他要杀人。
杀的人不是别人,是他的老婆。
原配、明媒正娶、相亲相爱了十年的老婆。
他爱她,从第一眼看到就爱她,并发誓这辈子只对她一个人好,只爱她一个人。
然,
她却背叛了他,跟了别的男人。
对于他这样的高富帅、跨国集团最年轻的CEO、样样近乎完美又一直力求完美的处女座男人来说,容不下任何的背叛,那怕是一丝丝一点点的背叛都不行。
一想到她背着他,与别的男人在床上颠鸾倒凤,他就恨欲狂,于是他决定杀掉她。
而今天,他独自驾车,去约见某一神秘杀手组织的经理人。
此时,恰是黄昏,残阳如血,染红天际,难得一见的火烧云景观。
但在他眼里,那火烧云不是云,是火、是愤怒的火!
他开着他的玛莎拉蒂飘移进洗车行,无比帅气又绅士般给了洗车的泳衣模特数十张百元大钞,然后再潇洒地走到路边,打了个响指,叫了辆桑塔纳呼啸而去。
原地留下一群惊掉下巴和裤衩的人。
桑塔纳停在一家大超市前,他走进超市。半个钟后,他从超市后门走出来,身上价格不菲的衣服已变成了街头大众服饰,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一付郁郁不得志的落魄中年人模样。
后门外,人很少:一群工人正在忙着从大货车上卸货,还有一对年青夫妻坐在凳子上仰头看火烧云。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五元钱那种,抽了一口,呛还很恶心。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需要这样的味道,来掩盖他原有的身份。
而后,他又陆续点燃三支烟,在自己身上来回地熏。直到新买的衣服全是这种劣质香烟的味道后,他才心满意足地打算离开。
突然,有男人咆哮声发出,原是那对坐看火烧云的男女。不知什么原因,两人起了争执。
男人朝女人咆哮,女人低声下气哀求。
男人不理,站起身要走,女人拉住男人,两人相持。
终男人火起,给了女人一巴掌。
女人被打倒在地,嘴角流血。却不顾,仍迅速爬起去拉住男人。
男人却飞起一脚,把女人踹倒在地,然后转身骂骂咧咧离开。
此时,他才发现,那男人是一个跛子,走路一瘸一拐的。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男人走路的姿态,他似乎觉得有点熟悉,但又不知从何说起的熟悉,就如同记忆深处的一个影子,清晰而模糊。
工人们停下手中的活,看。有人掏出手机,拍。
女人再次爬起来,这次也许伤得有点重,她站起来很是艰难,但还是咬着牙站了起来,捂着小腹去追赶那男人。
女人没走几步,就追上了男人。而他也追上去看。
若是以前的身份,他绝对不是那种喜欢凑热闹的人。但如今这身份,只能如此。
男人咆哮着:“滚!你这贱货,你给我滚!”
