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头发鉴别馆的老板,我天生就有一种超能力,能够通过别人的一根头发,知晓他的前尘往事。我不能预知未来,但是可以通晓过去。
说来也可笑,开这个头发鉴别馆并不是背负了什么重大而不可言说的责任。说白了就是为了养家糊口,读了十几年的书,毕业后我却一无所长,专业对口的工作单位嫌我专业知识不够不要我,专业不对口的工作更是看我一无所长连面试的机会也不给我。
所幸在我很小的时候,偶然之间发觉了我的天赋,没想到这个曾经我自以为是秘密的天赋,现在变成了我活下去的救命稻草。
现在虽然医学科技发达,却还是不能掌控人的生死,很多人死得太过突然,没来得及立下遗嘱,于是他们的家属就来找我,让我帮他们鉴别鉴别,死者生前的遗愿。原本我的经营范围只是这小小一部分,能够帮助很多生灵完成他们的遗愿我也是很开心。
不过我的本领也就只能了解头发长度期间发生的事情,被剪掉的部分的记忆,也随着被剪掉部分的遗失而无从知晓。
但最近由于我的服务良好,市面上又仅此一家,名气越做越大。更多的人,涌进了我的小店,却是来探查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的,且听我娓娓道来。
这次来找我的是一位头上戴着安全帽的民工,他手上拿着一束枯黄的小辫子,触感柔柔软软,像极了小男孩束的尾辫。
这位父亲开口说道:“这是我儿子的小辫子,打他出生的胎毛开始留的,我们农村有给小男孩儿留辫子的习俗,其实本念着好玩儿,现在没想到却能派上用场。”
我一听来了兴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的,我孩儿跟着我来大城市读书,他娘很早就跟别人跑了,我没啥本事,只能去工地搬搬砖干点体力活儿,唯一的希望就是把我儿子拉扯大,趁我还年轻,还有力气干,多攒点积蓄,供他读大学。我没读过书,希望他能成气候。”这位父亲眼里突然含着点泪光。
他继续说道:“本来孩子成绩在班里还挺好,老师和同学们也很喜欢他,但不知最近为何,孩子也不跟我说话了,在班上也变得很孤僻,不跟别的小孩子玩,老师来跟我说,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到你这儿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我动了恻隐之心,看这个父亲焦灼的神色,赶忙拿过他递过来的头发,探查究竟。
快速过了一遍头发里记录的事情,从小婴儿事情睁开眼睛看着父母,到会走路在田里到处跑,去荷塘里游泳都是欢快的气息,直到来城市里读书,欢快的气息渐渐变了。
我明确地感受到了小男孩内心的困恼,爸爸没日没夜地搬砖干体力活,回到工地的简陋棚里,他一边写着作业,一边听着爸爸由于干重活身体受伤而发出的难受的叫声。他心里难过的极了,再加上最近看的同学手里的课外书里写道,好多农村小孩子就算读了书,将来也还是要回家种田,留在大城市也只能当底层人民。想到爸爸对他的期待,一瞬间找不到自己现在努力读书对未来到底有和用处,才变得不爱开口说话。
我将我看到的景象告诉了这个年轻的父亲,这位民工大哥不禁留下了酸楚的泪水。对现实的无奈,对未来的担忧,以及无法为儿子创造更好条件的自责,一瞬间让这个铁血男儿流下了热泪。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虽然年纪小,但有些事他已经懂了,你们可以好好沟通,让他重新燃起对学习的兴趣和对生活的希望。”
我没有收这位父亲的咨询费,对于我来说这是不耗费任何精力的事,收不收费无所谓,但对于这位父亲来说,这已经是生活中咬紧牙关才省出来的一点钱。
走进来的是个学生模样的青年,他挠着自己的头发,怯生生地对我笑,握着拳头的手松开,掌心是几根栗色卷发,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头发,在阳光下有光泽,还散发着微弱的香气。
我等着他开口。
他支支吾吾了好几分钟,忽然,一瞬间就坚定了,说了出来:“这头发是我们部门一个学姐的,学姐是我的部长,平时带着我们部门的人参加各种活动,我们一起工作一起学习共同进步,久而久之我对学姐产生了一点点感觉,我想我是喜欢上她了,但又不敢表白怕被拒绝,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所以偷偷搜集了学姐掉在衣服背后的几个头发,想看看学姐得心意。”
