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过来的时候,窗外正刮着大风,空气里全是沙子,泛着一股屎黄色,吸一口那空气敢保你的肺能咳出三天的血,看这样子应该又是毛乌素沙漠的大风刮过来了。拿起手机看时间,显示的是下午一点十五分,还是困的要死,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了吧,我这么想着。抬起头看宿舍的其他几个人,也全是在床上躺着,没有一点起床的迹象,我猛然想起来,今天是周末,不用上课。
在十几个小时之前,我们一群年轻人在一个叫做“新青年”的酒吧里拼酒,寻找漂亮的女孩。酒吧处在学校的对面,隔着一条不宽的公路,世界被清晰的划开。犹如两个世界的存在,公路处在这之中,宛如一道不太分明的界线,划开了东西柏林的接触。
头疼的厉害,昨夜喝的酒似乎还残存在脑海里,一股股的冲力从脑层深处涌上来,冲击着我本来就不怎么清醒的大脑。酒吧里青春的狂欢,喧嚣年龄的躁动,呐喊,呼叫,口哨声,唏嘘声,嘈杂的dj音乐,简直是疯狂的青春。
夏念儿,夏念儿,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总是在我的脑海中闪过,我记得我的朋友里也并没有这个人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不停的出现在我头痛欲裂的脑海里。起身下床,扭开水阀,水龙头里流出泛着白色的自来水,附带着一些粘稠般的东西,就像精虫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似乎第一次对这东西有映像是在初中的生物课上,生物老师给我们在课堂上播放精子如何进入子宫,而导致受孕的动画过程。那个动画里,精子就是个长着小尾巴的小蝌蚪,和我眼前的这些粘稠物没有什么不同。漂白粉洒在水里就就像没有进入子宫的小蝌蚪一样,终究会消失。从初中毕业之后,我开始转到文科班,便再也不学习生物了,也没有再见过那个生物老师。后来听说他被学校开除了,之后,便再也没有过那位老师的消息。
清凉的水打在我的脸上,浸在皮肤上,混沌的脑子顿时清醒了好多,我开始回想起我认识夏念儿的过程。
九月份的时候,我一个人背着包来到这个城市求学,找了一个称不上一流的学校,专业也是差强人意,但能有什么办法,我唯一能走的路便是和众人一起走,别妄想踏上什么一个人的小路,不是我不够勇敢,而是我找不到那条存在的小路。
开学两天后,大多数学生都已经报到了,然后便是如期的举行各种典礼,庆祝。新生军训一直都是这个学校的良好传统,所以我们要把它坚持下去。校长在我们的军训动员大会上如是说。台下的鼓掌声响成一片,顺溜的都不带一点刺耳的声音。然后各式的人物走上那个台子不断的重复着之前的人话语,完全的覆盖,他们似乎只想告诉我们,你别在乎我们在说什么,你只要知道我们有话语权就行了。所有在台上说话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一直在自说自话,从来都不会顾及到别人的感受。开军训誓师大会的时候,那天的天气是个很好的天气,温度达到了二十八度,太阳毫不吝啬的奉献着它的光辉,烤得整个大地都在发烫。我们八千多人就那么在太阳下站着听那些家伙在台子上扯淡,我们自己之中也没有人去说明我们的处境,也没有旁观的人替我们说明一下,总之,我们的情况相当惨痛。就我个人而言,我一直觉得我们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利的,如果说话的权利被人给剥夺了,那么我们就该反抗,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可很多时候我们不曾意识到反抗。
军训一个月无事,每天都是固定的那几个动作外,便再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教官总会找些刺耳头的男生来收拾,然后向最漂亮的女孩献殷勤,军训结束时,大家只是发现,最漂亮的女孩很有可能已经被教官追到了,那些刺儿头男生也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在一片祥和和期待中,大学一年级的生活在此就算是真正开始了。
你可能有注意到,我写下的这些东西似乎不能被称作是小说,但我要说的是我的确是在写小说,而且我还要告诉你,只有我的小说才会这么写,因为我是在写我的小说。据我所知,写自己的小说有很多,而且,它们之中有很多都写的很好,我喜欢这种写法,就像执着于榴莲的味道一样。
新青年酒吧里的人并不多,才刚刚八点钟,夜生活的人们还没有起床开始他们的生活。我和蚊子坐在吧台的前面互碰着杯子,沉浸在悠扬的钢琴声中。
“什么名牌学校,都是扯淡。”蚊子愤慨的说道。“你单单只去那学校里面看看,那里面都聚集了些什么样的人,伪君子,名利者,官僚主义的信徒,拜金者,功利主义的继承人。这就是所谓的学校,这就是我们社会的模型。”蚊子说这些话的时候,看着酒吧里的人,透着一股坚定。
