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6-19

鲁亢诗作十首|

作者简介:鲁亢,生长于福州,文字工作者。写有诗歌,小说,散文等,著有随笔集《被骨头知道》(宁夏阳光出版社出版)等。

埃利蒂斯七章

人靠智慧无法抵达终点前的某处

他转而沉溺于购买别人的活法。在阳台上

夕照围拢,书,慢读之累。芒果树哗啦啦响

学校的敲钟声滑翔;潮汐,啜饮而飞的沙鸥……忘啦

一度在故事里饲养的鸽子和情欲

始终值得谛听,因有青春肉体的美,谁会为

还未展现整个过程的某一短暂的时间

而倾尽精力请在他人的存在与欲望里

有暗示自己的忧虑和勇气

但要考验一段

但是错了。你换了本就不是你的歌喉

它也不属于晨歌的范畴

单只海鸟栽在他怀里

阳台上少了许多便宜或者免费的天赖

这只飞禽是运气,但要节省

剩余日子里它最多再来一两回

——死了又死等于空洞——

让你听见某种终结的结辩,其中谈到

更多的海鸟争食而暴尸在那颗碎裂的造心场

我送去的船已经腐烂

你用什么工具涉水而来

是不是看到我放在岩石上的橄揽枝自燃

开始为自身感到疼痛

因为水怎么也到不了你的阳具

那儿干枯苦涩,至使众女巫沉溺于自养的魔曲

猫头鹰的丛林

诱导你进去——犹如跳级。快乐和易胖的孩子

路程要比你想象的短

用半秒之一半避开身后的诅咒

智慧有了还必须有钱,这样说岀来的话

是真理,奇迹和伟大会从中孵出具像的影响力

在生存之上,如一把悬在头顶的恶作剧的剑

跟进,跟进,从穷乡来到工业城

从竖琴来到广场舞那万众一声唱

从天主教堂来到红灯区第二期

从苏格拉底的轴来到耗散理论

从三十年前的绝食来到三十年后的饕餮

从送钟无礼到丧钟放下任何一次的鸣响

在二者中间逡巡拿不定靠左还是靠右

披着阳光的外套,身体像鱼叉直捣龙穴

人的冷漠让造物主省下力气

只需看管好你的灵魂,狼狗守护

最终我会收留这个灵魂,连同我自己的

像两条钢轨等候生活铺上枕木

如果深入下去就像两池泪泉

我们一起祷告 。没什么可说

由你们用概率的塑料盆

像接水一样,用来浇在 平庸的数字1314上

草地上的姑娘们嬉嬉哈哈

她们种下石榴树

她们好美,种下神秘和愤怒

看见太阳大步流星

撞上以她们的身体命名的九宫格神殿

撞上她们喂奶的妈妈时间

撞上她们老态毕露

夜的海面

也有人嬉嬉哈哈在做什么

难民,移民,偷渡客:

“你滴家乡在哪里?”

“我滴家在那里,离这还有三百米。”

哦,那么你到了。那么别了,茫茫暗夜

刺……/

还毒眼以毒眼

听话听音,刺客们顿感芒刺在背

他闷闷不乐地低下头

手中的卜骨被摸得薄如刀片

脸亦若绣春之刃,贴着下女的私处

割断几缕烦恼丝

这年头,仅此可为,惟此可悦

其余纯属添乱:三百块石头从路边的芦苇丛中

扔了出去

砸中谁了?怎么不搭配上焰火

——在你们死后他也走了这条路——

他想象着振臂一呼:皇上,小心!救驾!

吾皇结霜的表情硬是开放几朵梅花

授我以剑,再给半百精兵,我要

清除干净卧榻之侧

满朝文武再也吃不下海带燕窝粥

提到徐福便互递眼色;“东渡,东渡”