女人沉默着,不说话,只是死死地拽住男人的手,紧紧地,就是不松开。那坚定的眼神,嘴角的血迹,令人十分不忍。
工人们开始劝架。周边也渐渐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此时,他的手机响了,打开了看,原是杀手组织发过来的一张指示图。
是时候该离开了。
他转身要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于是用手机朝那对还在争执不休的男女拍了张照,然后左手插进裤袋,吹着口哨,十分屌丝地离开。
他按图索骥,穿街走巷,走了不足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一家名叫心悦宾馆的小旅馆。
小旅馆非常陈旧,墙壁如得了浓疮一般,有无数鼓起,又无数脱皮。
楼道窄小,垃圾桶都占位置。
楼梯面缺角,坑坑洼洼的。走在上面,总担心会塌。
总的来说,这小旅馆就如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随时都会倒下的感觉。
但他还是有惊无险地走到了最终的目的地——318房。
房间里只有书桌上的灯亮着,有一人坐在书桌前。他全身黑色,头也被黑色斗篷罩住,就连脸也是黑色面具笼罩着。
他并不惧怕,径直朝那黑衣人走去。
“坐”黑衣人声音沙哑,犹如地狱里传来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他强装镇定坐了下来,并鼓起勇气打量起黑衣人。
黑衣人眼神犀利,也打量起他。
时间恍如静止。似是过了好久,其实只是过了不到半分钟。他终是败下阵来,开口说道:“帮我杀一个人。”
“哪种死法?”黑衣人问。
原来死法不同,价钱也不同。
他想了想,回对方:“意外,务必留全尸。”虽老婆已背叛,但他仍念及十年夫妻恩情,于心不忍,选了种善良的死法。
“相片,人名?”黑衣人从书桌里掏出纸张,黑衣人的手指纤纤,细长似女人。
他没有立马报出人名,开始在手机里翻找相片。
手机的屏保本就有一张老婆相片,但已被风景替换。又图库里本也存有数十张,但也都一一删掉了。今打开图库,看到的第一张却是之前拍的那对争执男女。
相片里的女人嘴角流血,眼神哀求似地看着男人,男人则凶神恶煞地瞪着女人。
看着这相片,心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狠狠地抽了一下。更奇怪的是,他觉得相片中女人嘴角流血的画面,似曾相识,好象在那见过,但就是回想不起来。
图片再往下滑,才看到老婆的相片留有一张,这张本也想删掉,但又十分舍不得。因为那是半年前,在两人的十周年婚姻纪念日里,他给她拍的相片。相片里的她一袭白裙,坐在一架钢琴前,玉指纤纤,裙角飞扬,笑靥如花。头上一轮明月,脚下木板铺成的光洁桥面,桥下流水潺潺。
他仍记得在当天,他为了给她惊喜,特意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碧莲江的江面上搭建了一座木桥,还有一间小木屋。木屋里还放置了一台钢琴。
他希望她能给她弹一首贝多芬的世界名曲《致爱丽丝》,只因这首曲是他第一次在大学的琴房遇见她时,她弹的就是这首曲。那时午后阳光明媚,美人如玉……
当然在那一晚上,她果然没让他失望,只因她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在那一天夜里,她不但给他弹了《致爱丽丝》,还特意穿上了十多年前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一条白色的裙子。在那江面铺就的木桥上,在他面前翩翩起舞。
她是色艺双馨的舞蹈家,所以她跳起舞来,真的是太美了,犹如一朵茉莉花,芬芳美丽人人夸。
看着她的舞蹈,他心中情不自禁地感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而后,他又情不自禁地走向前,去拥吻她。
后,他带着她走进那江中小屋,而她见到钢琴,就很自然地给他弹了《致爱丽丝》。
那时夜色温柔,天上明月在。
那时爱意满江,水中影成双。
那时琴声悠扬,屋里心相撞。
那情那景,让他情不自禁地拿出了手机,瞬间拍下了这永恒画面、这无与伦比的美丽画面。
如今从手机上看着相片,那些过往虽历历在目,但这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照片中的她虽仍笑靥如花,但此时此刻在他看来却是一种讽刺的笑。
他把手机递给黑衣人,并拿起笔在纸张上,写下了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名字——刘瑞莲。
字苍劲有力,有些笔划穿透纸张,如匕首穿心。
黑衣人无动于衷,掏出自己的手机翻拍相片,并输入人名,再在手机上一阵手指翻飞,然后看着他,嘴吐一字——等!
过了三分钟,想必是杀手组织在核对任务的难度,而后黑衣人说,任务已接,佣金千万,需付一半订金,事成之后,再付余额。
他用手机银行,迅速转帐,很快,五百万就到了对方户头。黑衣人收到帐,点头,说,一周内搞定。
他没想到时间可以这么快。只有一周,她就要离开他,永远地离开他,想到这,他不禁有点失落。
又呆呆地看着那手机中的相片,手不知不觉就轻抚了相片中老婆的脸。结果屏幕滑动,他又看到了那对男女的相片。
看着那相片中那嘴角边流血的女人,是如此地凄艳绝美,他突然想为这个女人做些什么,于是他朝黑衣人开口:“能不能再接一单?”
