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武汉下行(中)

“智尧先生!”

砸开电梯控制台却无可奈何,一干持械人等看着楼层数字如彩票摇奖一般上下翻飞,电梯的水晶吊灯反射着雇佣军用承包商们拿着呼叫器无可奈何的模样:

“我们……”

“闭嘴!”

砸掉手机的智尧穿行在暴雨雨中几近无人的商务区地表,身边的扈从打着黑伞快步跟在身后,在他们头顶,世贸中心的临近塔冠冒出了点点黑烟。

“给我派人拿下所有商务区地下城的出入口!”面对商务区巨大的拱形水晶地铁站穹顶的智尧怒斥向另一个冒雨跟在后面的扈从,“二十四个出口,所有地铁站台,全部给我人肉盯着!剩下的所有人,给我立刻去他的窝藏地,把他家给我翻个底朝天!”

扈从在石板地面中四散而去,只留下了一朵黑伞花,智尧脚踏过水地面,恶狠狠的看着脚下:

“我看看你能躲在下面忍多久。”


5. 武汉下行(中)


完全黑暗之中,三双脚清脆踩踏铁板带来的碰响,以及衣物剐蹭管道带来的簌簌声非常刺耳。

当然还有更刺耳的。

“司马,你最好现在跟我解释清楚。”

黑暗中有一只红眼在疾行中闪闪烁烁。

“你身后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让他自己解释吧。”走在最前面的司马似乎很熟悉方向,显然已经做足了准备,完全没有被黑暗狭小的设备管道难住。

踏过铸铁红管之后,司马还笑着加了一句:“其实,我也挺想听听他是怎么解释自己的。”

“喂!司马!!”老虎一只手直接摸到了手枪袋,“你别太过分了——”

嗡的一声闷响,过高而走神的老虎直接一头撞在阀门上。

“后面这个二愣子总算消停了。”听着背后哐当一声装具重砸,鳄鱼重重的叹了口气,“司马。”

“嗯?”司马吐字很是婉转。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比你想象中要早。”司马笑着答道。

“那你为什么……”

黑暗中虽不能见得面容,然而鳄鱼早已脸清一阵白一阵,然后,他瞬间回忆起最近发生的一切异常,在急速将这些事情连成线之后,他已然明白了什么。

“司马,你开完笑的吧。”

“开什么玩笑。”司马早已走出几个身位,“小心脚。”

跳过脚下的配电箱,他抓着枪身的手有些微微发颤:

“你不会是在——”

“后面的那个人给我立刻停下来!扔掉武器!双手抱头转过身来!!”

真是优秀的打断,鳄鱼都能感应到背后的红外线已经指在自己脑门上了,啪嚓一声将手上的PDW扔到一旁,老老实实按照背后这个叫做老虎的人的指示双手抱头转过身去:

“好了好了我照做——”

消音器一声闷响,鳄鱼左耳一阵嗡鸣,子弹如擦过耳膜般飞过耳后,然后自己的背后多了一道新鲜喷射的水蒸气砸在已经透湿的身上。

“少给我贫嘴。”

“行。”

“你叫什么名字。”

“喂我说,我们现在可是一起被人追杀呢,能不能——”

第二声枪响碰啪一声如砸在脚面般,鳄鱼闪电反射跳后,躲开脚下的火星闪烁。

“名字!”老虎将CHICOM步枪对准鳄鱼脑门:“我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的。”

“斯坦尼-熊。”鳄鱼很是有气无力的说道,“查户口呢。”

“年龄!出生地点!”

“二十六岁,新加坡,祖籍广东,算四分之一个中国人吧。”

“老实交代。”老虎怒视着面前的人影,“你是不是为107工程服务?”

“说实话?”

“你想死吗?”

