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

黑鹰_第1张图片

谷井镇上的人但凡买肉,一定会去大魁肉铺。大魁家的肉新鲜,干净,炒起来绝不出水,肉切的仔细,肥瘦均匀,大小相当,就那么一条一块整整齐齐地码在案板上。大魁肉铺的老板自然就是大魁,大魁天生一副卖肉的相貌,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眼睛圆滚滚的,总像在瞪着你,蒜头的鼻子,红得发紫,络腮胡子,一根一根支棱着;一头的乱发,油腻腻的好像从没洗过。镇上的人议论,大魁要是能拿出切肉的细心劲头收拾收拾自己,也能是条英武的汉子。

大魁有个儿子,五岁多,活脱和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家都叫这孩子小魁,真名反而没人打听。这孩子打小就拿着剃肉刀耍,街坊邻居看见了,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大魁反而在一旁哈哈大笑。说来也怪,小魁从小玩刀,却从来没伤到过自己。因此大家都对大魁说,这孩子错不了,是个卖肉的好坯子。

大魁每天凌晨四点钟去猪场进货,六点已经在集市上摆出摊子,摊子出到中午就收。回到家,媳妇已经做好了饭菜,喝点酒,逗逗孩子,下午再睡上一觉,过的也是自在。至于乐趣嘛,除了喝点小酒,和集市上买肉的娘们闲扯以外,大魁没什么别的爱好。不过,镇上新来的几个小混混总算能给大魁平淡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

事情要从头说起,南边十几里外有个合水镇,合水镇有个黑鹰帮,黑鹰帮的帮主叫华英,是个矮胖子。华英当年凭着精明的头脑和手段,拉拢了几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给自己卖命,无非就是一些偷抢拐骗的勾当。后来他们从合水镇,混到了清源镇,见到集市就去收保护费,经历了几次黑道白道的火拼,逐渐壮大了起来,也闯出了自己的名堂。去集市上收保护费,只要提黑鹰帮,商贩们都是乖乖的掏出钱来了事。

黑帮也需要扩大地盘,这当然是没办法的事,张嘴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了。扩着扩着就到了谷井镇。初到谷井镇的那天,华英站在集市的一角,用肉乎乎的手指夹着烟,用力的嘬了两口,他眯着眼睛,透过吐出的烟雾,看着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算计着这个集市能为黑鹰帮增加多少收入。过了片刻,他把烟头扔在地上,又踩上一脚,吐出一句话:“让肥鸡和丑潘带几个弟兄,明早过来收钱。”

肥鸡是早年跟着大魁打天下的混混之一,是大魁的亲信,肥鸡有一对硕大的屁股,走起路来左摇右摆,像只老母鸡。丑潘是后来入帮的,虽说丑地恶心人,但能说会道,手脚也勤快,最主要是身手不错,所以颇得大魁的器重。

第二天的一早,肥鸡和丑潘两人已经坐在了集市东头的早点摊子里,身旁还有四个手持钢管的毛头小子。

“麻杆,”丑潘嘴里嚼着馄饨,对一个小弟说,“你和大鼻子俩人,先从东到西给我捋一遍,见着卖东西的,不管是卖大饼的,还是卖裤头的,大摊子还是小摊子,都跟他们说明白了,黑鹰帮来了,以后每月每户三百保护费。让他们把钱备好了,少一分钱,就给我滚蛋。有敢说不字的,回来告诉我。”俩人应了一声,横着膀子过去了。

肥鸡和丑潘把烟点上,商量着收完钱去哪快活一下。烟还没吸上两口,就听集市里传来嘈杂声,聒噪声。没一会儿,两个小弟已经连滚带爬地跑回到两人身前。

“怎么了?”丑潘问。

“潘哥,鸡哥,那边有个扎手的点子,把我们哥俩打了,下手真他妈狠。”麻杆边喷着鼻血边喊。

“他们有几个人?”丑潘又问。

“就,就一个。”大鼻子说。他两边的脸蛋已经肿起来了,倒显得鼻子不大了。

“没用的东西。”丑潘一脚把身前的大鼻子踹翻。他扭头看向肥鸡。

肥鸡嘴里吐出一个烟圈,抬手指了指前方,“带路。”