“说。”黑衣人的声音一如继往地沙哑。
“帮我断掉他的腿?”他递过手机中的相片,指着相片中的男人。
“左腿右腿?”
“不瘸的那条。”
“姓名?”
“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把他可能经常出现的地址写给你。”
“好。”
他拿起笔,唰唰唰写下地址。
黑衣人又用手机拍了相片,输入地址。又说了一字,等。
仅仅过了一分钟,黑衣人就已回话,任务已接,这单免费。
原是这任务难度并不大。
听到这回话,他下意识地“哦”了一下。本想说谢谢,但又觉得不合适。
事已办完,黑衣人站了起来,看着他,等着他的发言。他对黑衣人说已无要求。
黑衣人最后望了他一眼,然后从房间的窗口直接就跳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他赶紧追到窗口,结果看到的只是华灯初上的街道,黑衣人早已消失在夜色中。
等到他从旅馆离开,脑海中仍挥之不去的是黑衣人的印象:全身黑色笼罩,连面具都是黑色,眼神犀利,声音沙哑,手指纤长似女人。
他站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看着那一排排的路灯。他又想起了她,还有曾经只因她一句话而去冒险的事。
记得还是第一次约会,在那碧莲江的某一路灯下,她抬头看着路灯发呆。
他以为她是在看天上明月。结果她摇头,然后问他,你觉得那些路灯是不是鱼缸?
经她这一问,他才发现那一盏盏的路灯,还真的象吊在空中的鱼缸,于是理所当然点头,再加上他爱她,更是连连点头不止。
她看着他,认真地看着他说,小子,你听懂没有,我问你的是不是鱼缸?
而他则反应过来,立马大声地说,我也觉得是鱼缸。
她听了,扑哧一笑,然后对他说,你真傻,如果是鱼缸,那我怎么没看到鱼?
没想到的是,在第二天晚上,他再约她来江边,她却惊讶地看到那一盏盏路灯里面,真的有不同的色彩斑斓的鱼儿在游。
原来他请了数十名画家,花了一整天在那江边的数百盏路灯上全画上了鱼,画的全是三维立体画。
一只只鱼儿活灵活现,就如同在鱼缸里游着。等到他们走到最后一排路灯时,看到的是一对鱼儿正在水中接吻。
于是,他亲了她,就在那路灯下。
当时,天上有月,路灯里两条接吻的鱼,路灯下一对亲密的人儿。
而他,为这浪漫付出的代价就是罚款数千元,还外加参加社会义务劳动三天。
不过,也因祸得福,在那三天里,她天天陪着他,而她的美丽和他的劳役成了当时街道上独特的美丽风景。
回忆都只是回忆,以前越是美好,回忆就越是痛苦。
他甩了甩头,甩掉回忆。然后掏出手机,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有事出差。
他知道她并不会立马回他,于是把手机放进口袋,再叫了辆的士,回到大超市,换掉衣服。再去车行,开上豪车,往碧莲江的另一边开去。
他并未真正出差,他只是从这城市的西边到了东边。住进了五星级酒店,他掏出手机,给公司的秘书交待了些事,交待完毕,她的短信才来,只是短短一句——什么时候回?