“或许吧,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改变不了什么。努力的做自己都做不到,哪还有力气去做别的事。”我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半瓶酒后说道。
“fuck,来喝酒,说这话题干什么,徒增伤悲。”蚊子拿起杯子,碰杯,酒从喉咙里慢慢的倒进胃里,一如既往的凉意。音乐换成了披头士的yestaday,不知何时,酒吧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渐渐有了夜店的气氛。
和蚊子认识完全是因为军训。
开学军训不到五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本以为我们会转入室内训练,谁知没有,然后受凉拉肚子,还加上了持续的高烧,去医院看病,医生开了些药,之后又开了张病假条。自此之后,我便加入到伤员的队伍之中了。蚊子便在这群伤员之中,可他在事实上却并不是伤员,相反,他好的不得了,健壮的如头牛一样。后来蚊子自己说完全是因为那件事太无聊了,即是军训这件事。在蚊子看来,无止境的重复同一样的东西完全是一种浪费生命的事,所以他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为之。
就这样,在别人辛苦军训的时候,我和蚊子待在阴凉的看台上谈天说地,什么都说,哪个妹子最漂亮,哪个教官最二逼,游戏,歌手,NBA,文学,高中,大学,国家,社会,人生,几乎什么都会说到,总之,那个时候我们就像在热恋期的恋人一样,对一切都充满了热情。
“知道为什么我们会成为绝好的朋友吗?”蚊子把刚点燃的烟放在嘴里,猛吸一口,吐出一团浓雾说道。
“听你说吧。”我答道
“如果我说是一种直觉,你相信吗?”
“大概吧,其实我也有过这种感觉,在那么一群人里我一眼就挑中了你,你肯定不平凡。”我说道
“你可真抬举我,其实也就是一普通人而已,再普通不过了。”蚊子说道“不过你相信吗?我似乎有那么一种能力,一种能分辨人的能力。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我只需看一眼就能知道,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失误过。而你,肖佐佐,我认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你就是了,你的脑子里没有那些人想的东西,你比他们都好,你就是我的朋友了。”蚊子说道
我没有说话。
蚊子说的话从来都这么奇奇怪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从来都没有多去想过,只是觉得有这么一个朋友真心的开心。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掏心窝的给你诉说,那么你还有什么要拒绝的呢。
就这样,大学一年级开始了,在期待中,我和蚊子迎来了我们的大学一年级开始。
和蚊子一起去新青年喝酒庆祝我们的大学生活,蚊子把这称作“新生的开始”,而一到了周一,蚊子就一副很悲伤的表情对我说:哎,又要开始堕落的生活了。在这点上,没有谁能比蚊子更幽默了。而每当到了周五,即就是我们又要新生的日子,我们会照旧去新青年酒吧里喝酒,聊天,挥霍着无处安放青春的躁动,那一切似乎只有在摇滚乐和啤酒的双重作用下才会暂时安息下来。
打破这一规律的是在某一天我们要开始新生活的下午.那天蚊子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没有了以前的活力。
“我想做个调查,关于消失的事情。”蚊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恩,那就做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吧。”我随口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要帮忙了,只是这个话题比较奇怪,我怕我坚持不下去。如果我失败了,那么你一定要帮我做下去。只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蚊子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无比的严肃,就像是什么生离死别的交代一样,我当时满脑子想的是一会的狂欢,没有太在意蚊子说的那些话。
在蚊子说自己要做那件事之后的一周,突然蚊子消失了,手机关机,问他们班的人也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似乎蚊子的存在与否毫不重要。我去给导员说蚊子不见了,导员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哦,知道了,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我现在很忙,等这件事有弄清楚了我给你说行么。 就这么把我给打发走了。蚊子啊,你到底去了哪里?
