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家庭味与欢笑的川边生活

摄影 / 季子弘

水与一座城市甚至整个国家的关系都极为密切，文明大多始于水源处，人们在岸边取水、捕鱼、洗衣、盥洗，久了就成一个聚落。

现代人的生活中没水可不行，若突然看到住家公布栏贴了一张停水通知单，焦虑感马上就来，要停多久？怎么储水？一想到全是麻烦事。但现代人对于水的倚赖，大多只跟水龙头打开后有没有水而已，至于水的源头是溪是河是川？追本溯源与这些河川一起生活，却是一般台湾人不太习惯的方式。

摄影 / 季子弘

台湾宜兰县有条知名的冬山河，两岸步道规划极好，但使用率极低。除了端午节河道上有龙舟大赛外，平常时候连来河边骑单车的人都不多，当地人也不会提个便当就坐在河岸边吃边欣赏河景。

对台湾人来说，小时候我们都被教育要离水远一点，河边总是处处耸立「严禁戏水」的警告标志，即使儿时都唱过「我家门前有小河，后面有山坡……」这首童谣，大多数人对于河川的印象仍是敬而远之。就算连冬山河这般规划良好的河川，脑子里认定的还是一条观光河川，若没有特定日子举办特定活动，平时大家也不会习惯来到河边散步、发呆或做些什么。

对河川的「生活性应用」太少，是台湾人普遍的现象，京都人可不同了，河川就像是居民的好朋友，随时随地都想来找她说说话或看看她。

摄影 / 季子弘

京都主要河川就是贯穿全市的鸭川，一大早就能看见河岸两端散落的运动人群，有的跑步，有的骑单车，有的溜狗，走得慢步走路。等到八点钟通勤时间一到，川上的几座大桥车流不息，河岸上运动的人渐散，换成身着西装与套装的上班族男女，他们宁愿多费力下桥、走河岸、再上桥抵达目的地，尽管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却能享受十五分钟的河岸漫步时光。

中午阳光太大，鸭川沿岸少有行人，此刻却是好几只绿头鸭出来晒日光的好时刻。喜欢写生的人独爱这段时光，怕热就躲在柳树荫下，看着群鸭儿扭动屁股的可爱模样，立刻速描下来。四、五点以后的鸭川最是热闹，运动的人又回来了，忙里偷闲的业务员手抓一个饭团和饮料，也坐在岸边慢慢品尝。

随着时间越晚，川边更像是一张长餐桌，越来越多人坐下来，手里端着各种便当。参与这场「鸭川宴」的宾客组成：有独自的、情侣的、一家子的、三五好友的，大家边吃边玩水，偶尔也抬头看看桥上车潮和天空中拉长开来的红霞。

这正是京都人与鸭川的相处方式，像找老友吃饭般的理所当然，诚如祖先依河而居的作息。尽管已有高楼公寓可住，但京都人一天之中非得拨出些时间走到河边，做些什么或什么都不做，然后回家，完美结束一天。

摄影 / 季子弘

遇到节庆或特殊日子，鸭川边的活动当然也不少，盛夏之际川边会举办纳凉活动，也就是庶民最喜欢的市集。小摊贩沿着河边一路摆下去，游客就这样手拿着扇子，一摊一摊吃下去。不想那么累的，也可以走进沿着河岸搭建川床的料理名店，享受一顿纯正京都夏日风味的川床料理。即使所费不赀，即使必须与众人同时挤在川床上，但有鸭川河水一起入席的料理，就是京都人夏天不能错过的川边生活乐趣之一。

总的来说，河川在日本人的生活习惯里，被视为像是公园溜滑梯或荡秋千一样的休闲娱乐设施，随时想去就去，不需理由也少有禁止。

华人社会对于河流这种不太受到控制而风险性较高的天然资源，总是抱持太多余的警戒心，最好少去。若真要开放，也要等到投入巨资将河道整建完毕，才让百姓逐步靠近。华人对于接触河川所展现出来的态度始终过与不及，其实河流与人类关系原本就十分自然而亲密，亲水只是一种回归本性。

京都鸭川位于出町柳一带，还设有横越河面的乌龟石踏，让人直接踩着石头跳跃过河。日本人这种视河为友的观念，自然而然展现于日常之中，多了这位大自然好朋友，人民生活在大都市里的紧张感也会降低不少。

摄影 / 季子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