“行。”

面对这个山羊胡子,鳄鱼背后忽然惊起的嘈杂与幻光,与他脱口而出的话形成同步:

“现在可不一定是。”

在背后拿开地板的司马凝视着脚下,地下步行街的集市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射灯与LED屏幕将地下世界变成了不夜卖场,不需要打伞的人群在三层平行扶梯的两侧形成滚滚洪流,夹着扶梯上穿行而过准备搭乘下一班地铁的茫茫过客。

“他们人不少。”司马双手趴在地上,探出头来望向扶梯上挤出一条路来的几个明显不寻常的人,“要把这个地下翻个底朝天。”

忽然发现背后好像不怎么说话了,司马草草盖上铁板,回望两人:“你们不吵了?”

“司马,我实在已经搞不懂了。”老虎的上身纹丝不动的将枪口对准那个已经坐下来抱头的鳄鱼,“当时我费尽千辛万苦帮你把东西塞过去,黑锅背了一万道,你说你不愿意把东西交给外事部队去,说这是你的最后救命稻草,好!我信了!我全都他娘的信了!”

枪下射灯瞬间炸开,将鳄鱼照的通体透亮:

“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放一个间谍进来故意偷你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沉默之中,司马和鳄鱼都没有任何回应,而老虎则直接把枪口对准司马:

“你手上拿了资料的事情,只有我,你和君剑知道,你不会已经早早做足了退路,通过他来获得投敌的渠道,然后把我们全给卖了——”

“你编故事呢,老虎。”司马叹了口气,“不论我一开始是怎么想的,从刚刚的描述看,现在坐在地上的人似乎已经明白自己所处的情况了。”

“你在说什么?”老虎已经不知道应该用枪指着谁了,“什么意思?!”

而鳄鱼回味着司马的话,似乎听出了一些门道:

“司马,你是不是一直都……”

“鳄鱼同学,还记得吗。”

“什么?”

“九月底我们单独吃的,一口菜都没吃成的一餐晚饭。”

鳄鱼忽然就不自然的笑了起来,笑的很是惊悚,在白光照耀下,惊煞面前的红眼老虎。

“你笑什么!?”老虎已经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司马,你真的和他做了交易!?”

“司马,你这个,原来是这样呀。”鳄鱼忽然情不自禁笑出声来:“看来,等下结束这一切,需要解释的人是你,不是我了。”

“老虎,鳄鱼是我们自己人了。”司马已经听得这份笑意,“放下武器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喂……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这个人比我知道的还要多……”

“恐怕是的。”鳄鱼摆手站起身来,“难怪呀,难怪。”

一转头,鳄鱼指着背后那个同样笑起来的贱人:

“难怪你打完牌之后,没听我的最后建议!”

“哈哈哈哈——”

“贱人!贱人!!”鳄鱼骂着面前这混账,自己却笑得更加开心了:“我真是没想到,你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彼此彼此,鳄鱼同学。”司马单手托盘般伸向鳄鱼面前,“我们都是一类人。”

老虎此刻已经完全看不懂发生了什么了,他眨巴着双眼,枪在楞神之中已经掉落在地,战术手电则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将面前握手的两人照的黑白乱闪:

“到底……怎么回事。”

“鳄鱼,你背后这个人知道的太少了,他已经听不懂我们再说什么了。”

“嗯,是呀,司马,他知道的太少了。”鳄鱼捂着嘴,转而低语道,“现在你还防着呢?”

司马无言,而鳄鱼从这沉默中听懂了更多东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鳄鱼合掌大笑:“司马,我们的这个规模的互相利用,我今天心服口服!”

此刻,老虎已经完全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明明是我帮司马从杜尚别转运的那该死的机密文件……”

老虎喃喃自语。

“……为什么,我还没这个局外人知道的多?!”

