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牛肉的故事？”我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个大叔，“什么牛肉的故事？和我现在要下到锅里的麻辣牛肉有毛线关系？”
黄老四端起面前的酒杯，将啤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顿在桌面上，道：“你听了就知道了。”
话说明朝年间，汝宁府汝阳县有这么个男人，人称王屠子，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面带凶相，从祖上开始便以杀猪宰牛为生。
但王屠子虽然面相凶恶行杀生之事，却是个善人，与人和蔼，睦邻友好。平素杀猪杀牛之前必须先念诵几遍地藏经超度，然后手起刀落，尽可能让猪牛少些痛苦。
久而久之，王屠子的行事作风传遍四里八乡，有些外县外府的人，听行商传来的消息，纷纷称奇，有好事者甚至送信请王屠子去“表演”一番。
这王屠子还有一奇，便是他出门不骑马不坐车，只骑他自己的老黄牛。
王屠子的这头老黄牛，据说自王屠子记事起便在他家，到王屠子而立之年，这头老黄牛还是精壮如常，丝毫不显老态。乡亲们有些知道的，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王屠子自小便由这头老黄牛陪着长大，又由于这老黄牛种种奇艺，所以老黄牛和王屠子几乎是形影不离。
这一日，天寒地冻，王屠子收到隔壁刘婶送来的书信，说是有人请他去杀牛。
当时的牛乃是农耕不可或缺，不可轻易杀得，须得官府允许，才可杀。所以，平素只有猪杀，少有牛杀。而杀牛，赚的自然是比杀猪多的。
王屠子心里高兴，便把老黄牛牵进屋内。
“牛兄，你看这大冷天的，不如我俩喝两杯，也暖暖身子，如何？正好今日刘婶送信来，说是洛阳有个达官贵人请我过去宰牛，今日喝了酒好生歇息，明日好出发赶路。”
老黄牛“哞”的叫了一声，头上下摆动似在点头。
王屠子见状大喜，道：“牛兄果然通灵，来，我二人干一杯。”说着，王屠子拿了两个碗，倒满酒，一杯放在老黄牛跟前，一杯端起，对老黄牛说，“牛兄，干！”
老黄牛低头，伸舌一舔，酒碗便见了底。
王屠子一看更是大喜，端起酒仰头一饮而尽，道：“牛兄果然好酒量！来，再来！”
就这样，王屠子和老黄牛一人一碗，你说一句我叫一声，喝得好不尽兴。不多时，王屠子便晕晕乎乎的睡着了。
次日，王屠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草草收拾，骑着老黄牛赶往洛阳。
经历了几天，王屠子便到了洛阳县。
在离城二里路远时，老黄牛突然止步不前，任王屠子如何训斥拉扯都不动，直弄得王屠子精疲力尽。
王屠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道：“牛兄啊牛兄，眼见得富贵就在眼前，你怎么就不走了呢。”
这时，老黄牛突然开口了：“王屠子，非是我不肯去，而是这一去，回去便只有你一个人了。”
王屠子听闻老黄牛竟然口吐人言，大惊失色。
老黄牛低下头轻轻靠了靠王屠子，直吓得王屠子连连后退。
老黄牛双眸中满是悲色，道：“我本不想开口，就怕吓着你。但我这也是无奈。我本是一头修行有成的牛妖，因触犯了仙人被罚替人耕种代步一甲子，至今已有40余载，只差十余年便功德圆满。奈何遇见此事，不得不开口对你说。你此次要见的人，见你前来居然自带一头牛，为看热闹便要让你将我当众宰杀。”
王屠子闻言，又想着与老黄牛相依为命几十年，心下一软，便不再那么害怕，问道：“那我们走吧，回汝阳去。”
老黄牛面色悲戚，道：“已经晚了。既已到了洛阳地界，便是我该有此劫。你若此时回头，便得罪了这个达官贵人，这人身带龙气，虽然衰败，但也必是皇亲国戚，你若得罪于他，难有好下场。”
“那……那该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我只能设法护你周全。我虽是牛妖，但也是在此应罚，此番杀我，便是违逆了仙人，这方地界必然不得安宁。那人要你在宴会中杀我，你便杀我，事毕之后高呼三声‘罪不关己，仙人饶恕’，然后告罪退下，从东门走，逃出洛阳便一路北上，到了京师便可安枕无忧。”
王屠子怒道：“牛兄，我们相依为命，如何做得出来让你舍命救我之事！”
老黄牛道：“王家祖上五代都是干的杀生的行当，但你王家每一代人都行善积德，因此仙人才让我在你家受罚赎罪。想来，便是已知天机，让我护你周全。”
王屠子道：“我岂可舍你独活！”
老黄牛“哞”叫了一声，道：“这是我应劫之法，劫后应该入仙道，于我也是好事。”
王屠子又与老黄牛争执许久，终于答应。
