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五百里

《醉乡民谣》海报

如果一首歌从来不像是新的，也永远不会变老，那就成了民谣。

——《醉乡民谣》

时间是六十年代，鲍勃·迪伦首次现身格林威治村的那年一月；地点在纽约曼哈顿，煤气灯咖啡馆。破旧的壁炉，昏暗的光线，一杯加冰的纯威士忌，落魄如流浪艺人的勒维恩怀抱吉他，半醉半醒，浅斟低唱。科恩兄弟以其传神的剪辑，用一帧帧胶片细细雕刻出一代窘迫音乐人的闯荡之旅。

《醉乡民谣》电影截图

那的确是个窘迫的年代，空气里充斥着距离民谣崛起仅一步之遥的低迷。老民谣歌手重新抱出吉他，随处可见年轻人组起的乐队。勒维恩和他们一样，有那么一点才华，也有着所有艺术家都有的通病：贫穷，坚守，不修边幅，也有一颗柔软的心。但艺术界所持的态度正如影片中去往芝加哥车上的老爵士乐手一般不屑，在听说勒维恩唱的是民谣之后，用手杖戳了戳他的吉他：“哼，民谣？我还以为你是个音乐人呢……”纵然民谣还只是乡下人的音乐，甚至说不上是音乐，和大批崇尚个性、叛逆、自由的艺术家一样，勒维恩提着吉他，抱上那只名叫尤利西斯的猫，坚定地踏上了这条跌跌撞撞、灰头土脸的闯荡之路。

尤利西斯

从格林威治村到芝加哥，连一件像样的大衣都没有的勒维恩下了车后不得不蜷缩着身子走在雪地里，鞋袜尽湿；饥寒交迫的他在一家小酒馆里喝着一杯又一杯的续杯咖啡，袜子上的泥浆已经冻干；傍晚打算在中央车站休息又被警务人员赶出去；最终来到唱片公司应聘，在经纪人面前深情弹唱了一首《The Death of Queen Jenny》却只得到一句“我从中看不到任何商机”。其实经纪人没有完全否定他，也提出了可以当和声的建议，但勒维恩拒绝了，和之前在曼哈顿的他一样：“你知道吗？我靠这个吃饭，你们却让我弹它供你们吃饭时消遣！”

走在寒风中的勒维恩，他的全部家当，一把吉他，一个包裹，还有一座空中楼阁。他还要想法子回纽约去。哦，远行在路上的流浪者啊，“Not a shirt on my back, not a penny to my name, lord, I can’ t go back home this-a-way. ” 任何离家远行的游子在这段旋律面前恐怕都禁不住要眼角微湿。尤利西斯也应该回到主人的家里了吧？风尘仆仆的异乡人，你要去往何方？

影片最后，勒维恩回到了煤气灯。光线昏暗，只有一束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一把吉他，一只麦克风，演唱开始，飞扬的大雪与流逝的时间，缓慢，清晰。故事似乎又回到了起点，这是他人生的莫比乌斯——循环往复地坚持自己的梦想，同样的一曲《Hang Me, Oh Hang Me》，也因这段苦闷的旅程而更加催人泪下。最后在煤气灯接替勒维恩上台献唱的正是鲍勃·迪伦，此时勒维恩还没注意到这位民谣界后来的王者，他只是瞟了那个唱着《Farewell》的小伙子一眼，却不知道，民谣的黄金时代已经悄悄降临。

鲍勃·迪伦

纽约的地铁站，破败的街区，汽笛声在百里之外，谁拿捏好架势拨动琴弦弹奏出古老的民谣，格林威治村的故事在谁的喉舌间传唱，每个人都在驻足聆听。他弹唱的那首，叫做《Five Hundred Miles》。关于梦想，关于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