大魁一边在皮子上荡着刀,一边跟身边卖烧饼的老爷子说笑,他用拇指试试刀口,然后继续荡刀,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小魁今天也来了,正在摊子旁边撅土玩。卖烧饼的老爷子看着站在大魁肉铺前的一帮人,缩了缩脖子。

“就是他?”丑潘冷冷地看着大魁。

“是,就是这小兔崽子。”躲在他身后的麻杆回答。

丑潘从一个小弟手里拿过一根铁管,指着大魁的鼻子,“你,给我出来。”他说。

大魁好像没听见一样,他又用拇指试了试刀,满意的点点头。

“老祥头,”大魁对老爷子说,“待会给我留两个白糖的,要火大点的,给我那小崽子带回去吃。”随后把刀往案板上一扔,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集市上的人已经围了上来,大家悄无声息,睁大了眼睛等着看戏。肥鸡拍了拍丑潘的肩膀,“麻利点,废了他。”说完,他径直走到旁边的歪脖子槐树下,掏出家伙旁若无人的撒起尿来。肥鸡知道丑潘能打,他得做出个姿态来,让他的弟兄知道,他根本没把这个卖肉的放在眼里。

丑潘抡起铁管冲了上去,大魁一动不动,就在铁管要砸到大魁头上的时候,大魁左手一把攥住了铁管,丑潘还没有反应过来,大魁又是随手一拉,把丑潘拉到身前,右手油乎乎的拳头砰的砸到丑潘脸上,丑潘还没有倒地,血已经喷了出来,本来不高的鼻梁已经彻底砸平了,成了黏糊糊的一团血肉。大魁把手里的铁管扔到满地打滚的丑潘身上,看向已经吓得发呆的几个小混混。

几个小混混不断向后退着,一个斗鸡眼的小子正退到小魁旁边,他一咬牙,抱起正在撅土的小魁,举到身前。

“你,你别过来,”他带着哭腔喊,“再,再过来我就——啊!”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发出了一声野驴一样的惨叫。小魁也落到了地上,他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土,然后走到躺在地上哭嚎的斗鸡眼身边,一把拔出了插在他大腿上的剔骨刀,又是一声惨叫。小魁没有理会,蹲在地上,用剔骨刀继续专心地撅土。

大魁已经朝正在撒尿的肥鸡走去,还能动的几个小弟早已经退的远远地。肥鸡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他使劲尿着,希望能早点完事,偏偏这泡尿很长。大魁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盯着他看。

肥鸡扭过头看向大魁,他张嘴说:“你给我等……”话没说完,大魁蒲扇一样的巴掌已经扇在了他的后脑勺,肥鸡一头撞到了树上,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滑倒在自己尿湿的地上。

小弟们抬着肥鸡和丑潘回来的时候,华英正在吃午饭,午饭是肉丝面,面是筷子粗的切面,煮好了捞在碗里。煮面的汤绝对不能要,要用鸡肉、香菇和冬笋慢火熬出来的汤,撇了油,只要清汤,淋到面里;肉也要单做,大火加了葱花酱油把肉丝煸出来,盖到面上。面是面,汤是汤,肉是肉,绝对不能含糊。

麻杆磕磕巴巴地说了整个过程,华英眉毛都没有挑一下。他吃完最后一根肉丝,又把汤喝光。然后抹了抹嘴,点着了一根烟。一下折了两员爱将,华英却依然沉着冷静,他有点佩服自己,这些年在黑道上的起起伏伏让他脱胎换骨了。华英遇到过比这凶险的局面,他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当年清源镇洪虎门的俞老大,刀已经架到了他脖子上,结果他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硬是让俞老大相信他们的二当家给他戴了绿帽子,俞老大撤了他脖子上的刀,往丁老二头上砍去。洪虎门自此内斗,再也无力与黑鹰帮抗衡。再往前,刚出道那会儿跟大刀关家火拼失败,被关东,关西兄弟两个像撵狗一样追出了二里多地,追到了小汾河边,华英一咬牙,大冬天的,扑通一声就跳进了快上冻的小汾河,逃过一命。这才有了后来的东山再起。想到自己的光荣历史,华英嘴角泛起了微笑。

麻杆本等着挨顿臭骂,却看老大笑了,也不知是福是祸,只好傻愣愣地在那站着。华英回过神来,看麻杆还杵在那,问道:“你说说,这事该怎么办?”