祖上骆驼穿过针眼

一头小狗悠悠地过街

一个字在晨昏上下呕吐:杀。……去吧

燕子说:去吧,荆轲,别犹豫

夜宴/

端酒的女仆醉倒在楼梯拐角

一对蝴蝶趁天黑寻觅花树枝

游魂飘过茂密而凝重的山林

聚集在中庭听三娘的古琴

今晚的来风纯正,不如意事减去苦胆

正当壮年的主人穿着显赫的红衣身体前倾

骨子里透着纵欲主义的幽暗魅力

但他身上隐疾甚烈——绝密之戕:为天下安

客留了大批大批饭后观天象的学士

翻简阅册间全栽进南唐后花园。覆手为雨

林中的鸟窝被淋得瑟瑟发抖

那纤手抚触的琴声一怨一泣

又载欣载奔

听痴人无数

无数人做了宴席上的蜡烛和肉糜

有考虑写作最短的诗歌?/

现在,停止生命的建设

不是个体敢去竞标的工程

但我想,活下去,付出和得到

无法平衡终究是个难言的烂尾

现在,我不考虑诗歌如何

写得短谁都会——“网”,再复制好桂冠

在生巻铺盖前戴一戴让死

死的光荣——虚伪的东西

用占有的心态,用到骨头成渣,这才是

接近人类恒常的企图心

当然,有人会反对,我也清楚

争论难免,这些蠢货,以疯狂而又平庸的语言

搭配鬼脸和唾沫

告诉你,我不相信纯洁的小众

我们在绝望这个问题上近乎世仇

曾经/

那顶帽子是在回信里被丢弃

还是忘在了地铁车厢?谁说的

无意间雨滴滴落脸上,突然想起

落款时间也许写错了,应该是未来的一月

谁说的这封信一直放在印着

各种邮票,黑色衬底的提包底层

我却想象着其中一枚

仍照原来的方式和路线已经独自送达

它湿嗒嗒的站在街区的路旁

一群玩足球的孩子嬉闹奔跑

土墙印满了一圈又一圈的脏东西

你守在父亲的病床边自空信函里

谁原谅我的大笑是因为别的事情

谁直说他的哀伤为召回怜悯

谁会珍藏一顶帽子并且时常说起

谁在给你的信中悄然哭泣

晨/

早晨,在三个小时的封闭海棉体

彼时被人们赞叹的壮景珠帘垂落

木栅栏外,乌鸦起落,重影枯鸣

玻璃纸状的蝴蝶和沉睡的脚趾

体形疤痕遍布自防盗网上游过盆景和光海

起伏不止的街巷,远遁的少年杜鹃

那残梦的隐痛抖落所有感应正漠然于亡

而光阴的水渍条条分明

再努力也枉然。车速强送福音时升腾打开天窗

内心阴湿的机械反而冲动,显露出

伤口被偶然擦撞的边际,惊愕先于沉默

乐/

滑翔,刀锋般的海岸线

落地窗外枯干的梧桐

和一架钢琴韵脚的直升飞机。那些天

你担心与外界生分

便长坐在某一家咖啡屋里

背阴的座位

满地是落叶,和两头仿真老虎

 

感觉中,陌生的旋律

贴着你,摩挲,亲近的从容

有些像手工制作的拂晓的光线

吸引你消失前一晚的听力

那疑似被俯瞰的林区实为海洋的摇荡,后来

一阵一阵"啊"的悠扬的插曲

浓浓的腾空而起,平展在两边的苍茫

天地间让位于陶醉的弥望

悸/

天黑时我会出现

在窗户前打着手势

胃还没填饱,就索要一段歌

溃烂的身体,乐观的心态

齐唱,手掌在比划懦弱

侧身即是:低音如同湿地

重复一遍像战车逐渐陷入

窒息在高的音阶拔起的时候像暴民蜂拥

影子拽着梦碎之章上升

碰到夜的底部

在厚硬的龟壳上控诉却像抒情

我需要一个替身再活

所有在时光中颠踬的走卒

你们在暗中羞愧

你们背弃我,我已经闭嘴入睡了

2019/1/8他达拉非

我要跑过十二条街去接你的电话/

我要跑过十二条街去接你的电话

设想一下这双病足踹石又踏水

身上的个别零部件倘若松动我一声轻呼

神速归队:尽管老态毕现。哪是什么人的

仿优衣库“哄抢牌”联名款和刺青“亲,爱的”后背

人们惊叫连连如同重逢从前来过的马戏班子

在第五条街我的尖皮鞋一拐一拐绕着大呼小叫

稍早前脑袋捆绑了股灾后诸众腥红热般的悲情二维码

还在冒气的心脏从第七条街的行道树上擦掉精血抑或汗

不能再慢了,居民骷髅们,贫富在此一举举的统杀

眼睛堪比世界级长跑中注射杜冷丁的健将

它没有忘记向第九条街的两名协警打个招呼

晚上再谈,故事还很长

——女儿们齐声称赞"大哥比老公的枪法准一条街去"——

天空多么蓝,那边有不少抛锚的车辆

每条街上都有属于我的待组合的命根子刀把子枪杆子

这座城市总算暂停破坏性的寂静

生活涵盖无情可抒的爆脾气以及多余的一日

其中有我倒吊荒原中庭的景象

但是如今我已经放弃分析形势的几项高规格待遇

在尘土和嚣嚷里向你讨要保命之需一粒花生米

而它们被接错了部位是为了错全面布局

应微举杯盏以贺将来清一色莫辨政治倾向的第二胎

他们也会经过这里,当然他们是高级屎

在第十一条街的尽头撂在一旁的话筒

不就是一头冬眠的笨动物

这时我的手跑在哪条街道上上了她你就是柿长也就是手长

既然没有给过它/它/它举起和放下的权利

如此磨蹭不就为了偷袭美臀一下下——罢了

能借用你的手么?传达室的爱因斯坦,霍金,居里桑*

(你夫人,居里,在十二条街外嘿嘿嘿呢)

