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来讲一个渣男的故事。
文品和人品,永远是两码事。一个人的文章写得好,未必代表这个人的人品也很好。
比如唐代宰相李绅,那首“锄禾日当午”被多少小学生背的滚瓜烂熟?但谁能想到,这首诗的作者却是个大贪官;
比如郭沫若,教科书上推崇的现代文人,却毫无风骨可言,鲁迅都忍不住怼他:“才子加流氓。”
再比如元稹,这个曾经为亡妻写下千古佳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痴情”诗人,谁知道他生命中出现过多少女人呢?
元稹15岁在明经科考试中拔得头筹,取得了功名(相当于现在的函授班文凭)。他21岁到蒲州任职,当了一个小官。
就在这里,元稹遇到了自己的初恋——崔莺莺。
为了追到高冷的崔莺莺,元稹可谓是花样百出,各种花式表白都尝试过了,最后几乎到了绝食的地步。对方见他如此诚恳,觉得可以托付终身,才跟他走到一起。
莺莺才貌双全,又是个富二代,按理说,元稹应该感谢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吧!
但他并不这么想。
根据唐代的举士制度,士之及第者还需要经过吏部考试才能正式任命官职,元稹于是再赴长安应试。
凭借横溢的才华,元稹很快被一个大官赏识。关键是:那官员的女儿——韦丛还没结婚。这对元稹来说,是一个“走后门”的绝好机会!
崔莺莺家有钱没权,韦丛家则是两样都有。元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跟莺莺分手了。
从现实的角度来讲,元稹的选择没有错:崔莺莺虽然才貌双全,但对他的仕途进取没有多大帮助;而他娶韦丛就很划算。
但是,感情又岂能谈“性价比”呢?
也许是受良心的谴责,也许是对初恋难以忘怀,很多年以后,元稹以崔莺莺为原型,写了一篇小说《莺莺传》。后来,这篇小说被一个戏剧家改编成了戏剧,在各大戏院同步上映,票房大卖。
这就是我们熟悉的《西厢记》。
朋友圈的人都说元稹太无情。元稹辩解说:“我自顾悠悠而若云,又安能保君皑皑之如雪?”(我不在莺莺身边的这段时间,她很可能早就背叛我啦)
呵呵,这还是莺莺的不对了。
更无耻的是,崔莺莺结婚后,元稹还臭不要脸跑去找她。
家丁拦住他,问:“你谁呀?怎么乱闯别人家的门?”
元稹说:“我是莺莺的表哥啊,你不认识我?”
对于曾经抛弃莺莺的事实,他居然自己把自己原谅了。
我们生活中也会遇到这样的人——爱你的时候,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你;不爱的时候,转身拍拍屁股走人。当你正要忘记他、开始新的生活,他居然恬不知耻地跑回来,厚脸皮说:“要不我们做朋友吧!”
崔莺莺不会傻到还去见他。她作了一首《告绝诗》,算是回答:
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
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这首诗的中心思想,就一个字——滚。
但元稹却是一个幸运的家伙。
他的妻子韦丛,虽然出生官宦家族,却聪慧贤淑、任劳任怨,一点儿也不爱慕虚荣。她和元稹相亲相爱、亲密无间,陪他度过了人生最低谷的时期。
韦丛去世后,元稹写诗悼念她: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
顾我无衣收荩箧,泥他沽酒扒金钗。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意思是:
你小时候被百般宠爱,自从嫁给我这个穷人之后,事事不顺利:没钱吃饭,你陪我用野菜充饥;没钱喝酒,你把首饰卖了给我买酒喝……如今我终于熬出头、享受了荣华富贵,你却过早地离开了我。
还有一首诗,写得更是柔情万分、读来让人肝肠寸断:
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
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
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网上有人直接翻译过来是这样的:
当年咱俩开玩笑讲着身后的事;
今日都成沉痛的回忆每每飘来。
你生前穿的衣裳眼看施舍快完;
只有针线活计还保存不忍打开。
我仍念旧情更加怜爱你的婢仆;
也曾因梦见你并为你送去钱财。
我诚知死别之恨世间人人都有;
但咱们共苦夫妻死别更觉哀痛。
通篇都是两人在一起的小细节,点点滴滴,仿佛昨日重现。
失恋的人都知道这种感觉:比撕心裂肺更绝望的,是如何度过细细密密的时光。
这样的诗,元稹写了很多,其中就包括那首流传千年的佳作《离思(其四)》: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然而,不到两年,这个“取次花丛懒回顾”的人就又结了新欢。
放手比放屁还快。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然而并没有,元稹后来又爱上了一个歌伎。
话说,文人为什么总是跟歌伎纠缠不清?因为古代女人很少有接受教育和抛头露面的机会,而歌伎则两样兼备。
但这个歌伎并非普通人——她叫薛涛,是唐朝四大女诗人之一,又与卓文君、花蕊夫人、黄娥并称蜀中四大才女。
一个是文坛诗人,一个是蜀中才女,两人很快就擦出了火花。
但元稹因为公务在身,要去北京复命。临走前,元稹信誓旦旦地留给薛涛一个、类似于“他日驾着七彩祥云来娶你”的承诺。
然后一去不回。
薛涛曾经写过一首《送友人》给元稹:
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
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
后来,薛涛心灰意冷、削发为尼,又写了一首《柳絮》自嘲:
二月杨花轻复微,春风摇荡惹人衣。
他家本是无情物,一向南飞又北飞。
“他家”指的是大雁,意思是说天上的大雁本来是无情的动物,只知道一路南飞,然后再飞回北方,不会为谁停留。
有人这样评价元稹:你写了那么美的情诗,却是这样一个渣男!
但一个网友的观点却非常中肯:不能说他薄情——他每一次都是认真的,只是,他认真的次数太多了。
Ps:虽然这个故事让元稹的人设崩塌,但最后还是想补充一下:元稹还做过三件事,足以为他的人生增添几分辉煌。
其一,元稹当官后,不惧朝廷“官官相护”的恶势力,敢作敢当,平反了很多冤假错案;
其二,元稹爱戴百姓、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政绩斐然;
其三,元稹还从一个毫不起眼的诗人小传里,发现了一位才华超众、却又不被世人理解的大诗人。
前俩件事咱们就一笔带过了吧,第三件事倒是很值得一说。
据说,那个诗人贫困潦倒,生前结交过李白、高适等名人,却又一直得不到别人的赏识;他写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文坛上却没有他的地位;甚至在他死后,连个墓志铭都没有人替他写。
元稹说:“没有墓志铭是吧?我来写!”
后来,在元稹的推荐下,这位诗人的作品终于得到世人的认可,并且在大唐掀起了一股热潮,最后甚至被提升到与诗仙李白平起平坐的高度,连唐朝的皇帝都开始背他的诗!
他就是诗圣——杜甫。
所以,对于元稹的评价,我想,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