“多带上几个弟兄,把那兔崽子摊子砸了。”麻杆说。

华英冷笑一声,说:“你砸的动吗?人家这是手下留情,要不然,你们爬都爬不回来。别动不动就砸,记住了,咱们求的是财。”

麻杆连连点头。

“明天你跟我再去一趟,我要会会他。”华英说。

“就咱俩?”麻杆瞪大了眼睛问。

“就咱俩。”

华英和麻杆到大魁肉铺的时候,摊子前挤满了买肉的女人。麻杆用哆哆嗦嗦的手指着大魁,小声对华英说:“大哥,就是这小子。”

华英费了些功夫才挤进去,他抹了抹头上的汗,说:“你就是大魁吧,昨——”

“挤什么,挤什么。大魁,给我来这块。”华英身旁一个女人尖声喊着。

“我是黑鹰——”华英的声音在喧闹的人群中显得微不足道。

“大魁,这扇排骨帮我剁一下。”又一个胖女人拎着一扇排骨,胳膊搭在华英左肩上。

“大魁兄弟,再给我搭块肥膘,回家炸点油渣子。”一只冒着油花的手从华英身后,贴着他的右边肩膀上伸过去,去够案板上的肥肉。

天气有点热,华英脸色由红转白,又越来越红,他一巴掌拍在案板上,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瞬时一片安静,周围买肉的女人都扭头看华英,连大魁都楞了一下。

华英面露微笑,他伸手把架在肩膀上的胳膊扒拉下去,清清嗓子, “在下黑鹰帮帮主华英,”他说,“初来乍到,多有得罪,不知兄弟是混哪条道上的,大家交个朋友如何。”

大魁还没答话,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孩子的声音:“妈妈,他们脖子上为什么都画着乌鸦呀?”在寂静中,孩子的声音像熟透的瓜一样脆。围观的人哄堂大笑。华英下巴上的赘肉抽搐了一下。

大魁瞟了一眼华英,“买不买肉,不买滚蛋,别在这废话。”他说话的声音像闷雷一样。

麻杆从华英身后探出半截头来, “你他妈跟谁说话呢,找死是不是!”他骂着。

华英伸手示意麻杆闭嘴,“买,我就是来买肉的。”他扬起脸,看着大魁,一字一顿的说,“给我来一斤五花,一斤里脊。”

刷刷两刀下去,两块肉扔到了华英面前。

“你不称一下吗?”华英说。

“称个屁,老子的手就是秤。”大魁瞪着华英说。

“你的手有准吗?”

“回去问问你兄弟的鼻子就知道了。”

“麻杆,给钱,拿肉,走人。”华英转身挤出了人群。

“一两不差?”华英问。

“一钱都不差。”麻杆说。

“两块肉都是?”

“都是。”

“你会看秤吗?”

“大哥,你忘了,小弟我原来是卖草药的,看错了秤会要命的。”

“这大魁还真有点意思。”华英歪在家里的躺椅上,敲着头沉思。

“这小子真他妈软硬不吃,”麻杆犹豫了一下,又说“”“要不,要不咱不收他家保护费,也不差他一份。”

华英摇摇头没有说话,小弟就是小弟,永远没有大哥的远见,那是一份钱的事吗?他大魁一人不服他,谷井镇就会有其他人不服他。他大魁一个人不交保护费,谷井镇其他人也不会心甘情愿交保护费。总而言之,不收服这个大魁,黑鹰帮就不能在谷井镇立足。必须要想个办法对付大魁,可是怎么对付这个家伙呢?华英琢磨的肚子发慌。他对麻杆说:“你去后厨叫老范给炖个红烧肉,就用咱们带回来那块五花。”

红烧肉刚端上来,华英已经有主意了。

隔天早上,谷井镇集市上,大魁肉铺对面,卖炒货的老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新摊子,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胖宝肉铺”,肉铺里面站着个笑眯眯的白胖子。