在动用了所有能找到蚊子的方法之后,蚊子还是没有出现,就像个迷一样,蚊子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了,你还要做你的调查呢。两周之后,蚊子还是没有出现,也没有一个人过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蚊子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去他们班里找蚊子的家庭地址,结果却意外得知蚊子已经退学了,关于蚊子的档案似乎被提走了,我什么也找不到,只剩下我的记忆里有关于蚊子。慢慢的,我们会忘记这些遥远的事,一切都会变得模糊,直至消失。终有一天,我们会质疑我们是否有过这些记忆,经历过这些,是否会变成一个什么都记不清的老头。蚊子,如果你就这么消失了,那么我会记得你说的话,帮你完成你没有完成的事情。
看到蚊子写的那封信的时候是我一个人在新青年酒吧喝完酒去夜机的时候,在qq邮箱上看到的,显示发送的日期是今天,3,2,是蚊子消失将近一月的时候。看到这个的时候,我以为蚊子又出现了,然后点开。
我的朋友肖佐佐:
如果你看到这封邮件的话,那么就意味着我消失了,估计你不会再看到我了,请别为我的消失难过,我只是不在你的身边,但你要知道我一直与你在一起。还记得之前你答应我的事吗?记住,请别再做那件事了,也不要向别人提起它,把我忘记吧,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生活该如何继续下去,作为你的好朋友,我希望你能开心,别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为之着迷,重要的是脚踏实地。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改变生活中一切的不合理,现在看来,那一点可能都没有,我高估了我的能力,更低估了背后的阻力。
过上十年,可能都要不了那么久,人们便会彻底的把你遗忘,你做过什么,说过什么,甚至你的存在或许都会是争论的问题。这就是我走上的一条路,在很多人看来无意义的一条路,或许这就是吧。但我认为,路在那里,你不去走它,总有人会走上去,即使那条路是上是狼虎遍地,也要去走。当我开始干这件事的时候,我就知道,或许会有这么一天,我无法逃脱。但我不悔。
我这么说总有点自己打自己的嘴巴的感觉,但我没办法,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朋友。我们曾有过精彩的日子就够了,请忘掉我,就把这当作我最后的要求吧。
你的朋友:蚊子
4,1
我盯着屏幕上的字幕看了一遍又一遍,眼里慢慢的全是黑色的点,我疾步走出网吧。天上的月亮正亮,照的大地一片灰白。
蚊子,我知道,我再也不会遇到你了,就像你做的调查一样,你和它们一并消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了。蚊子,我答应你了,我把你忘记了,再也不会记起,即使别人和我提起你,我也已经把你忘掉了。我真的把你忘了。我忘了。
新青年里的夜生活刚刚开始,我坐在吧台旁喝着酒,看着场中央的人,变幻的灯光打在每个人的身上,人们随着音乐的节奏在摇摆,甩头呐喊,一切都是那么有活力,青春,这个词被阐释的多么好。
一对情侣在吧台的凳子上说着悄悄话,坐着的男孩借着昏暗的灯光慢慢的把手伸到了女孩的胸部去,而女孩也没有闪避,紧紧的抱着那男孩。旁边坐着一个醉鬼,面前放了十几个空瓶子,手里还拿着一个在喝个不停,说着些胡乱不清的话语,有时候偷偷的又用手擦一下眼睛,不一会儿,就趴在那儿睡起来了。还有几个男女在那儿闲坐着,应该是在说什么好笑的话题,男孩努力的发挥自己的口才,在博得女孩的好感。吧台的另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女孩,似乎是一个一个人来的,没有看到别的朋友,在那儿抱着瓶酒喝个不停,什么也不说,似乎在想心事。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到那女孩的眼睛下边有明显的两道泪痕在闪闪发光,也许是和男朋友闹别扭了吧,也许吧。可那又关我什么事,想那么多干什么啊。酒吧里响起了五月天的歌曲,阿信跑调的飙高音还是那么失败,可我依然喜欢他们喜欢到要死。
我向调酒师又要了一杯扎啤,开始一个人喝了起来。在我看来,一个人喝酒的好处就是你不用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做,你只是喝你自己的酒就是了。我大口喝了一口,酒顺着喉咙滑下,哧溜到了胃里,凉的就像是在炎热的夏天突然碰到了一团雪一样。心口突然变得好不舒服,我趴在台子上准备休息一会。
“你没有事吧,还好吗?”突然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我还在模糊中,勉强的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孩的身影,恩,确切的说是刚才坐在角落里那个哭泣的女孩。
“恩,还好,没有什么事,休息一会就好了”我说道。
“恩,那就好,介意我坐你旁边吗?”
