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北京(11)小学记 BY Sosisi

神马东西第211篇原创

90年代初在北京上小学是一种什么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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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打算写知乎体,但是有读者让我写北京的吃的,我退缩了,怕没写完就去订机票了。所以我决定写我最快乐也最痛苦的小学时光。

八十年代虽然计划生育刚开始,但并没有阻碍婴儿潮的来临。所有的学校都在盖楼,所有操场都是工地。我所在的实验二小,当时每班有五十多个学生。一年级入学时,教室还是一个诺大的平房,冬天的时候平房中央有个煤炉,铝烟囱连到高高的屋顶,拐个直角就奔着窗户去了。那个时候,坐在煤炉后边是非常幸运的事情,又暖和,又可以用煤炉掩护做一些影响课堂秩序的事儿,就算不小声和同桌说话或者乱搭下岔,手背后望着炉膛发呆也是相当惬意的。

一年级入学还有升旗仪式,操场上站得下全校的人。我曾经因为得了一个计算机比赛的名次,在校会上被念到名字,然后一脸懵圈儿的被老师催着从最后一排一路跑到领操台上,领取了一只毛绒鸭子。如果拍电影,肯定是老师大手一挥特写:“还愣着干什么?!”我额头汗水滑下特写,然后脚步声、气喘吁吁、风声,我疯跑卷动同学衣襟的连续慢镜头,再加上航拍队列中冲刺的镜头。拿到鸭子,我问陌生的发奖老师,然后我该去哪儿?“回班里坐着吧!”老师开始组织大家做早操。我拿着小鸭子,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听着煤炉毕毕剥剥,珍惜地打量着从天而降的奖品,心还在为刚才的大场面而激烈地扑通、扑通。

恢弘的大场面马上就没了,当时每个学校都有为盖“逸夫楼”挖的大坑,操场也不复存在。所以体育课就像打游击,每天换一个地方。长安街的便道是其中一个选择。那时候长安街的便道已经和现在一样宽阔了,没有任何人流隔离或着安检的设施,也没有到便道上来停车的车辆。我们在马路南侧练习跳远,跳绳,实心球,男生还在自由活动的时候踢球。自然有球踢上长安街,被轿车压出一个包,但他们还接着踢的时候。在长安街的树上拉皮筋儿跳绳的机会现在北京孩子应该没有多少了。

因为没有操场,课间操这项运动就改成了冬季长跑。一个年级一个年级集结起来,两人一排,几百人如滔滔不绝逃荒的难民走街串巷,围着学校周围的胡同画圈儿。“锻炼身体,增强体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大家喊着口号,每张小嘴冒出白色的哈气和北京清晨的炊烟一起飘上灰暗的天空。那时候的北京只有胡同和平房,就算在长安街边也是都是和人类相仿体量的住宅,不像现在都是巨型的,人好像一只蚂蚁。那时候电报大楼就是最巨型的建筑,它的整点播报可以在极其偶尔宁静的校园里听到。

宁静的小学校园是不存在的。我们五年级时有一位非常严厉的劳技课老师,提起她的名字我们就闻风丧胆,所以她姓什么丧失理智的我怎么可能还记得。这位闻风丧胆老师的课偏偏挨着体育课。在长安街边踢完球,跳完皮筋儿,呼吸完老北京有机的汽车尾气后,坐在温暖的教室里,大家难免要咳嗽几声。即使喉咙不痛,让别人勾搭的,也难免觉得口干舌燥。闻风丧胆老师刚一转身写板书,60人的教室里便此起彼伏的咳咳咳,一回身,马上又鸦雀无声。一来一回转身简直成了咳嗽的信号灯,充满了黑白电影的喜感。闻风丧胆老师怎能浪得虚名,由我们这帮小崽子愚弄,她一拍桌子:“谁敢再咳嗽!再咳嗽给我出去!”这次她转身,课堂出现了空前的安宁。

大概五分钟,就有几张紫得像茄子一样的小脸捂在小手后面,试图憋住嗓子的痛痒。终于还是有忍不住的,一个闷声的咳嗽掀起了一轮新的高潮,想借着掩护把喉咙润色一下的也一股脑的跟着咳嗽起来,像黑暗中的冷枪,一下,两下,三下,五下。

“谁在咳嗽呢给我站起来!”闻风丧胆老师把粉笔拍死在桌上,转身对全班的同学呵斥。

又是一片寂静。

“好啊,不自己站起来,今天咱不上课了!”

大家哗然,一场霸天虎与擎天柱之战拉开帷幕,连困了都精神起来。铁桌椅厮磨水泥地的刺耳声中,一个、两个幼小的身体站了出来,“不对,不止这两个!”,于是又有三个,四个,等到第六个站起来的时候,闻风丧胆老师大喊一声,“都跟我出来,找班主任去!这儿课代表来看着,谁再敢出声,都叫出来!”

再次哗然,有庆幸闻风丧胆老师离去,总算可以喘气了的;也有些许沮丧,不能亲眼目睹这场以一灭六的世纪之战的。

班主任驾到,大家都屏住呼吸望着窗外那六个弱小的身影,不一会儿,居然听见闻风丧胆老师爆发出一阵笑声,真是毛骨悚然。笑声过后,其中一个男生完好无损的回到教室,大家全都为他的安然无恙而震惊。

“我以为老师问:谁带铁盒子了给我站起来!我的手工盒是铁的,我就站起来了。”

……后来这个同学有一个外号。你们猜是什么?

小学写作文有一个著名的比喻,说老师是辛勤的园丁,浇灌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我后来注意了一下园丁的工作方式,园丁的工作对象虽然是花朵,但是他们服务的并不是花朵。为了花园全局的美观,一棵树应该朝哪个方向生长,才能和其他树一起组成一个对称的景观;一片花中有几朵长势凌乱需要剪掉才能让全体都整洁和谐;需要怎么搭配季节保证花园常绿常美——这些是园丁关心的。所以这个比喻不知是谁发明的,居心真是叵测。

但是这并没有妨碍我小时候写作文中反复运用这个比喻。三年级有一天放学,爸爸没按约好的时间来接我,本来是可以跟小朋友们一起坐公共汽车回家的。可左等右等等到学校都快关门了,感觉天都快黑了又不想一个人去坐车,正在一种进退两难的纠结中,听传达室老大爷招呼:“哟,周书记下班啦?”

一个陌生的男老师推着自行车走过传达室,看看我还枯坐着,问了我怎么回事儿,家住哪儿。就让我跳到他自行车后座上,稍我回家了。周书记一路上也没说什么,到了我家,门也没进,就伴着夕阳蹬着车走了。我后来靠着对周书记真心的感激,写了一篇作文,选送北京小学生作文大赛得了一个鼓励奖。

你们猜我作文的题目是什么?呵呵。

(未完待续,看官请移步公众号“神马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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