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令人肝肠寸断的故事，三个家庭的悲剧，三条鲜活的人命，一瞬间，没了。窒息了整个村庄，整个县城，人们议论纷纷，摇头叹息，扼婉疼惜，悲痛欲绝。
2007年，冬天，在鄂西北的大山里，绵延数十里的山，光秃禿的，寒风裹携着寂莫，吹落了树叶，一眼望去，不规则的梯田，散布在大山的腰部，臂部。几十户人家的房子，或挨挤，或散落，在山凹之处，鸡犬相邻。山里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志国就出生在这里，姊妹六个，上面四个哥哥，下面一个妹妹。哥哥们都以长大，成家，分家另过。志国从小聪明，顽皮，长得魁梧，高大。父母对他寄于厚望，送他读书，除了小哥志斌读书用功，考了师范，当了教师，脱去了一辈子农民的服装，在当地小学，教书育人，其他哥哥都是老实本分庄稼人，没读书，种地却是好劳力。
志国顺利读完小学，初中，高中。结果落榜了。农村条件本来就差，父母含辛菇苦送志国读书，已经竭尽全力了。人多地薄，养活一大家人吃饱穿暖，不容易。志国想复读，再考一次，父母未同意。志国太想走出贫脊的大山，看看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父母一辈子生活在大山，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也不觉得生活缺少什么。
最终，志国赶上召兵的政策，去部队当了三年兵，回来，父母跟志国张落着说媳妇，成了家，栓住志国一颗跳跃的心。并且在大队部里当上了会计。
志国是最小的孩子，父母疼他，给他盖了三间宽敞明亮的新房，分家另过。志国三哥志华，小时候得脑莫炎，耽误了治疗，看起来有些傻，说不到媳妇，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父母无不担心，他们百年之后，谁来照顾和赡养志华。志华干活是把好手，一家人地里的活儿，几乎都是志华干的，起早贪黑，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志国的二哥志强，生了四个儿子。大的十六岁茂儿，小学毕业后，在志斌学校给五年级，六年级寄宿学生做饭，工作强度不大，比下地干活要轻。十二岁的老二林儿读小学四年级。老三兵儿生下来，五个月送给同姓的人家抚养。老四刚满月，就送给附近的没孩子的人家。老四被养到一岁，得病夭折了。
志国的妻子，漂亮，有些懒惰，娇生惯养的长大，到了婆家，住一起，还行。分家后，一切都显山露水出来，屋子里零乱，农活不想干，都指望着志国下班回来干活。志国有意和母亲商量，住一起，相互照顾方便。母亲没同意，结婚成家，你就得经营好自己的家庭。
志国的心，被妻子，父母搅乱了。上班出了差错，丢掉了会计职位。志国回家，央求父亲，给村干部说好话，再去谋份工作。父亲拒绝了，父亲原来是村干部，刚退休。男儿有泪不轻弹，从哪跌倒，再从哪儿站起来。父亲希望志国经得起挫折，年轻人，不摔几跤，怎么能够成熟，稳重，踏实。
志国回家，老老实实种地，妻子怀孕了，需要静养。志国舍不得妻子干活，一切家里的，地里的活都被他包了。
父母把兄弟五人，喊到一起，召开会议。安排百年之后的大事。静悄悄的，大家都不知道，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父亲先把大家每家的情况都总结了一遍，老大和老四都是一儿一女。只有老二家有两个儿子。我想将志强家的儿子过继给志华一个，将来给志华养老，顺便得到这些遗留的家产。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
志强的媳妇发话了，说这不公平，志国最小，得到家产是最好的，土地，柴都是最好的。那样重新分家才行，将志国的家产，土地收回，重新分配，我才将儿子过继给志华。否则我不能接受。亲人间为了利益，伤口撕裂，疼痛最深的永远是父母。父亲将烟袋锅敲了又敲，这件事先搁这儿，容我想想。大家先解散吧！各回各的家。
志国回去气愤地对妻子说，别看二嫂平时装得挺贤惠，关键时刻，向我捅刀子。她儿子过继给三哥，将来继承父母的遗产，我没有意见，她却要分我的家具、地、柴，是何道理呢？妻子一边安慰志国，一边望着隆起的肚子，说再苦两年，我们一块儿出去打工，孩子丟给父母带，好日子在后头呢？
志国想不明白，忧心似炭，使劲干活儿，以排遣内心排山倒海的压力，憋屈，苦闷。堂堂高中生当兵复员回来，不得志，空有一腔热血，却无用舞之地，三亩之地囚禁着灵魂，如困兽，焦虑，仇恨，愤慨。对生活失望，对前途绝望，对命运悲叹。
