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几畦冬草绿,天府满城银杏黄。
江枫红颜若地锦,其乐无穷错为乡。 ——蔡雨山《成都曲》
这是我第一次领略成都的冬天。如何去形容它呢?很容易地想到一个词,亲切。
小区的花园里错落地种植着几块大大小小的草坪。那地上的草坪许是贪玩,竟停留在了夏天,在微寒的冬天里依然漾着蓬勃的绿。哦,还有和桂树一样的常青树,它们的叶子也是绿色的。
绿色是一种让人情不自禁就会喜欢的颜色。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绿色的呢?有些想不起来了。也许从我会辨别颜色开始。
它使我想起了我的故乡——地处亚热带的广西,无论哪个季节,似乎都是绿色的。
在那个叫做“故乡”的童话王国里,尽是绿色织造的风景:浅绿色的秧苗、深绿色的稻田、墨绿色的荷叶、黄绿色的蔬菜、油绿色的果树……伴着叮咚的溪水以及蝉鸣鸟语,还有熟悉的面孔和乡音。记得当时年少,闯进茂密的蕨草丛中去爬松树摘松针;耍得累了,毫无顾忌地躺在山上的草地睡午觉;荷叶繁盛的夏天,和姐妹们在田田的莲叶间捉迷藏……
是了,这象征自然与生命的绿,是亲切的家乡色。
站在楼上靠着窗口往下看,小区里多数的树木挂着灿灿的黄叶,黄叶在阳光下晃动,像极了金子,明晃晃的,耀眼得很。
黄色的树叶里,要数银杏最为人所喜爱。前些时候,在去吃午饭的路上看见厂房后的那几株银杏叶黄了,便跟同事感叹起银杏叶的美。“要看银杏叶,最好是去电子科技大学,那里的银杏叶最美。”同事热情地建议道。
于是今年十一月底的时候,与先生一起带着母亲和孩子去了电子科技大学看银杏叶。正好赶上电子科技大学正在举办迷你马拉松跑步活动。大学,年轻的代名词之一。青春的身影在校园里奔跑,黄色的银杏叶在风中旋转,路旁的观众时不时地呼喊“加油”“雄起”。热烈的气氛在空中弥漫,才刚一岁两个月的儿子似乎受到了感染,抬起他的小腿摇摇晃晃地也跑了起来。
有人说,喜欢一座城是因为喜欢一个人。其实说的是“爱屋及乌”。
我大学母校的主马路两侧也种着两排银杏树。到了秋天,银杏叶子一黄,那里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校园一景。我习以为常地在那里走来走去,度过了七个年头。我先生和我并不在一个学校,可能是距离产生美,他对那两排银杏树印象倒颇为深刻。每次和他说起哪里哪里的银杏树好看,他总会先提一句“你们学校的银杏树也很好看的”。从前我会对此嗤之以鼻,认为他不懂得美为何物,近年来也开始认同他的看法了。
是了,这些我当时觉得极其普通的银杏叶,在我逐渐远离的脚步声中,躲在时间的槽里不断地发酵着,慢慢变成了母校的样子。
枫树叶是红的。单元楼下的小路正对着的水屏风后面,是一棵枫树。其他时候枫叶是绿色的,和小区里别的绿树一样,并不特别。冬天这个时候,枫叶就变红了,站在一片绿树中间,仿佛亭亭玉立的盛装少女,给人以视觉上的美好与享受。离远了瞧,红色的枫叶以及四季常青的绿叶掺夹在大片的黄叶中,像是调皮的孩童趁着大人不注意,便在黄色的画布上随心所欲地点上鲜艳的红与绿。红黄绿,突然想起交通灯正好是这三个颜色。只这么想着,干练的冬风吹起红的黄的绿的树叶,我的眼前竟又呈现一片闪烁不停的交通灯,实在有趣。
说实话,我一直认为枫树叶和爬山虎的叶子很像,不知道有没有人也和我一样觉得。许是因为我对爬山虎有特别的感情,看见红色的枫树叶,也觉得很亲切。
小时候学习《爬山虎的脚》这篇课文,对这长脚的植物好奇得很,想着要是能亲眼见一见就好了,可惜家乡好像没有爬山虎。后来去了北京读书,真让我给见到了。
我当时在中国地质大学念大一。有一天,朋友七叔邀我同游北京大学。七叔是我的初中同学兼好友,因为他的本名念起来像“六加一”,合起来可不就是七嘛,于是同学们便给他取了个别号,七叔。他当时是北京大学医学院的大一学生,北京大学算是他的地盘。
他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在燕园里转悠,经过一条僻静的过道,过道旁的旧围墙上爬满了红色的藤状植物。这红色的围墙安静地站立在喧闹的高楼大厦之间,像是大城市里吹过一缕田园风,心灵顷刻自由欢快起来。七叔告诉我,它们是爬山虎时,我激动地从车上跳下来,快步跑到围墙边去看那爬山虎的脚。
多年过去,爬山虎的脚长什么样,我已经记得不太清了。那天看到的满墙爬山虎,在时光中一年比一年模糊,终于褪变成了淡淡的背景色,地上清晰的,是两个年轻人友爱的身影。如今,七叔在广西经营自己的事业,我则举家定居成都。我在成都很少见到爬山虎,枫树却不少见,权且当它们就是爬山虎吧。
老友,见枫如面。
寒风迎面而来,人却被这绿的温暖、黄的温馨、红的温情包裹着,这就是亲切的成都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