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端午记忆

快端午节了，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包粽子

我妈不会包粽子。按理说，我妈算是个心灵手巧的人，擀面皮、包饺子在邻居里是出了名的好。在我妈待字闺中、没嫁给我爸的时候，邻居家包饺子经常请她帮忙擀面皮，因为我妈擀的面皮又薄又圆又有韧劲。可偏偏就是不会包粽子，所以，每次到了端午，我妈就担当督粮官一职，为包粽子的亲戚、邻居筹备军需物资，第一步是安排人去打粽叶。

粽叶南北差异挺大，前两天看到果壳上的一篇文章，里面提到江南地区包粽子多用箬竹叶，北方多用芦苇叶。我仔细想了想，我们家这个淮河边上，南不南北不北的地方，用的也是芦苇叶。但我们那儿不叫芦苇，我们叫「 da chai」（音同：大柴），粽子叶就是「大柴叶」。箬竹叶我没见过，网上的图片看起来要比芦苇叶柔软，粽叶也应了南方娇柔，北地粗犷。

看到我妈安排人去打粽叶，我都很兴奋地要求和他们一块去，但每次都被拒绝，理由是水边危险，不让我去玩。我们家不是什么水乡，但沟沟渠渠、小河小溪倒是有一些，因此跟我同龄的男孩很早就学会了凫水，但我到现在还几乎一点都不会。唉~折了我爸的威名。

我爸是村里有名的凫水能手，最著名的战绩是「修电灌站」，我们村有很多条人工渠，人工渠里大部分时间是没有水的，在田里需要灌溉的时候，电灌站开足电力从水库里抽水上来送到人工渠里，进而送到各家的地里。在我 7、8 岁那会儿，电灌站不知道什么原因坏了，需要人下去检修。水性过人的我爸是村里最年轻的生产队长，而且平日里爱出风头，也出惯了风头，这次出这么大风头的机会不能放过，但是我妈不同意，农村里溺死人的事隔几年就会发生一次，电灌站那儿的水又深又暗，令人担心，我爸却不以为意，一副舍我其谁的腔调：别人都修不了，我不去，哪个去？

在电灌站边的水里，我爸一个猛子扎下去，隔很久才上来换口气，每次冒出水面都引起惊叫一片。他在水底摸索了几次就发现了问题，某个部位的轴承坏了。印象中，这个电灌站之后又坏了两回，都是我爸潜下去给修好的，每次的毛病相差不多，最后都是换了里面什么部位的轴承解决的。坏的轴承通常被我爸拿回家，轴承挺大，里面有好多颗钢珠，又大又沉。那时候小男孩喜欢聚在一块弹玻璃弹珠，有了钢珠后，每次弹玻璃弹珠，我就拿出几颗钢珠放地上，任别的小孩用玻璃弹珠弹，根本弹不动，他们的玻璃球撞到我的钢珠就被弹开了，这让我得意了好几年。

说回到打粽叶包粽子。打粽叶，就是把大个完整的叶子从芦苇杆上撇下来，一捆捆地拿回家洗净后放到桶里泡着，桶里一般会有盐水，我猜是芦苇叶子硬，盐水浸泡后会变得柔软一些。同时，糯米、蜜枣也会泡好，我们当时的料只有这两样。

在粽叶将糯米等包裹好后，为了防止米漏出来，现在通常的做法是用线给它捆上几圈，但我们那会很少采用这样的捆法。我们有一个类似针的工具，它的针眼里穿着粽叶末尾细长的那一段，当一个粽子包好后，这个工具带着粽叶尾部在粽子腹部穿过，然后工具拿开，粽叶末尾那段就可以起到捆扎的作用。

吃粽子

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是没有咸粽的，直到上了中学，才知道原来粽子还有咸的，几乎同期也知道了月饼也有咸的。我在 9 岁左右离开了老家，那之前我们村子里只有两种粽子，一种是白粽子，一种是蜜枣粽。白粽子就是纯糯米粽，一点别的东西都不加；蜜枣粽是在糯米里加一两颗蜜枣。白粽子寡淡，所以我们是蘸着白砂糖吃；蜜枣粽所有人都喜欢吃，我们那群小孩拿到蜜枣粽剥开后后，急吼吼地先把中间的蜜枣挑出来吃掉，然后吃里面被蜜枣染了色的一层，这一层吃完后，剩下的就像吃白粽子一样蘸糖吃。

有一年端午，家里像往年一样，包了很多粽子，但是奇怪的是，我却对它们提不起兴趣来，没胃口。那年端午，我可能只吃了一两个粽子。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端午节一去不复返了，大概过了几天，我突然特别想吃粽子，想吃得不得了！

那是一天夜里，据我妈说那天夜里我突然哭闹起来，她和我爸起先以为我是做噩梦被吓哭了，就抱着我哄，结果我拼命说要吃粽子。说实在的，我和我爸妈说了什么，我是完全不记得了，但是那天夜里那股对粽子的渴望，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我一定要吃粽子！不然我一定会难受死。但家里已经没有粽子了，后来应该是爸妈去邻居家讨了粽子给我，他们后来告诉我，说我当时眼睛闭着拿过剥好的粽子就往嘴里塞（怎么可能，我当时见了粽子，明明眼睛放光，已经睁到了最大，他们居然……啊，我的眼睛真的那么小吗？）一个粽子塞完，四肢百骸充满了幸福，倒头睡去。

第二天，麻烦来了。早上我是感觉嘴被人捂住了醒来的，醒来后，发现嘴像是被胶水被粘上了，嘴巴周围，包括脸颊都感觉上面有一层干了的胶水。等我彻底清醒了，明白是昨晚往嘴里塞粽子塞得太狂野，塞得满嘴满脸都是，塞完后，没洗洗就睡着了。一夜过来，嘴上脸上的残留物干了，收缩在一块，扯得脸疼。后来，我妈用热毛巾给我敷脸，把粽子残渣泡开洗净。

经过这件事，我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端午节，我一定要把粽子吃个够！绝不能让昨夜的情况再次发生。其他节日也一样，一定要把应景的食物吃好！

那天夜里对粽子的渴望，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