一走一过的人都好奇地看两眼胖宝肉铺,几个老主顾好心提醒大魁,“大魁,这新开的肉铺怕是要抢你生意。”大魁只是冷笑两声。也难怪,大魁本没把胖宝肉铺当回事,毕竟论卖肉,他没输过谁。

一个光头汉子走了过来,“大魁,你这肉怎么卖的?”他问。

“五块。”

“给我来一斤。”光头汉子说着从兜里掏钱。

“新鲜的猪肉,便宜嘞,四块五一斤!”胖宝肉铺里的白胖子突然吆喝起来。

光头汉子一愣,他抬头看看大魁。大魁眼皮都没抬,刀一剁,随手把一块肉扔到他面前。

“嗯。”光头汉子端详了一下肉,又说,“你这肉多少钱来着?”

“五块。”大魁说。

“五块一斤吗?”

“我他妈倒是想卖五块钱半斤。”

“一斤就行,我怕你切多了。”光头汉子说着就要把钱递给大魁。

“新鲜的猪肉,便宜嘞,四块一斤!”白胖子又吆喝了一声。

光头汉子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那什么,大魁。”他胡乱往后一指,“我先过那边看一眼,等闲着没事再来你家买肉。”说完扭头往对面去了。

白胖子在那笑脸相迎,“您挑挑,上好的前尖肉……”大魁在这头低声骂了一句娘。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大魁就没卖出几块肉,生意全被对面胖宝肉铺给抢走了。这白胖子好像存心跟大魁做对,肉价始终压着大魁。眼看就到晌午了,自己的摊子前一个人都没有,胖宝肉铺前则挤得密不透风。大魁看着对面,眼睛要冒火一般,他一跺脚,扯着嗓子喊起来:“新鲜的猪肉,三块五一斤!”

胖宝肉铺前围着的人呼啦一下,又都跑到了大魁的摊前。

“新鲜的猪肉,三块一斤!”白胖子吆喝了一声。

“两块五一斤!”大魁咬着牙喊。

“两块一斤!”白胖子依然笑眯眯地吆喝着。

人们跑累了,站在中间兴奋地两边看着。见大魁不出声了,提醒了一句:“大魁,他卖两块了。”

“一块五!”大魁的样子像是要吃了谁。

人群一片叫好声。

“一块!”白胖子面不改色心不跳。

人们看向大魁,大魁面如土色,他知道他输了。人们见大魁半天不出声,知道这场价格战已经结束了,冲到胖宝肉铺前开始抢肉,转瞬之间,肉摊上连根猪毛都看不见了。

白胖子已经开始收摊了,大魁走了过去。白胖子一抬头看见了大魁铁塔一般站在眼前。

“大哥,有事呀?”白胖子满脸堆笑着问。

“兄弟,这么做生意不好吧。”大魁说。

“话不能这么说呀,大哥。”白胖子说,“这生意是一个人一个做法,只要不坑蒙拐骗,就没什么不好的。是吧大哥!”

“你不怕赔钱吗?”

“有赔才有赚,怕了就别干。是吧大哥。”

“你想赔到什么时候?”

“这么说吧,我就盼着有一天,这集市上就我这一家卖肉的。到那时候,我可是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了。是吧大哥。”

“咣!”大魁一拳砸在了案板上,吓得白胖子一哆嗦。

几个过路的见了,走过来劝,“大魁,你卖肉,人家也卖肉,你也不能说卖不过人家,就动手打人不是。”

大魁像炸毛的雄狮一样瞪着白胖子,过了良久,终于转身走了。白胖子长出了一口气,“妈呀,吓死我了!”

