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霖铃】之十六

谋定而思动。

冯剑先从关心肝移植是否成功的电话开始,展开了对张雅楠的全面进攻。

哦,是冯律师啊?电话里张雅楠的声音显然有些微微颤动,夹杂一丝丝措手不及的情绪。

这些天,张雅楠正焦虑,跟心中的白马王子搭讪已完毕,如何不失自尊地更进一步,这让她有些犯难。按惯例依性格,她随便一个电话,找个还能说得过去的理由,约他在萨拉泊尔用个韩国餐,不信冯剑会是柳下惠。根本不需要那些繁文缛节,张雅楠最烦揣摩来揣摩去,凡事她就喜欢直来直去不绕弯子。当然,那是对渣男而言,钓像冯剑这样的正男,她不想一剑封喉,要用温火慢慢炖,才更有味道。没想到,她白天晚上的牺牲了几千个脑细胞,精心设计的方案,竟让他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给打乱了。

哦,我是冯剑。冯剑尽量平稳着说话的气息,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接着说,我突然想起,上次你来咨询肝移植的事,有结果了吗?

提不成!真是倒霉透顶了,关键时候掉了链子。这不,夏紫涵突然从楼梯上滚下来,脑子出血,失语了,好好的一个肝,没了,都怪我哥这个王八蛋,光顾自己高不高兴,哪里把我妈的命当回事了。张雅楠一提起肝,就原形毕露了,淑女之态丧失殆尽,哪里还能想起电话那头的人是她温火慢炖的白马王子。等豆子劈劈啪啪全倒出来,张雅楠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咯咯咯笑起来,说,不好意思啊,我一想起我妈的病来,就急。

冯剑也笑了,他是被张雅楠的话给逗笑了,便马上收住笑,很关切地问,伯母的病情现在怎么样?

不好!我妈精神头儿一天不如一天,这该死的肝不知要等到啥时候。张雅楠很悲伤地说道。

我能过去看看伯母吗?冯剑绕了半天,终于把话题落到了最核心处。能否与张雅楠有下文,就看他能否踏进那间病房了。只要能进了那间病房,接下来的事,凭着他冯剑的智慧,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哦……张雅楠有些受宠若惊,怔了半天,尽量不把兴奋表现出来,道,可以是可以,可你来,我该给我妈怎么介绍你呢?

冯剑略微顿了顿,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张雅楠还都没恋爱,才说了几句话,已经傻了。他是她哥哥张浩南的同学,还不好介绍吗?可他不想离题,便借着张雅楠的零智商,大着胆子说,你就说我是你的男朋友,不就得了。

……张雅楠彻底被怔住了。没想到冯剑这白马,给点料就能卧槽,她挖空心思,设计的情感发展路线,叫他三下五除二,砍得只剩下了牙长一截儿路,不用周折,直达目的地。张雅楠心里喜得像吃了蜜一样甜,可她还是努力地压抑住激动,故作清高道,这样骗我妈,不太好吧?

就这么定了,我下午3点过去,你在住院部门口等我。冯剑在电话里凭着对张雅楠呼息的判断,相信他的直觉,便强行做主,挂了电话。只要下午如约能在医院看到张雅楠,说明他对张雅楠前前后后的判断都是准确的。

冯剑2点50分进了医院,停好车,远远见张雅楠已经在住院部门口站着。他心里一笑,两只手各拎着两大包东西,小跑着到了张雅楠跟前,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张雅楠抬腕看表,说,不愧为律师,很守时嘛!见冯剑拎了那么多东西,说,冯大律师能亲自来,已经是对我妈精神上莫大的鼓励了,还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没啥,就一点点营养品而已。

来,我帮你吧!张雅楠说着伸过手。

不不不,我一大男人,哪舍得累着你,你前面引路。冯剑笑道。

靳丹丹的气色果然不如前些天,她躺在床上,眼睛微微闭着,听见开门声,她努力地睁开眼睛,望了眼张雅楠,说,你不好好上班,怎么又来了?张雅楠红着脸说,有人来看你啦,我当然得来。靳丹丹这才看见门里还站着一个年轻人,高挑个儿,不胖不瘦,白净的脸庞,颧骨凸起,棱角分明,乍一看,让靳丹丹误以为是刘德华。她眼睛里一下子来了神,欠欠身子,望着张雅楠,这位是?

哦,伯母,我是雅楠的男朋友,冯剑,在哲剑律师事务所上班。冯剑大大方方地把手里的东西放靠窗沙发前的茶几上,眼睛并不看靳丹丹。等他把话说完,才把目光送到靳丹丹眼前。

张雅楠听到冯剑说出“男朋友”三个字时,一下子从脸红到脖子。她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没心没肺,遇事从不乱方寸的人,可今天,当这三个字钻进她耳朵时,她还是变得有些惊慌失措。这个她一见倾心,便想许诺终身的男人,到底是不是能呵护她一生的男人呢?“男朋友”这个词,此时,竟然变得如此庄严而神圣,他配这个称呼吗?张雅楠身边不缺男性朋友,可她还从来没有过男朋友。她想试试。

靳丹丹有些惊讶和兴奋,坐直身子,笑着道,快坐快坐。然后又瞪着张雅楠道,你这个臭丫头,有男朋友了不早带来见我,还故意让我着急。

妈……张雅楠羞涩地撒娇道,我们认识也没多长时间……

要说,从第一次见面算起,我们认识也有好几个月了,是吧?雅楠。冯剑迅速转动着眼珠,笑道。

张雅楠突然想起冯剑所说的第一次见面,跳着蹦儿,连说带比划道,妈,你知道我跟冯剑咋认识的吗?

靳丹丹好奇地望着两个人:快说说我听听。

你说那天,我不知道想什么呢?然后就追尾了,你说追谁的尾不好,还就偏偏追了他的尾,还差点跟魏哲吵起来。你说,你说我头次遇见你,咋就那么倒霉呢?张雅楠从开始的兴高采烈慢慢把嘴巴撅起来,拿眼睛剜着冯剑。

靳丹丹拍了张雅楠一把:你嘴上留个把门的啊,什么倒霉不倒霉?不吉利的话少说。

这就叫不打不相识嘛!冯剑见桌上杯子空了,顺手拿过,去饮水机旁接水。他实在为张雅楠想到什么说什么,口不择词,感觉到无奈,但他还是尽量将气氛调节得轻松自在些。

靳丹丹暗暗地认真观察着冯剑,他稳重,会来事,说话谨慎,与女儿恰好互补。人看起来总体还是很不错的,只要互相爱慕,这感情自然能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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