W点,写字楼停车场地下三层出口,早已经换好对方装扮的跛子关好汽车后备箱,将半裸的躯体塞进车内,自己则聆听着地下信号接通后老虎的喃喃自语,实在是不想装作没听见了:

“老虎,你和司马玩什么游戏呢。”

突然迸发的电音直接打断说漏嘴的老虎:“等一下跛子,我——”

“我就知道你们之间塞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老虎。”跛子轻描淡写的打开车门,一只脚搭在方向盘上,看着车内后视镜照射着车厢后面的木漆小提琴箱,“为什么司马被这么多人如大明星一样追着抢着要命,为什么他一回来后一系列稀奇古怪的事情接连发生,我想估计和你说的那个什么杜尚别机密怕是有那么一点点关系,对吧。”

“那个……”老虎扭头望向司马,“司马,这怎么办?”

“先把这该死的事情搞定,行吗,各位!”鳄鱼不知何时,手上突然多了一个接听式通话器,“你们外事部队的作风怎么跟娘们一样的,别人就在我们头顶和脚底下拿着长枪短炮要命呢,你们一个个都在这里吵谁比谁知道的多,玩知心话大冒险呢?!”

老虎愣神的看着鳄鱼不知何时把自己身上的备用通话器拿在手里,茫然无措中赶紧把掉在地上的枪捡起来,而鳄鱼继续发表意见:

“各位先生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那个叫什么智尧的已经派人去司马的家去玩拆门板了,你们要是再不迅速找出点法子,难道就等着你们那什么可爱的杜尚别机密就直接连地板带砖头被别人一并拿走吗?”

“我同意。”司马捡起丢在一角的PDW,收起折叠枪托,扔给鳄鱼,“老虎,你现在赶紧去W点,执行PLAN2的后备方案。”

“他没准点来,我还以为你们全军覆没了呢。”跛子嘲笑道,“另外,司马,刚刚那人是谁呀,怎么又多了一个队友?”

“能不能等下再解释?”鳄鱼怒喷道:“该死的今天到底有几个人要我解释了,我不就是个临时工么,至于这么对我吗?!”

“还有你,司马。”老虎突然插进来,“你要是不解释清楚你和这个代号叫鳄鱼的到底是什么交易,和这个107的间谍达成了什么默契——”

“老虎,你也给我解释清楚好吗!”熊猫终于不再沉默,显然桥接上跛子之后,他也能听见这极度混乱的对话了,“你和司马瞒我三四个月了以为我是傻子吗?之前美国人的照片怎么回事?和这个到底有什么关系?你们等下都不准给我跑了!”

“闭嘴呀!”司马实在受不了了怒吼道:“等下把这破事情结束了全都一起交底!老虎去W点和跛子会合,把智尧这个脑抽给我拿下!鳄鱼你配合熊猫给我守住家里!我去执行后备方案!你们明白吗!”

长久的沉默之后,司马捂着额头长出一口气:“没意见就行动。”

老虎拉上面罩,急匆匆的经过鳄鱼身边,在给了司马一个“你厉害”的眼神之后,迅速消失在了漆黑的管道转角之中。

“司马,你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呀。”鳄鱼摊手叹道:“我可不想和他们配合。”

而这次,司马无动于衷,一句话都没有说。

“喂,司马,你不能单独派我回去,对吧。”鳄鱼吞了口唾沫,“你明明知道……”

“喂,那个叫鳄鱼的!”熊猫盯着投影仪上的红点在他们上下游移,“我不知道你会什么东西,你现在立刻跟我往回走!之后我会告诉你怎么避开敌人!”

“避开敌人?!”鳄鱼嘴角抽搐,“司马我暂时不能离开你的视线范围内,你——”

“没事的,你现在是我队友。”司马单手插在裤腿内,暂时关掉了通讯,以纯正的声音,而不是电音告诉鳄鱼:“我相信你的能力。”

“队友又怎么样,我没有任何保证——”

“今天是我生日,那我就向你许个愿望吧。”司马不知何时从栅栏之内翻出了一个箱子,双手开锁,翻出了早已藏好的二五式突击步枪:

“我希望,今天开始,不论我的家人,还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队友,我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死掉。”

拉上枪栓,司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鳄鱼的视线之中。

“我相信你不会死。”

只留下了鳄鱼呆滞的捏着手上的PDW,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听着司马说完这些话。