我剩上唇的嘴巴大声说出:我知道诗和远方,是雌雄双煞

*桑,日语称谓的读音,根据对象的社会身份,可以理解为“先生”等

书/

人类诞生于一本书

天鹅的语言直接又艰涩

睡醒后浮起虚胖的脸

步行的历史观

白色的方桌上摆满了熟透的蜜桃

仅仅饱读这些神奇的纸张

对眼前的难题如何把握,昼与夜,重复的石头的

回顾,被命名为复杂的事物,急于弄懂的

蟑螂爬过枕头,雨后的闷热如同一个坚定的信念

当翻到蓝色的那页,出现许许多多的艺

他们的队伍在缓缓地有节奏地移动

声声竹笛声声唱

在夏天,即使有故事或者出售真理

也难以取悦人声鼎沸。但经验完成得太早,而我

什么时候会放弃一些,有时几乎如居书巢,像似

影子的舞会,更呈现每一个单薄的个体,含糊,刺耳

这些可能召来警察的查询

那裸露得太厉害的是谁,是危险还是快活如仙

蛇诱惑身体,产生腥气;抽烂所有桃子的

性感的鞭子,附着暗语,它们逃跑时

仍未忘记将门顺手关紧

我把责任推给季节,那边,一位住在纽约的写书人

他坐在窗前,若有所思。他爱的很多,但不经常

整座城市就一面文字和音乐的桌面

整整一生——不断遭遇破坏——都没有离开

思想之家

虽然我早被怀疑,因为理解肤浅

标点符号的背后醉汉层出不穷

在一本书的里面

先逝的人一味责备造成混乱的这样那样的原因

饥饿碰巧被提及,只是在少年时代

人类最好的帮手不是眼晴

用眼睛修改一段句子和生活的关系,它倾向

胜利者的一边,投进怀抱还是一个

优雅的跳水姿式。此外概不关心

纤弱的艺人们是否已在想象的外国

在灰色的客站内打尖,擦洗带着尘土的乳房

站在风扇前吹干

这是有关人类唯一亲近的描写,站立在

呼呼作响的有风扇的房子的中间

水珠四处纷飞,失去了语言,在夏天,在夏天

1992/7于东京

(备注:此作完成于25年前,见出版于1993年的《一行•六周年纪念集{1987~1993}》【严力主编】。感谢北京汉诗馆的世中人,为作者找到早已遗失底稿的一首诗作)

备用:

银狐/

银狐避开雪地上的空白

它习惯已知的路线。它的毛色取自太阳的

颜料库;它觅食的姿态一直处在

射程以内,它假设这些都有可能

这些都是雪地上趋于风化的岩石

雪地上仅仅如此,跑过一只银狐

可是光太耀眼,灼伤记忆的表壳

光开始移动,变化,拖着逐渐拉开的黑潮

暴露出那些岩石原来是草

而草原来是不曾长高的丛林,里面

睡着一张银狐的皮

对此可以视而不见

如此安静,雪上整体的暗示展现

而黑潮已经进入光源,成为其中一种

让人想到待在幕后伴唱的女声

要凝神观察一只跑动的银狐

跑动使它造光,却不是前面描述过的光

但依旧耀眼,轻易地照瞎双眸

屏息静气时光入侵脑细胞

水一样渗透,还原一块块岩石

当银狐不经意地碰响一口铁钟

这回我们看见的岩石是教堂的尖顶

这回没有预期的欢娱游戏

游戏在游戏的追杀中躲避。这回极其严肃

一只银狐带来的肃穆要占据你的身心

这回光源中只有纯净的光柱

在固定之域,存在了上亿光年

因此疼痛的无方向感尤其明显

百思不解,当眼睛收回

被翻烂的一部大书,似乎已被谁

半途遗弃,近乎雪崩,风景

与植物,齐声狂吼,这时的头颅

痛得如同被一只脚踩到

被银狐的轻快步伐踩踏而过

被光敲奏成一支阴郁的古乐

被一个实际的结局,安排在射程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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