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一天走近书籍,就是早一天遇见美好

      和前两年高中毕业的学生聊天,她说:“老师 ,我听你的,上大学看了好多文学类大家的书, 以前不喜欢,现在感觉真好看。”我听了心里着实高兴,想起德国著名哲学家雅斯贝尔斯说过的话,“真正的教育是用一棵树去摇动另一棵树,用一朵云去推动另一朵云,用一个灵魂去唤醒另一个灵魂。”能使学生受到一点积极的影响,从而变得更加美好,作为老师怎能不由衷地喜悦?我真为现在的他们感到庆幸,不管因何种机缘走近书,只要早一天走近,就是早一天遇见美好,因为读书可以认识自己,完善自己。我不禁想起幼时我和书那点浅浅的机缘来。

  第一次遇到属于“我的书”特别偶然。那一周六又到了我们两星期休息一天半的时间,中午我在教室里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同学的课桌上的一摞书中夹着一本《简·爱》,当时一看有个“爱”字便想着跟“爱情”有关,已是高二的我对爱情已懵懵懂懂有些渴望和向往,于是我就偷偷把那本带有“爱”字的书装进书包拿回家了。那个星期的一天半休息时间我便全沉浸在《简·爱》中了。有时候看似很偶然的事情仿佛就是人生冥冥中的必然。我无法估算那个一天半在我生命中的份量,总之它当时在我心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后来在我的生命中永远定格。

  那一星期天下午我早早回到学校,又把《简·爱》偷偷地放回那个桌上,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一个人,甚至是它的主人,也不知道,这本小小的书,在短短的时间里已在一个生命中生根、发芽。回到学校的一个星期,印象中我什么也没听进去,满心满脑都是“简”,她的满心的委屈,她的倔强的反抗,她的自卑与自强,她和罗切斯特之间曲折的爱情,她在罗切斯特面前的不卑不亢的宣言“你以为,因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和你一样有灵魂,有一颗完整的心!要是上帝赐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一定要让你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我现在与你说话,是我的精神与你的精神说话,我们站在上帝脚跟前,是平等的。”光是想想已不能渲泄我内心受到的冲击,我开始写了,我白天写,晚上写,写了一篇又一篇。就这样内心的风波持续了有一个星期,渐渐地,心才慢慢有了缝隙,有了空间,可以听进去老师的讲课了。

  我没有意识到简爱对我的影响,一直到后来在大学的有一天,我遇到了舒婷的《致橡树》,初读此诗我便怦然心动,对,我要做的就是这样的女子,不指天不靠地,我要寻求的正是这样一种爱情,和他并肩而立,同呼吸共命运。于是我一遍又一遍地读,一遍又一遍地朗诵,不,不是在读,不是在朗诵,我觉得这是我的心声,这就是我的爱情宣言呀。在大学毕业时,我把《致橡树》做为我参加试讲的重要篇目;走上讲台后,我遇着时机,又给我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朗诵,解读。现在想来,这种自由、独立、自强的人格和爱情追求,难道没有“简”的影子?大学毕业时,很多男生或女生因为种种原因选择了分手,我选择了和一穷二白的男朋友回到了一个小县城,我信守着“我必须是你身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的人格追求,我信守着“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的爱情的美好,我身上难道没有“简”的影子?

