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此去经年 第四章》
“我们结婚吧！”莉莉说这句话，就跟一个不是玮的人迅速领证，跳跃性地完成了从一个单身女子，过渡到已婚女士的阶段。
没有甜蜜的恋爱经历，没有浪漫的求婚，也没有华丽盛大的婚礼。
莉莉只是简简单单地进行了婚前的财产公证协议，身体检查，还有见见双方父母，她的名字就从此跟另外一个人牵涉在一起。
莉莉是跟公司里的一个gay结的婚。
他们之间是形式婚姻。
那天，从进公司，5年多来，一直并肩作战的战友和莉莉一起在海边喝酒的时候，提到自己出柜后，家人仍然不理解，而且要求自己结婚的委屈时，莉莉安静地抱住他落泪。
这位好好先生的内心完全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他不懂也不擅长处理复杂的人事。
他一直为自己的性取向自卑难过，对家人总是充满了愧疚。
那夜，他说着说着，酒量很浅的他负在她身边睡着了。
莉莉在酒吧凄凄惨惨的音乐中继续喝着酒。这是玮订婚前最后一次带她来的地方。
平时，她就经常一个人在这里喝到半夜。
酒吧的老板是个很念旧的人，五年前，玮带莉莉走之前，有一群人在这里打架，破坏了很多桌椅。他花了很多心思，一一修补好。他找的是可以修古董的专业修缮师，花了比买新的还要多三倍的价钱修好了所有的桌椅。
所以，那些残破的桌椅，修缮后，那些裂缝或相嵌了金线，或被画成各种漂亮的图案。看着，反而，更有韵味，更为特别。
酒吧因此引来很多人围观，最后还上了电视，上了网络，火了好几年。之后，这里成了文艺青年最爱聚集的地方。那些打架的人再也不见踪迹。
而那时，莉莉在去了玮的家乡后，在偶然的机会，公司聚会，她不得不到这里来，却看到这些桌椅，她甚至认出其中一张椅子，当时，就是扔向玮后，整张椅子掉到她面前的那张。因为，那张椅子当时断了一条腿。木屑还飞溅到她的腿上。
椅子修缮后，断的腿反而像出一株梅花，特别美丽。
莉莉瞬间被感动了。
于是，她之后就常常来这个酒吧坐坐。
老板这时给莉莉送来了一杯苏打水，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说：“今晚，你喝够了。”
莉莉抬头，笑了。她手中的杯子又空了，他们点的两桶威士忌已经喝完。她的呼吸间都带着酒气，但是，她还是那么清醒，清醒地看着自己的伤口一直拒绝愈合。
“我又没醉。”她说着，手里还是从善如流地接过苏打酒。
此时，已经三四点，一夜又快过去了。酒吧里只剩下小猫两三只。老板坐下来，看着莉莉。这个女孩一直在原地等着那个已经走远的人，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已经越来越封闭。
唉，谁没有受伤过呢？可是，开酒吧的这些年，他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已经早就懂得尊重他们的选择。
莉莉执着地在玮的那段记忆里不肯走出来，那就随她呗。
他把一份点心放到莉莉面前，说：“吃吧。”
莉莉摇摇头，默默地一小口一小口啜着苏打水。苏打水实际只是有泡的水，没有什么味道。
她其实不爱喝。但是，她的确喝太多酒了。
莉莉问酒吧老板：“这五年，他有没有来过？”
酒吧老板和玮是兄弟，相识多年。所以，她不用说名字，酒吧老板就会知道她在问谁。
酒吧老板摇摇头，说：“他结婚后，就没有来过这里。我已经五年没跟他联系了。大家都忙。”
莉莉笑了，伏在桌上，开始觉得酒意上涌。她晃晃头，把涌上来的泪花晃掉。她说：“他和我们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了。希望他过得好。”
“这个，我倒是从老余那里听说，他儿子五岁，现在他每天忙着带娃，日子过得很充实。”酒吧老板拿走莉莉手中的杯，阻止她继续喝。这几年，莉莉都成饮水狂一样，什么时候，手里都拿着各种饮料在喝。同时，又很少吃东西。他都开始为她的身体担心了。他接着说，“莉莉，他已经忘记你很久了，五年了，你也颓废很久了。何必呢？实际上，你们甚至没有真正开始过。”
莉莉“呵呵”地笑着，渐渐伏在桌上，泪水再也压抑不住地流出来。她遮住自己的脸，不让酒吧老板看到。酒吧老板见此，安静地走回吧台去收拾。
莉莉哭着哭着，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身边的朋友已经不见了。酒吧老板捧来还滚烫的粥，跟她一起分享。
莉莉就酒吧的厕所，简单梳洗一下后，坐在酒吧老板面前，安静地喝粥。
酒吧老板上了10多个小时的班，累得不想说话。
不过，他跟莉莉很熟了，就算彼此不说话，干坐着，也不会觉得尴尬。
两人安静地一起喝着粥，气氛很安逸。
莉莉喝完粥，一如往常地帮忙收拾桌子，再离去。
酒吧老板送她出门前，看着她，最后拍拍她的头，说：“傻瓜，唉！以后，多点来。”
莉莉这几年跟这位先生已经建立了兄妹一样的感情。她低头，吸吸鼻子，小声应了句：“好！”
她走了。
一周后，莉莉从新加坡出差回来后，马上约了那位gay到她家一起吃晚饭。莉莉在吃饭后，和gay跟对姐妹一样挤在沙发看肥皂剧的时候，对他说：“我们结婚吧。”
之后，莉莉就成了名义上的某人的太太。她的婚姻生活很简单，依旧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起床，一个人上班。
是的，即使知道玮已经过着另外一种生活，即使知道的当下，她痛哭难过。她还是没有放下。
莉莉是在新加坡的那个星期里，想到形式婚姻的。她认为，这样，她可以继续放不下玮，继续想念他。同时，还可以帮到一个朋友。
如果有一天，玮从别人嘴里知道她的近况，也只会以为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不用有任何担心。
这样，多好。
莉莉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形式婚姻这样一更加孤独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