这令他很是生气:这个贱女人,不关心我去哪里,跟谁去?只关心什么时候回?分明就是想与那个奸夫鬼混长久一点。于是乎,他回了一句:不清楚,看情况。
他觉得他回的这条短信,很是给力,可以让那贱女人难受,可以让她偷情时还要提心吊胆着。
这一次,贱女人的回信很快——那你回来的时候通知我。
这分明不是关心,分明就是赤裸裸地告诉他,请让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有应对之策。
想到这,他立马生气了。在房间里暴跳如雷,然后狠狠地把手机砸在地面上,手机并没摔坏,只因五星酒店的地毯很是柔软。但手机还是自动关机了。
这也好,省掉了等下还要关机,从而来隐匿行踪的麻烦。
他躺倒在床上,万念俱灰,心都死了的感觉。
“哼,贱女人,你就嚣张吧,只有一周,你就要离开这世界。”虽以前在知晓老婆出轨之后,也会在心里骂对方是贱女人,但从没有嘴上说过。如今第一次破口大骂,感觉自己竟然会有点释放的感觉。
“贱女人,贱女人……”他不停地咒骂着,如疯子一样。
他觉得他需要发泄,不然真的会疯掉。于是,他到了楼下的娱乐部。
从与她恋爱到结婚这么多年,虽说有生意上的应酬,但他从来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因爱她,他为她守身如玉,如圣徒一样忠贞。
朋友们都笑称他绝种好男人,而他对此都只是一笑了之。并不是说他不想跟其他女人逢场作戏,要不然有几次他都差点要陷落。但只因他恪守着自己的爱情底线,不想做对不起她的事。
但这一次,他决定去找女人,只因她先对不起他。
很快,在娱乐部,象他这样的高富帅又富有成熟魅力的男人,自然就吸引了众多美女的眼光。
在包厢里,他与她们相谈甚欢,他与她们喝酒划拳,玩得不亦乐乎。
只是,她们中有人提出可与他同床共枕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那女子以为他是因价钱,故咬着他的耳朵说,价钱可以少。对于小姐来说,象他这样近乎完美的嫖客,别说价钱少,有时免费也是愿意的。
他则从钱包里掏出数叠钱,给了那女子,然后转身走掉了。女子愣在原地,其他女子纷纷抢钱欢呼。
他摇摇晃晃地走回房间,然后见床倒下就睡了过去。
半夜里醒来,口渴得厉害,从床上爬起,倒了杯水喝掉,却发现反胃,想吐。
于是进到卫生间一阵狂吐,吐着吐着,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她,异常强烈的思念,她的一颦一笑都清晰无比地在脑海里闪亮。
他太爱她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背叛他呢?他没有勇气去问她,只因他害怕听到让他更害怕更难堪的答案。
在爱情里头,相信比“我已爱上别人”更为残忍的答案就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他害怕听到后者。
从卫生间出来,他再次躺倒在床上,许是酒喝的真的太多了,再加上这些天来为爱操心为爱憔悴,于是再次睡去。
等到他醒来,已是黄昏。
手机开机,发现没有电话,就连信息也都是广告垃圾信息。叫了送餐服务,在房间里用了餐。
虽没心情吃,但仍细嚼慢咽着。从手机里寻找新闻,看有无某某跨国集团最年轻总裁夫人突发意外死亡的事件。
结果,浏览了一遍,发现没有类似事件。不知为什么,竟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恰在此时,手机来了信息。
他略为慌张,仍打开了手机来看,发现是彩信,里面好几张相片,原是那对争执男女中的男人,腿已经断了,是被一辆货车给压断了。
杀手组织下手可真快,看来这免费的单就是免费的单。
再从图库里找出当初拍的那张相片,看着那凶神恶煞的男人,还有那嘴角流血的女人,他竟有种做了好事的成就感。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他甚感无聊,再次到了楼下娱乐部。又遇见美丽的她们,又相谈甚欢,又喝酒划拳,又玩得不亦乐乎。
后,他把昨天那想与他同床共枕的女子,霸道地带回了房间里。
原因无他,一是他太需要女人了,二是那女子穿了一套白色的裙子。