一瞬间我哑口无言,现在的大学生一个个都精明得很,我拥有超能力这么多年,也从没想到过这个用法,让我哭笑不得,隐隐的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对这个用途伦理道德的担忧。我不确定自己是都应该接下这个委托。
“那你想好了,如果答案知晓后,你的行动吗?”我犹豫的问他。
“想好了,如果学姐对我有意思我就对她表白,如果学姐心有所属我就压抑住自己的这份感情。”他的眼神中透露着坚定的光芒。
“那你先把你的头发给我一根吧,我看看你的真实想法。”我冷冷的说道。
他愣了一下,拔下了自己的一根头发。
我快速地浏览了他的想法,不错,他没有说假话,情况属实。于是我接过了那几根栗色的卷发。
整个卷发的记忆里,都留着一个女孩子的身影。那个女孩子的一颦一簇,都牵系着这个学姐的心思。但是学姐不敢把这份感情挑明,心情矛盾。
这竟是一份这样复杂的三角暗恋关系,为了避免这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冲动,我还是得帮当事人保守秘密。
“你学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是你。”我淡淡地说到。
男孩脸上透露着失望的神色,欲言又止。
我一眼看穿了他,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是谁?”
他点了点头。
“这个不能说,也不是我的业务范围,这是当事人的秘密,得等你自己去发觉。”我说完这句话就转了个身,深藏功与名。
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坐下,他手上拿着个质地极好的名牌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上了点发蜡。
“我为我的老父亲来的。”他言简意赅。
他接着说:“我的老父亲昨天去世,走之前有老年痴呆,谁都不认识,跟谁也不说话,每天呆呆地坐着,知道昨天下午安详的闭上了眼睛。他生前我一直很后悔没好好照顾他,打开他的心,虽然给他最好的物质条件,但父亲的精神世界我一直无从知晓,直到昨晚我听朋友说你这个店,我想看看我父亲生前有没有遗愿。”
他把一簇头发递给了我,里面有全黑、半截白半截黑、全白的头发,长短不一,不像是同一时期的头发。我有些疑惑。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这头发是我老父亲生前的遗物里找来的,和我一起整理遗物的兄弟看到老父亲的这些头发,才告诉了我你这个头发鉴定馆。我也很奇怪为何父亲老年痴呆却有留着自己头发的习惯,这么多年来我都不知道他还竟藏着这么个爱好。”
我闭上眼认真进入到头发的记忆力。
原来这位中年男子的老父亲早就知道了我的头发鉴定馆,他留着这些头发,也就是想告诉自己儿子一个他无法开口的事情。他和这位儿子的母亲是青梅竹马,从小相伴长大,儿子的母亲生下儿子后过不了多久就去世了,他一个人把儿子带大。本就准备怀着对孩子他妈的爱一直入土,没想到却在花甲之年碰见了这一生的挚爱。那是一个风韵犹存和他年纪相仿的老太太,老太太和普通老人不同,散发着少女才会有的魅力,他们谈天说地无话不说。但另一方面,老先生对自己找到一生挚爱感到开心,另一方面又对亡妻心怀愧疚,久而久之就变得不爱说话。这个事情埋在了他心里好几年之久,他并没有得老年痴呆,只是因为愧疚,所以讲自己封闭了起来。他不敢将心事与儿子说,于是在知道了我这个头发鉴定馆的存在后,将自己这几年的头发全部保存起来,等自己归土后,用这样特别的方式告诉儿子。
我的小店还在继续开,暖心的故事还在继续。我没有别的本事,希望凭自己的这份小小的超能力,帮助更多的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也希望守护更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