“OK,鳄鱼先生,现在CBD的下层在你的身侧有一条地下车行道,单向通行,出口已经被布点了两个敌人,你的脚下是7号地铁的通行道,它的下面是3号地铁的站台,别想着从人群中混走,所有地铁出口都已经有人盯着了,地表层现在也已经到处都是搜查的人,而且过分空旷了,剩下几个人的能力我不担心,为了让你不至于死于非命好回来给我交代你的问题,现在你必须听我的。”

熊猫盯着投影仪,两手将地下投影的内容整个放大:

“现在给我从左侧的通风管道爬到13号写字楼的地下车库,到了地下三层之后……”

“喂,鳄鱼?”

“喂,鳄鱼,有听我说话吗?”

熊猫的眼前,鳄鱼的通话器已然关闭,而代表鳄鱼的黄点竟然已经出现在地表,已然在危险地域,自由行动。

熊猫一瞬间怒不可遏的一巴掌砸在投影仪的面板上:“妈了个巴子的!现在的小孩子实在是太跳了!”

在暴雨之中,鳄鱼浑身湿透的捏着自己的手机,明明没有接通任何电话,却在已经可以蒙蔽视线的大雨中向着不知是谁呼喊着什么内容。

“我知道你听得见,该死的。”

在摩天大楼的簇拥下,鳄鱼疾奔向最近的路口,手上的武器也早已扔进垃圾桶里。

“听着,我知道你不是和我一伙的,我也知道你肯定也不是和智尧他们一伙的,我他娘的根本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鳄鱼突然停下身来,在如柱暴雨中,自己的头发已经压住了视线,他似乎看见四五个个警卫模样的身形朝着自己方向飞奔而来。鳄鱼转身看向身后的湖边廊桥,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你的主人拿我在试你,他根本就不信任你,所以早就知道我是个探子,也要留我在旁边。”

空旷的地表无路可走,飞身翻下花坛,鳄鱼直接滑向在暴雨中空无一人的人工湖栈道:

“但是,他比我知道的少的一点是……”

记起了今天中午的语言威胁,下午的实体压迫,车上的右脸伤痕,鳄鱼朝着虚无的湖面怒斥道:

“我知道你就在我旁边!”

惊雷将一切惨白化,蹲在花坛后的鳄鱼无心停留话语,继续以最快的语速将话说完:

“听着,你不相信我也好,怎么样也罢,现在你的主人正在保守某个机密,那东西也许跟你有关,但是现在,不论你相不相信,我现在和你们是一条船上的。”

鳄鱼住下的储藏室里,满满一摞资料夹如小山一样堆叠在桌上,艾城战役的真实发生的内容收集与口录叙述,被重画了五十多遍也无法得出任何结论的搜查路径推演,各种打叉重画的思维导图与路径图,全部静静的躺在桌面上。而一墙之外的暴雨中,几道人影以及占住了路口,准备强攻这空无一人,毫不设防的家。

“如果,你现在能做什么的话。”

鳄鱼猛睁双目,抄出藏在身后的格洛克消音手枪,不在将自己规避在死角之中:

“我要你立刻掩护我。”

在鳄鱼举枪的眼前,广场空无一物,突然赶来的人,全部不知去向,仿佛一瞬间消失了一般。

在投影仪前,本以为这个鳄鱼已经死定了的熊猫,两眼瞪圆的看着那围过去的红点在奇迹中强行被拉走,为鳄鱼开出了一条道路,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哼,果然和那天一样,我算是知道司马怎么可能不被发现的。”

鳄鱼嘲讽着眼前的景象,一只手将枪扔进了湖里:

“不管你是什么,谢谢了,幸运。”



注释:

格洛克手枪——格洛克手枪是奥地利格洛克有限公司(Glock GmbH)研制生产的一系列自动手枪的统称,其相对于其他手枪最大的特点就是人机功效好,特别适合亚洲人的手型,别问作者为什么知道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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