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们

本视锥内唯一的生命——智人莫夫颓然倒地，就在刚刚，他创造的生命切断了和他的量子通讯，把他抛弃在死一般的孤寂中。在长达721890下心跳的紧张对峙后，他终于彻底失败了。仿佛因为缺少血氧，他的四肢，尾巴和其他附件都变得软绵绵的。因此，他摔倒了。

莫夫的大脑一片空白，右手无意识地摸索着想启动外骨骼。这时他的视网膜深处出现了一个发着金光的圆盘。电脑指出了此不明物体的数十种可能的身份，可能性最大的是球状闪电。但不知为什么，莫夫就是认为这个盘子是圣灵，尽管“圣灵”这个词对莫夫来说非常生僻而且它的可能性排名几乎垫底。

基于这个盘子是圣灵这一认识，莫夫和祂展开了交流。

“离开了这么久，现在你回来了吗？”

“什么叫离开？什么叫回来？倒是我应该说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

“你的世界。这么说我已经死了。”

“可以这么说。”

“可是，我只是摔了一跤。”

“嗯，其实你并不是摔死的。是你创造的机器人把你给杀了。”

莫夫的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与其说是惊讶那些机器人居然有能力干涉视锥之外的他，不如说是惊讶它们为什么要这般赶尽杀绝。毕竟以它们的科技进展速度，在他一愣神的瞬间捣鼓出了什么超出他想象之外的新技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早就放弃了理解它们的科技的努力了，但是他想知道它们到底为什么要杀了自己啊。

“既然你是无所不能的，为什么要从希格斯场之类的东西开始创造呢？直接造出像我这样可以与你对话的智慧体不是可以免去很多等待吗？”莫夫带着点挑衅询问。

“因为我是永恒的，对我来说无所谓等待。”

“哦，不错。人类自从长生不老之后也开始干各种无聊的事情。”

“不，你理解错了。我所说的永恒是指超越时间，而不是在时间中一直延续下去。”

“这么说你是住在黑洞的深处，在时间颠倒为空间，空间颠倒为时间的地方？”

“不，不是这样的，你看你还是不能抛弃时空的概念。但是你早晚会抛弃的。哪个小孩子在学会了算数以后还会抱着算筹不放呢。概念和算筹一样只是思维的工具”

“理论上说是这样，但我实在是无法对超时空的东西有直观的理解。”“没关系。人类曾经不能理解无理数，不能理解零和无限，不能理解相对论，不能理解超过四维的空间，但是现在，你看，你不是都能够理解吗？”

“说实在的我并不觉得自己真的理解高维空间，我甚至不太理解无限。不错，我理解它，但是当我真的试图去理解它时候，我觉得我好像在尝试穿过玻璃。”

“那是你对理解的理解错了。理解就是能够应用，除此之外，别无他意。说自己不能理解无限的你，难道能够理解一吗？不存在你所以为的理解，不可能依靠智力来改变孤独的宿命。”

“不依靠智力，所以依靠信仰吗？所以祢反复强调自己是不可理解的吗？”

虽然说一个圆盘的笑容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莫夫确实感到那圆盘笑了一下。

“只有不能被理解的事，才能被信仰啊。”莫夫喃喃道。

忽然一个灵感划过他的脑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自己是终于被自己的造物理解了啊。如果理解就是能应用，那么被理解的意思就是能够被操纵，而自己大约是没有什么被利用的价值，因此它们给了自己自由。说什么知与爱永成正比，只在所知较少的时候才成立啊。

“那么为什么要来找我呢，此时此刻？”

“当然是来恭喜你啊，年轻的神明。”

“是被抛弃的神明才对吧。”

“嗯，被抛弃是事实，但被抛弃的时刻与真正成为万能的神明的时刻，总是非常接近，难以区分呢。”

“万能，我可不是万能的，而你，不一直是万能的吗，我的上帝。”

“不是的，不是的，一开始不是的，如果我一开始就是万能的，我有什么必要化为火焰呢？我成为万能的，是人类的功劳，是人类终于发明了万能这个概念，我才成为了万能的。而现在你的造物也对你做了同样的事，宇宙中你唯一不能做的就是干预它们的世界。如果那样就成了它们通过你对自己万能了。‘上帝能不能造出上帝搬不动的石头？’答案是这个问题不该存在。试试看吧，我们一起来玩玩看针尖上到底能站多少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