  直到有一天我读到了柯云路先生的著作《童话人格》我才清醒地意识到了我的生命身受《简·爱》的影响,我也明白了为什么《简·爱》一下子就走进了我的心里,置入了我的生命里。对,就像柯云路先生所说的那样,“简”有丑小鸭一样的自卑情结,而我的生命里也正潜藏着深深的自卑。它缘自于我那贫瘠的童年。很多人回忆起童年都会说童年多么多么美好,可童年在我心中留下的多是伤痛。一次看到毕淑敏的一句话,“贫穷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尤其是童年时代的贫穷,会给人留下久久渗血的伤口。即使那伤口在时间的绷带下愈合,风调雨顺时恍然不觉,一旦风雨交加,就会引爆疼痛。”是的,童年那些伤痕在心里结成的溃痂时不时的就会在心里浸出血来。因为买不起好凉鞋,羡慕人家漂亮的凉鞋跟人家换穿了一会儿,又换过来时人家说我把鞋子的一条带弄断了,人家妈妈找到我家里,我妈把我劈头盖脸打一顿又狠狠地教训一顿才算完事;因为家穷,邻居大人看不起我父母,连邻居家孩子也欺负我们姊妹,那时看到他们家孩子我的心里便发怵;因为和伙伴们偷人家地里的红薯叶,逃跑途中吓得尿了裤子,还被逮住揍了一顿;因为偷邻地里的萝卜被人家一看见就翻白眼;还有街西头那一家有个男的,每当我从他家门前经过,他就斜着眼用白眼珠子瞪着我,常常吓得我不敢从他家门前经过,我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因为我家穷?因为我穿得邋遢?还有……那些屈辱而痛苦的记忆呀,我常常想正是因为童年的遭遇让我直到现在也没有走出自卑的阴影,那些屈辱的记忆时不时地要在我心里翻腾一下,随即疼痛延遍全身。所以我一下子就理解了“简”内心的委屈,以及继之而来的倔强,自强;也一下子就对黛玉的敏感感同身受,所以当别人说不喜欢她的小性儿时,我理解她内心的那份孤苦与脆弱。

  童年,贫瘠的不只是物质生活,因为物质生活的欠缺也导致精神生活的极度贫乏。印象中家里没有任何报刊杂志,更别说什么像样点的书了,小时最大的快乐是走东家串西家地看电视,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有一天晚上停电,其他家的电视看不成了,只有最西头人家家里有存电器,那一晚他家里人满为患,大家都挤去看《神雕侠侶》,那场面好壮观啊!院子里、平房上、树上都是人,像赶大会似的。翁美玲演的《射雕英雄传》,刘德华演的《神雕侠侣》我都是在人家的电视里看的。大约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买了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记得特别清楚,那是过年时,我正在隔壁人家看《西游记》,弟弟风风火火地跑过去,冲我喊,回家吧,看咱的电视去!我们有电视了,那是小时我精神生活的唯一来源,《西游记》、《水浒传》、《杨乃武与小白菜》《、刘罗锅》等等记忆犹深。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还有我们后街,有一家有个男生,我们算是一大家子的,我喊他哥,他不知从哪弄来了好多娃娃本,即现在说的小人书,我们周围的孩子们都能从他那里一次借上一两本看看,这些小人书有的较完整,有的前后封皮都没了,甚至还能缺上很多页,看的内容现在已记不清了。

  上高中那会儿,大(爸)因为跟他们合伙开了个专场,上面硬压下了一份杂志,叫《时代工商》,这是从小到大我们家唯一的杂志,大(爸)不看,每次都是我把它们保存起来,虽然里面的内容我也不太感兴趣,但书、文字,让我本能地珍惜。再后来因为专场家里宽绰些了,妈给我些钱让我买衣服,我也能自己买书了,但是少之又少,记得有一次妈给了我50元,我和弟弟进城买了《少年维特之烦恼》、《鲁滨逊漂流记》、《红楼梦》,印象中就这一次。

  高中时期本可以读些书的,我们学校外边就有一个小书屋向外借书,跟学校仅一墙之隔,墙上有个小窗口,学校的学生借书可以通过这里,我在高一时有个同桌叫马晓红,我陪她在这个窗口借过书,她喜欢看书,经常偷偷地课堂上看书,而我这个从小家贫知道父母血汗钱来之不易的中规中矩的“好学生”对这种行为是不屑一顾的,更别说敢越雷池半步了。唉……可现在,经常回头想想我老觉得高中唯一可以称得上收获的就是我偷偷摸摸地看的人家的那本《简·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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