裙子虽是紧身裹臀短裙,但颜色是白色,这在他朦胧醉眼里,似乎能找到她的样子。
他把女子扔在床上,扑了上去。而女子则轻灵地躲开,反转过来,骑在了他身上。
然后软声细语嗲声嗲气地说,官人,你醉了,这次让娘子来伺候你吧。
相信女子是看某一神剧看多了,竟用这样的对话来调情。
他兴奋起来,恨不得立马撕掉女子身上所有衣物。
女子轻甩秀发,右手往后,轻轻拉开背后裙子上的拉链。动作温柔而性感。
女子细腰扭动,舌尖轻舔唇边,说不出的诱惑。
裙子终脱至跨部,坚挺的乳房,平坦的小腹,还有那若隐若现的神秘三角带,如色欲大餐一一呈现在他眼前。
他挺身而起,去抱住女子,并想亲她的烈焰红唇。
女子伸出食指,轻轻挡住他的唇,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再舌尖舔至他耳边,然后说,“官人,你知道的,娘子不方便接吻。”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一个朋友说的话——小姐从来不与客人接吻。
当时他还问原因,朋友告诉他,因为她们的吻只留给爱的人。
女子把他的双手移到自己的乳房,然后说,官人,虽然娘子今儿不方便接吻,但仍会让你销魂快乐无比。只因你是一个特别的人,我会给你一个特别的印记,给你一个特别的夜。
话落。女子张嘴朝他的肩膀咬了下去。
啊!他痛到叫出声来。
女子已经在用舌尖温柔地舔血。
而在此刻,他突然就想到了她,那个背叛了他的女人。他记得他第一次要她,在他要准备进入她的身体时候,她也是这样忽然止住了他,然后狠狠地咬了他肩膀。当时,他很奇怪:我都没那个啥,你就咬我泄痛了吗?
而她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他说,臭小子,等下你要给姑奶奶放血,现在姑奶奶先给你放血。还有,不管你以后要不要我,我现在都要在你身上打上印记,宣布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她的话犹在耳边,清晰如昨,他性趣顿减,索然无味。而女子仍在舔着他的肩,手则往他下身摸去。
他腾出手来,制止了女子的动作,并把女子从身上推开。对她说,你走吧。
女子一脸鄂然:官人,你怎么了?是不是娘子咬痛你了,那让我温柔地咬你吧。
他朝她摆摆手,再次坚定地说,你走吧。
女子仍不罢休,用手往他下身摸去,他粗暴地推开她,叫嚷:滚!
女子才慌张地穿衣,拎起高跟鞋欲离开。临到门外,女子盯着床头柜上的那一叠叠钱,欲言又止。
他知道女子是想索要小费。
“拿走吧,全拿走,记得把门带上。”话落,他不再瞧女子一眼。
女子还是把床头柜上的钱全拿走了,一分不剩。
他脑海里久久还是当初她的那一句——臭小子,等下你要给姑奶奶放血,现在姑奶奶先给你放血。还有,不管你以后要不要我,我现在都要在你身上打上印记,宣布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他拿出手机,想摁下一组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却又再次犹豫了。
翻找图库,找到她的相片,看。
相片里的她笑靥如花,恬静淡雅。
他的泪水止不住滑落。不想再看,又滑动相片,看到那对争执男女,却发现那凶神恶煞的男子眼神里竟有些许不忍。恍惚间,他突然觉得原来他还是爱她的,也许他们的故事并不是象他那天看到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错了,帮了一个倒忙。
是呀,也许这都是错。不管如何,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能一错再错。于是,他赶紧拔通了她的号码。
电话响了,有人接。却不是她的声音,是那沙哑的声音。很熟悉,跟那黑衣人一模一样。
“你们把她怎么了?”他直接了当。
“您放心,还没实施?”对方也不否认。
“那你们怎么有她的手机?”
“一种技术,叫串线。”
他知道对方很高明,这样的理由只是一种敷衍。
“能不能取消任务,违约金多少我赔。”此刻,他不能失去她,不管她对他做了什么,他都不想再失去她。
“可以。”
没想到对方那么轻易同意。
“那你们能告诉我,她现在在哪?”
