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盒

我从小就对点心盒有种特殊的迷恋。

那种长方体的盒子,通红的外包装上印上一些有着美好寓意的图案或者文字,然后用红色的带子以“十字”的方式系好。一摞摞地,出现在超市或者小卖铺门口,等着要去拜年的人一盒盒领走它们。而后,便出现在我家西屋或者姥姥家东屋的柜上。

放在我家西屋的点心盒子,是来拜访奶奶的晚辈们带来的。年后没多久,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增加、减少、更换模样,焦急地等待着来来往往的人停下脚步,偷偷竖起耳朵听着家里人谈论还有多少户亲戚要去拜,然后跑到西屋算着自己最后能看到多少盒子被打开。

每年来往的亲戚总是不少,几乎人人都要提上点心,而家里也要出去走亲戚,每次也免不了要提上两盒。但点心这东西,一两块地吃一下还是可口的,再吃第三块,恐怕是要摆手拒绝了。因此,都收下来放在家里是很浪费的,那么再另外花钱买点心实在是没什么必要,所以从亲戚处收到的点心最后也大多归到别的亲戚家里去了。我那时总是在想,是不是亲戚家也是这样的呢,那会不会有点心在亲戚里转了一圈儿又回到我家被我吃掉呢?

但那盒子里的点心并不是我想吃就能吃的。

“去开一盒点心吧。”总会有大人在结束走亲戚前抛出这样一句令人瞬间明媚的话来。那一定是年初里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院子里堆到一起的雪也化得差不多了,来拜访的亲戚刚走,地板砖上还留着一地瓜子皮,茶香和烟味弥漫在东屋的每个角落。

“呀!”于是孩子们一起欢呼着朝着西屋奔去。

我是很少有机会开点心盒的,因为在奶奶这边,我既不是年龄最长的孩子,又不是老小,而“开点心盒”又是如此“神圣”的一件事,因此一定要交给孩子里比较特殊的一个,或者干脆找个大人来,而我,只要和其他同样没机会开点心盒的孩子一样就好,微微猫着腰,把即将打开的盒子围住。

“咔”,磨得锃亮的剪刀刃剪断了盒子上红色的十字。于是躺在盒子里多日的点心们便屏住呼吸,等着通红的盖子被轻轻地拿下来,看着眼前盖住自己的两层半透明塑料膜被缓缓掀开。而后,三百六十度的贪婪目光便瞬间将它们包围住。

“我吃这个!”“啊,我不喜欢枣泥。”“这个有椰丝,你尝尝!”“我给奶奶送一块儿去。”“拿这个,这个还行……”

其实这时候,眼下这盒点心究竟怎么样已经没那么惹人关心了,毕竟特别难吃与特别好吃的点心盒还是很少见的,一盒点心打开,总是有可以吃的以及不那么好吃的,每个人只要按照自己的口味挑两块儿就好了。但也常常是吃了没几口就作罢了,而刚刚的兴奋劲儿也一并和着这几口点心吞咽下去了。于我们这群孩子来讲,这东西与炕上放着的零食相比,总是差了那么一丢丢吸引力。

好像点心盒打开之前,它就如同后背某一处被蚊子叮了个包,闲得没事时,总要痒你一痒,想伸手够,又够不着,因此便只得忍着。直到谁发发善心帮你挠一挠,上了点儿花露水。这打开的点心盒便也只是个看不见也痒不着的包了,过不了多久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而如今,我终于觉察出这点心确实是比小时候更好吃了,也许是大家日子过好了,买得越来越贵了;也许是商家的花样儿越来越多了。而当初在开点心盒时欢呼着围过来的孩子们也都成为可以拆点心盒的人了。“拆点心盒”在我们这群人中间,也终于不是每个人都必须在场时才能做的事儿了。

可幼稚的是,每次过年回老家,听到奶奶说前两天拆了一盒点心时,心里还是免不了要难受一下。

这时候总是免不了要想,如果拆点心时我也在的话,不知道这一盒点心会不会更好吃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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