“你便是王屠子？”一个衣着华贵的胖子笑着问道。
“小人王屠子，见过大人。”
“无妨。”胖子随意的摆了摆手，道，“听闻你个屠夫，在杀猪杀牛之前居然还要诵经超度，可有此事？”
“小人只觉得这些猪牛一类，牺牲自我，给世人提供食物，应当为他们诵经积德，助他们早日脱离苦海。”
“有趣！哈哈哈……有趣！”胖子笑得脸上的肉都在颤。
“又听说十里八乡，就属你的技术最好，杀得又快，剔骨分肉手法纯熟，可有此事？”
王屠子腰弯的更低了，道：“小人只是想让这些猪牛少些痛苦。”
胖子笑得更欢了，道：“好！明日我福王大宴宾朋，正要你来助兴！你且先在此住下，好生休息，明日便看你的表现了！”
王屠子闻言，心中不免一惊，心道：居然是福王！难怪牛兄说是皇亲国戚，这自然是违逆不得。于是连忙点头称是。
转念又想到牛兄即将命丧于此，又忍不住的悲伤。
次日中午，福王于花园中大宴宾朋，称有场表演请大家观赏。说着，便让下人带王屠子上场。
紧接着，又有下人牵了一头牛来，正是老黄牛！
王屠子环顾四周，只见一众商贾官吏，只是谈笑，丝毫不觉残忍。又见福王嘴角噙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王屠子心内有苦难言，只得走到老黄牛旁边，对着老黄牛耳朵轻声说道：“牛兄放心，我自当为你报仇！”
说完，王屠子盘腿坐下，念起了往生超度经文。
老黄牛听见王屠子说要为他报仇，急得“哞”“哞”直叫，又苦于众目睽睽之下不敢言语，只能走来走去。
福王见状，称赞道：“果然有些门道。这王屠子一念经，畜生便知道自己死期将近，急的直叫唤呐！”众人无不附声称是。
过了一会儿，王屠子念完经文，起身道旁边桌上抄起刀，便刺了过去。
待老黄牛倒地不起，确认已死后，王屠子手法的熟练的将老黄牛剔骨分肉，看得周围的人们拍手叫好。
王屠子做完所有事，再环顾周围一周，然后突然跪地高呼“罪不关己，仙人饶恕”，呼喊了三声。
福王本来见王屠子是个奇人，准备赏赐一番，却见王屠子宛若癔病犯了，跪地高呼，吓坏了周围宾客，怒道：“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
周围有侍卫，立刻上前抓住王屠子。
福王又道：“好你个王屠子，居然敢扰乱我的宴席！我告诉你，你杀的乃是你自家的老黄牛！本来打算杀你一头牛，赏你壮牛十头，结果你这样不知好歹！”
旁边有洛阳县令上前，道：“王爷息怒！这王屠子不知好歹，确实该罚！下官有一妙计。”
“说来！”
“既然这王屠子骑牛前来，那便让他把牛带回去。不过这牛现在已是碎块，便让王屠子将牛吃了，用肚子带回去如何？”
福王闻言，点头道：“好主意！就这么办！”
王屠子闻言，怒从中起，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忍辱负重，将牛肉拿起，直接啃食。直吃了三四斤，福王见王屠子实在吃不下了，便让侍卫将其丢出王府。
过了几乎一两个时辰，王屠子才缓过劲来，想起老黄牛说的自东门出，北上京师，便往东门行去。然而，走出东门后，王屠子并未北上京师。
对王屠子来说，老黄牛如他亲人，却因这混账王爷无故丧命，实在难以放下。于是，他选择前往永宁县隐居，伺机报仇。
后续几年，由于福王终日闭阁酌饮醇酒，所爱唯有妇女、歌舞，对外界的乱象漠不关心，导致河南府等地又是大旱，又是蝗灾，最后成了大饥荒，甚至有人杀人而食！与老黄牛所说一致！
王屠子对福王恨意更甚。
崇祯十三年冬，起义军打到了永宁，王屠子当即加入。
次年正月，起义军打到洛阳，于西郊迎恩寺捉住福王朱常洵。
闯王正要将福王就地正法，却见军中闪出一人，不是王屠子又是谁！
“闯王，此人与我有大仇，望闯王能予我手刃仇人的机会！”于是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闯王同意，便将福王交由王屠子处置。
只见王屠子走到福王跟前，先看了他两眼，然后盘腿坐下，闭眼念起了往生经文……
“福禄酒……呕……”我几乎干呕出来。
“你这该死的黄老四，说些什么牛肉的东西！搞得我反胃！”
“哈哈哈！”黄老四大笑，道，“这样你不就吃不下牛肉了，牛肉就全是我的啦！哈哈哈！”
“你果然是为了吃独食故意恶心我！既然这样……”我想了想，道，“黄老四，你红汤锅味道咋样？你这鱼好吃吧？”
黄老四一边大口嚼着牛肉，一边模糊不清的回答道：“自然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不用。”我嘴角一扬，道：“黄老四，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关于鱼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