“碧莲湖你们相爱的小屋。”电话断线。
他想立马见到她,确保她是安全的。
他到车库,开上豪车,风驰电掣,不到半个钟,就到了碧莲湖。
再一阵狂奔,朝那湖面的小屋走去。
这间小屋,自从上次在他搭建后,有关部门反而觉得是创意,可成风景,保留了下来,只是里头没有再放置钢琴。
当他推开门进去,发现里面又有了钢琴,一个长发女子背对着他,坐在钢琴前。
“瑞莲”他喊着她的名字,朝她走去。
她象是没有听见,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他走到她身旁,欲轻抚她的肩,而此时她转了过来,黑色面具,突现眼前。
竟然是黑衣人。
他下意识想退,黑衣人速度极快,手一挥,空气中飘散一阵特殊迷药香味。
他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发现自己全身连着一块石椅绑着,吊在小屋的下面,面对着河面,脚无法够到水面。
身后的绳索似乎连着什么机关,他挣扎却只是徒劳。嘴巴也被封带封得严实,吐不出一字。
他仰头却看到黑衣人站在上面,不知什么时候起,上面已有一块木板被镂空,而他身上绳索连着的就是那块空掉的木板。
黑衣人眼神嘲笑地看着他,说,“李先生,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做吗?”黑衣人的声音不再沙哑,说话也不再简捷明了,更可怕的是黑衣人的声音听起来与他的声音一模一样,就连他都难辨真假。
黑衣人继续往下说:“原因很简单,我们也接到了你老婆的任务,她也想杀掉你。一样的手法,制造意外,务必留全尸;一样的价钱,都是一千万,你们这对夫妻真是有缘。什么都一样,真是相爱又相杀,爱到恨不得杀掉对方呀。”
他听着黑衣人这么一说,眼中直冒火。挣扎着想反抗,却只是徒劳。
“哈哈哈”黑衣人狂笑起来,“你先别着对我瞪眼,你们夫妻可真是默契,竟然又几乎同时良心发现,还真的是真爱无敌呀!竟然又同时要取消任务,你说你们这对夫妻这样子出尔反尔,让我们全球鼎鼎大名的杀手组织情何以堪?没办法,所以我们只好照单全收,坚决去完成每一位客户交待下来的任务,并努力做到完美。这才符合我们伟大的杀手组织的宗旨。哈哈哈!”
“唔唔唔”他悲愤异常,想破口大骂,想咬死那黑衣人。黑衣人无动于衷,继续说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准备给你美丽的老婆电话,约她来这个对你们来说非常有意义的地方,然后一起冰释前嫌,共赴爱河。哦,不不不,应该不叫爱河了,叫黄泉,黄泉。哈哈哈!”
“对了,我们组织还为你们夫妻共赴黄泉,准备了背景音乐,那就是让你美丽的老婆再给你弹上一曲《致爱丽丝》,然后当曲子弹完,这块木板就会掉下,你老婆的脚也会被这细如蚕丝的绳索捆住,而这绳索另一头当然就是连着你了。哈哈哈!”
黑衣人说到精彩处,还情不自禁地跳起舞蹈来。接着,黑衣人又拿起本属于他的手机,当着他的面给他老婆打去电话。
他看着这一切,眼中都可以喷出火来。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只能期盼自己的老婆能听出点端倪。
结果,他的老婆还是来了。在黑衣人离开后的十分钟不到,他的老婆就来了,穿着那套十多年前他送的白色裙子,踩着一双高跟鞋。
“咚咚”声音由远及近,而小屋子下的他则在拼命地摇晃着,希望能摇断绳索,可这无疑是痴人做梦。
他的老婆依照黑衣人给的指示,因为她深信电话那头是她的老公,他深爱的男人。
她走进小屋,坐在了钢琴前,弹起了《致爱丽丝》,只因为他的男人在电话里说,宝贝,当你弹完这首曲子,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到时,你只需要往窗外望。
对此,她深信不疑。只因她也爱他,也从来不想让他失望。就算她曾经背叛了他,但那成为了过去,她现在只想重新再来。好好的爱他,一如继往。
在悠扬的琴声中,她在钢琴前回想与他的初见、初吻,甚至是与他的第一次……
而他在屋子下面,也在回想与她的初见、初吻,甚至是与她的第一次……
两人几乎同时潸然泪下。
终,曲子弹毕。她从钢琴中站了起来,看窗外,期盼着他的出现。
此时,她在一瞬间,不禁想起电影《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说的那一段话: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大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真不知道这一次,这臭小子会以什么面貌出现呢?会不会真的要身披金甲,脚踏七彩祥云呢?