“恩,可以啊,只是别影响到你了。”
“当然不会,那就不客气了。”那女孩说着便坐下来了,没有一点生份感。
“你这样子确定好着?”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恩,当然,现在好多了”我编了个谎说道
“那就好。”她若有所思的说道,“夏念儿,这个学校的学生,你是肖佐佐吧”她向我说道
“恩,是的,你是,”我抬起头再次看她,确认她不是我们班的人,似乎也没怎么见过面的
“恩,文学理论课见过的,可能你没有注意到吧。”女孩说道
我再次仔细的看了下她,应该是隔壁班的女孩,在课堂的时候是长发,没有怎么注意到,现在剪成了短发,当然认不出来。
“怎么一个人在酒吧啊,男朋友呢?”
“异地,所以就一个人喽,没什么事就出来玩么,宿舍的都是一群乖乖女,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呢。”
“哦,其实来酒吧喝酒还是一个人喝的舒服,我现在才感觉到。”
“以前不是一个人来?”
“还有一个朋友,今天他没来。所以就一个人”我答道
“恩,那倒也是一种不错的感觉。”
“当然。”
“介意请我喝杯酒吗?”
“当然,喝什么啊”
“就冰镇的啤酒就行了”
要来了啤酒,她很潇洒的打开,和我碰了一杯。那晚,我和夏念儿说了好多话。就那样在酒吧的吧台前聊了起来,她是个很健谈的人,而且完全信任你,对人没有丝毫的防范,和她谈话很开心,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就这样,我认识了夏念儿。
蚊子不在的日子里,我重复的上课,去新青年酒吧,彻夜的喝酒,有时候和夏念儿整晚的聊天,生活就像个机械的陀螺,总是在原地转来转去,没有一点新意。夏天很快过去了,很快,大学一年级就要结束了。
五一的时候学校放假,我去找夏念儿喝酒,可是她去找她男朋友了,宿舍的人都出去玩去了,其实也不怎么熟。我还是去新青年酒吧里喝酒,人突然少了好多,音乐也变了调子,似乎一切都在转换,唯有我还是老样子。走出新青年酒吧,去到游戏厅玩了会,还是很无聊,我又回到宿舍睡觉,看电影,玩游戏,手淫。一切都像是规划好似的,没有什么新意。
夏念儿在五一回来之后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成了一个套中人,什么都不理会,我好几次去找她,都被拒之门外。她就像只圈起来的刺猬一样,现在浑身都是刺。课依旧很无聊,我除了酒吧之外大多数时间都待图书馆,看各种各样的书,有时候无聊的时候甚至会去看《妇女杂志》《健康杂志》这类东西,生活过的就像是坨屎,又丑又烂。
六月的时候,夏念儿突然又开始恢复了,和我去喝酒,通宵聊天,还执意要和我打街机,结果那天她手气好的发烫,基本没什么失误,轻松的把我赢了。
“今天怎么这么厉害?”我问道
“因为这次不想输。”她笑着答道
之后我们又去新青年酒吧喝酒,醒过来的时候又是第二天的早上。
一周之后,夏念儿从学校最高的楼上跳了下来,没有人知道原因,更没有人想到会发生这一切。我看到的时候,血已凝固在那地面上,过了好久,血迹才被清扫干净。据说,那天,夏念儿穿的一身蓝色连衣裙被染的发紫。
警察照例的查了一下,最后定性也就是一起普通的大学自杀案,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媒体想捕风捉影的找到些猛料,在没什么希望之后,也撤退了。夏念儿的舅舅匆匆来到学校处理了后事之后便离去了,没什么闹的,人终究已经死了怎么也不会复生了,何必让已经发生的影响到现在的人呢。夏念儿的舅舅就是抱着这么一个态度处理了这件事,然后匆匆离去。
世界依然在前进,时间没有停止下来,唯离开的你们还处在最好的年华。
这个漫长的夏天终于要过完了,不再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切都稳稳当当的向前推进,没有什么变化。我还是机械的去听课,蹲图书馆,去新青年酒吧喝酒,只是,我再也不会去打街机了。
大一的假期很快就到了,学校里的人影也越来越少,远处的基本都回家去了,近处的也在陆续的离开学校。我一个人在宿舍读着蚊子写给我最后的邮件,泪流满面。
迄今为止,我什么事也没有做成,也不想做成什么事。我的人生轨迹就这么直直的走下去,不会退缩。
至此,大学一年级就这样结束了。
~~~~~~分割线~~~~~~
夏念儿这个名字我个人比较钟意,在《风若吹》中我也取了这个名字,看过的童鞋请忽略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