连着三天,大魁肉铺无人问津,对面依旧卖的热火朝天。大魁站在案板后一下一下地荡刀,刀已经磨的锃亮,但他还是不停地荡着。一上午眼看又要过去了,小魁凑了过来,“爹,我要吃烧饼。”

“一边玩去,没看我这忙着呢。”

小魁耷拉着脑袋走了。

“来二斤五花。”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大魁抬头一看,是华英。大魁一摆手,“今天老子心情不好,少在这添乱。”

“什么话?”华英说,“我来买肉的。二斤五花,你卖不卖。”

切好的肉包在纸里放到了华英面前,华英拿着肉没走,他看看大魁的摊子,又看了看对面胖宝肉铺的摊子。

“大魁,我看出来了,生意不好做了是吧。”华英说。

大魁没吭声,继续荡着刀,一下一下地。

“哎!我说大魁。”华英压低声音说,“用不用我帮你解决对面那个胖子。”

大魁依旧埋头荡刀,一声不吭。

华英摇摇头,他拿起肉,念叨着:“这么好的肉,吃不了几天喽。”说着转身要走。

“怎么解决。”大魁突然说话了。

华英停下脚步,还没转身,就已经笑了。

“什么,要老子加入黑鹰帮。”大魁刺球一样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加入黑鹰帮怎么了?”华英拿着一把小剪刀,边修剪他的长寿花边说,“加入黑鹰帮,我们帮你出头也算师出有名,不然我和底下的兄弟也没法交代。”

“我干不了你们那些坑蒙拐骗的事。”大魁说。

“你什么都不用干。”华英说,“该卖肉还是卖你的肉。”

“我还是卖肉?”

“还是卖肉。”

“别的什么事都不用管?”

“嗯,该守的帮规还是要守的。”华英放下剪子,拉开一张抽屉,翻了半天,翻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他朝站在墙角的麻杆招招手,“麻杆,给大魁读一下咱们黑鹰帮的帮规。”

麻杆摊开黄纸,张了张嘴没出声。

“说呀。”华英催着麻杆。

“大哥,我也不识字呀。”麻杆缩着脖子说。

“蠢货!”华英一把抢过黄纸,看了看,又说,“把管账的老钱叫过来。”

老钱被麻杆揪着脖领子拽了过来。华英把揉成一团的帮规塞到老钱手里,说:“大声念。”

老钱推推老花镜,念了起来:“黑鹰帮帮规,第一条:帮内兄弟不得自相残杀。”

“别念了,这第一条我就不行。”大魁又开始摇他刺球一样的脑袋,“我前两天刚把你兄弟揍了个遍。”

“那时候你还没入帮,不算数,从入帮之日起,就不能再和帮中兄弟斗殴了。”华英说。

“说不好,万一哪个手欠的招惹了我,我这人憋不住火。”

“那是他有错在先,咱们另论。老钱,说下一条。”

“第二条,帮内兄弟必须听从帮主号令,不得违抗。”老钱说。

大魁摆摆手。“这条也不行,我爹死了以后,我就没让谁管过,我老娘说话我都不一定听,别说你了。”

“我也没工夫管你,你就算在我黑鹰帮挂个名而已,我手里这么多兄弟,也轮不到让你干啥。老钱,接着念。”华英说。

“第三条,帮内兄弟财物共享,不得私藏。”

“这条跟你没关系,”还没等大魁开口,华英就说了,“我帮里的弟兄都是衣食无靠,举家投奔我的,哪有什么财物,吃穿用度全从我这拿。你不同,有家有口的,自己的买卖谁也不靠。所以,你的财物无须上缴。”

“老钱,下面还有吗?”华英又说。

“有,下一条是兄弟妻,不能欺——”

“行了,不用念了,我想后面的帮规你都违背不了。”华英咧嘴笑了,“大魁,你是黑鹰帮一员了。”

“这就完了?”大魁挠挠头说,“我可不想在脖子上弄个黑鸟。”

“嗯,黑鹰帮的标志还是要有的,要不,谁知道你入了帮。你不想纹在脖子上也行,我可以想想别的法子。”

“那,那行吧。我回去了。”

“好,好,回去吧!”

“那个肉摊?”

“明天你就看不见它了。”

看着大魁的背影,华英笑的更得意了。

第二天,黑鹰帮十几个小混混来到谷井镇集市上,大呼小叫开始收保护费,一时鸡飞狗跳。慌乱的人们看向大魁,大魁把头转向别处,他的头顶,大魁肉铺的招牌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一只黑色的老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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