结果却是“啪”的一声,她感到双脚似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捆住,然后地板塌陷,她掉进水里。
木板又恢复如初,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在她掉进水里后,他也掉了下来。
在水面上,她只匆匆看到一个人头,然后那人头就沉了下去,把她往下拉。
虽只是匆匆一瞥,她却感觉到那是她的老公。她在水中想拼命挣脱绳索,无奈绳索很紧,根本挣脱不开。
于是,她潜进水里,试图去解开老公身上的绳索。
绳索太紧了,一切都是徒劳。她使尽力气,撕掉老公嘴上的胶布,亲了上去。
她想给他渡气。
她觉得头很晕,压力很重,耳朵很痛。可是她就是不放手,紧紧地抱住他。
那一刻,她觉得两人就象是那在水中接吻的鱼儿,冒着“咕噜咕噜”的泡。
男人挣扎着,也许他是在吼着叫她走。可是,男人不知道,她根本也走不掉。就算能走掉,她也不会走。
他死了,她又岂会独活?
窒息感越来越强,越来越强。终,就在两人就要失去了知觉时候,绑在身上的绳索不见了,水也不见了,就连天空也不见了。
他们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透明的玻璃箱子里。而箱子外面也是玻璃做成的房间。
两人几乎同时推开头上的玻璃罩,坐了起来。
此时,他看到了她,朝她笑,说,你醒了。
她也报之一笑,回应他,你也醒了。
他又说,那起床吧。
她回好,然后点头。
男人用单手撑住箱沿,从箱子里挣脱出来,只因他只有右手,左手是齐肩断掉,袖子空空如也。
他似乎对此早已习惯,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她,他的脚竟也是跛着的。
而对面的她看着这一切,仍满脸笑意地在看着他,似乎她并不意外他的身体状况。
他艰难地走到她的箱子前,右手使力,把她从箱子里抱了出来。
她并没有站起来,她的下身裤子空空如也,她没有双腿。而对此,他也似乎并不意外。
“给我们一架钢琴。”男人朝虚空吼,“还有一条白色裙子。”他和她当然知道在这玻璃房子外面肯定有人在看着他们,无时无刻地在看着他们。
那些人是所谓的科学家,精神方面的专家。他们开创了人类一个新的历史,无论从身体构造上,还是从精神上,都让人类进化到了近乎完美的地步。但科学家们仍觉得在精神层次上,还缺少一点点,主要当人类面对爱情的时候,精神方面的表现就没有达到完美,容易悲伤,容易苦痛,容易弱智。
所以科学家们,特别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精神科专家W博士,就大胆地尝试做了一个实验,并命名为七世夫妻计划。
这计划就是在人的脑海中创造梦境,并依据来自一个东方古国的七世夫妻民间传说,让试验者经历七世夫妻磨难,从而达到真爱无敌精神领域完美的地步。
而这一实验,一开始都是从那些试管婴儿培育出来拥有完美身体的人类开始的,结果他们往往都只能坚持到三世,就会因受不了刺激崩溃掉,成为傻子;要不就是在梦境中找到梦境的漏洞,以致有一方提前醒过来,从而使任务失败。
而后,不得不选择了他和她,而他和她则是人类遗留下的最后自然繁殖的惟一一对男女。
也许正是因为他和她是自然繁殖的人类,所以他的断手跛脚,还有她的因骨癌细胞扩散而不得不截掉的双腿,并不能象其他人类一样能顺利地毫无排斥地利用DNA再生技术给续上。
所以他和她的身体就一直残疾着。在其他人类看来,他们连完整都谈不上,就更谈不上完美了。