这时，父亲走过来，对志国说，儿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一碗水端不平。为了你三哥，有人养老，就委屈你了，将你一亩田跟你二哥换成山地，柴就算了。家里木柜收一个回来，给二嫂，只有这样，她才答应把侄子过断给志华。你同二嫂协商好了。嗯。那就照你说的去做吧！我没意见。下个月八号是好日子，宴请宾客，隆重操办过继之事。
志国回到家里，两眼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出神。想想自己一直唯命是从地长大，凡事听父亲的，哪怕是错，也隐忍着，不敢反抗，抵毁。将二哥的儿子过继给三哥，本是好事，凭什么将我一亩水田，一个柜子换走，我的损失谁来弥补？为什么，这不是变相以大欺小么，以此事要挟父母，满足二哥二嫂的欲望。
志国一筹莫展，冥思苦想对策，绝不能让二哥的如意算盘落实。志国做通妻子的工作，跟自己离了婚，将妻子送回娘家，并变卖了一些物品凑了一千元钱给妻子，生孩子时用。谎称自己出门打工，挣大钱了，接妻子出去享福。
月底转眼即到，八号迫在眉际。二号那天星期一，早上五点，志强大儿子茂儿去学校做饭，天还没亮，微弱的月光撒在地上，茂儿大步流星朝学校奔去。路过一片茂密的树林，茂儿，人影一晃，小叔，你怎么在这儿。志国说，我捉了一只山鸡，非常漂亮，在岩洞里，送给你，拿学校养着玩。好的，茂儿在前面走，离开了大路，快到岩石边，小叔，山鸡在哪儿。志国双手掐住茂儿的颈脖，茂儿满脸通红，四肢乱动，惊恐万状，茂儿想喊救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茂儿到死都不明白，最爱自己的小叔怎肯拿自己的命去。
茂儿没有挣扎多久，就离开了人世。志国将茂儿尸体放在岩石上，转身离开，又来到树林里伺机等候。大约六点钟了。林儿背着书包欢天喜地去上学，天朦朦亮，山高雾重，看起来依然很暗。林儿走到树林时，看见小叔，热切地打招呼，小叔，怎这么早。嗯，我逮了只免子，送给你。志国狡黠地说。在哪儿，我最喜欢兔子了。岩石上。志国在前面带路，林儿跟着脚印走。离开大路，快到岩石时，志国转身，满目凶光，双手掐住林儿的脖子，小叔，你干啥？当林儿挣扎着，一下子看见哥哥茂儿躺在岩石上，心慌意乱喊救命，志国一只手握嘴，一只手拼命掐着林儿，救命，时断时续，气若游丝地回荡在上空。最终，志国掐死了林儿，并把他的尸体落在茂儿身上。对不住了，茂儿林儿，是你的父母逼我这样做的，说完匆匆离去。
志斌走在上学路上，隐隐约约听见树林传来呼救声，好像是林儿，又没太听清。大步跑向树林，呼喊着林儿，林儿，是你吗？志斌来来回回找了几趟，未见人影。突然，看见一个人影从岩石哪儿倏地消失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袭击着志斌，他快步跑上岩石，瞬间窒息了，茂儿和林儿叠在一起，瞪着惊恐的眼睛。茂儿，林儿。志斌扑了上去，呼喊着，可惜晚了，林儿和茂儿身体都还是热的，刚刚离世。没有了呼吸，没有脉膊。苍天啊！你睁开眼看看，怎么下得去手啊！志斌扯着嗓子减爸爸，哥哥，快来人啊！声撕力竭，划破晨空。
天已大亮。志斌的呼喊声传到了家里，大家纷纷往树林奔跑。志斌的父母和哥哥几家人都到了。谁也不敢相信这可怕的事实，二哥夫妻俩抱着儿子的尸体，哭得悲天怆地，失去失觉，志斌的父母也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天杀的孽子。赶紧把志国找到。父亲指挥着，先将茂儿，林儿抱回家。又安排人去寻找志国，父亲斩钉截铁地说凶手就是志国。并打电话，通知领养兵的那家人，看好孩子，防止志国跑哪儿，去杀兵，斩草除根。
全队的人出发，寻找志国。山上，地里角角落落都找遍了，也未找到志国。直到晚上，老三赶一群牛羊回来，进圈。看到志国吊死在牛圈里，尸体早己冰凉。才通知兵，志国已死，被关了一天的兵，九岁，逃过了一劫。
悲剧落幕，志强夫妻俩安葬了茂儿，林儿后，茶饭不思，整日以泪洗面，哭天喊地。整整两年，瘦弱不堪，浑身无力，地被父母暂时种着。父母肠子也悔青了，要不是自己执意将老二的孩子过继给老三，让志国失去土地，家具，何来悲剧。
志国妻子，生下儿子，想给志强，志强不要，养着仇人的孩子，度日如年。志强想接兵儿回来，无奈当初有契约，送人了，就是别人的孩子了。再说兵儿家庭条件好，能读书，将来兵儿长大会有出息的。兵儿的养父养母四处托人，领养孩子，跑几十里地抱养了刚满月的女婴，送给志强。他们不要，因为女婴生下来就有两颗门牙，不吉利。转手又送给了别人。
志强夫妻去医院解扎，却始终怀不上孩子。心力憔悴，思儿过度。最终，政府帮忙解决了难题。有人将不要的女婴放在政府门口，政府打电话通知志强。他们的生活，有了女儿，一切才变了模样，生命得延续，生活才能精彩。
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