但是,他们的精神世界无比强大,他们不仅坚持到了三世,四世,甚至还有五世、六世,如今更是不可思议地撑过了七世,在第七世,他们在梦境中扮演的角色就是那传说中的第七世夫妻——李奎元和刘瑞莲。名字是相同的,但经历的事却是不一样的。悲欢离合,夫妻反目,更难更真实。但他们都挺了过来,无论在那一世,他们都会明白彼此才是真爱,两人最终都会死在一起,白首不分离。
当然也曾出现过危险,如在第七世中他看到那跛脚男,若他突然想到自己现实中也是跛脚,那他也就会自然醒来。幸运的是,他没有醒来。还有,那女孩嘴角流血的画面,那是现实中的她,曾经在他面前吐过血。若他想到这是现实,那这实验也会失败。
如今,他们成功地撑了过来,并让梦延续,所以当他向科学家们提要求,科学家们当然满足他的要求。
房子里出现了一架钢琴,还有一条白色长裙。还配了一个更衣间。
完美人类的科学家们,可真完美。事事想得很是周到,一切安排都近乎完美。
他抱着她走进更衣间,并换好了裙子。他单手抱着她走出更衣间,一瘸一拐的,很是艰难。但他依然走着,步伐坚定,一步一步,朝着钢琴走去。
她搂着她的脖子,走到钢琴前,她突然说,我想为你跳一支舞。
他点头说好,然后他举起她,旋转。跛着的脚在地上画着不规则的圆。而她则在空中舒展着身姿,双手舞动着。
她的裙角飞扬,如蝴蝶翩翩。
舞毕,她轻轻咳嗽一下。而他抱住她,在钢琴前面坐下,他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为他弹那首《致爱丽丝》。
她把手放到琴键上,琴声开始悠扬:等——等等,等……而他则伸出右手,轻轻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专注地看着她的眼角眉梢。
实验室外,科学家们欢呼起来。他们成功了,只要两人走在一起,并在这种状态下结成夫妻,生下后代,那他们的后代将又是一种新的完美体。
科学家们期待着,迫不及待想看实验室的他和她接吻,甚至是欢好。
本就相爱的男女,又一起经历了生死劫难,还在这浪漫的琴声中,若两人在这样的情景下不发生点什么,都不合常理。
终,琴声止。
他从背后吻向她的唇,而她则侧过脸来,回吻她。
外面的科学家们兴奋起来,叫助手们开始准备放床,放那最好最大最柔软无比的宽敞大床,因为只有那样才可以让他和她肆意挥洒。
结果,他和她定住了,没有再动。两人就这样依偎着,他从背后抱着她,吻她,她侧着脸,回吻他。
他和她竟死了,肉体和精神都死了。实验的发起者W博士无法相信这一事实,痛哭起来。而他身边的助手则提醒他,完美,博士,完美。
博士立马笑了。
是呀,在这完美世界里,我们完美人类没有悲伤,没有苦痛,只有快乐,只有喜悦。
这实验失败,也证明了自然繁殖的人类也无法创造出那传说中的完美体。
也正是因实验的失败,这一对自然繁殖的人类的离去,从而宣告人类世界正式进入完美世界。
真正的身体完美,精神也完美的世界
圣歌响起:完——美——世——界!在实验室外。用的是哈利路亚的曲。
此时街道时间墙上显示的时间是公元三三四四年五月二十日。
寓意生生世世我爱你,这可真是一个很好的寓意。从此人类进入完美世界,生生世世,我爱你。
当W博士走出实验室,行走在空中的街道上,却听到云端天使一样的孩童在唱儿歌:完美世界,完美世界,真完美,真完美,从此没有悲伤,从此没有遗憾,真完美,真完美。
此童歌用的是一千多年前那首脍炙人口的儿歌《两只老虎》的曲。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孩童们唱得很是快乐,但W博士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原版的唱法: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