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2年,经过二十年的藩王蛰伏后,朱棣终以命博弈登上了大明帝国的宝座。
对旧臣的血腥清洗,夺来的江山令他惶惶不可终日。即便在梦里,他也难逃刺客的追杀。
1405年,当大西洋的海风扬起大明朝王的旗帜时,谁也不会想到第二年的北京,一座史诗级的宫殿将在世人的眼前展开。
从永乐到宣统,从前的这座城独属于皇家。
有人说它因梦而起,只是这年光流转的人世何尝不也是如梦一场?
殿上的龙椅依旧,这世间早已不知几度轮回。
它是昔日的紫禁城,它是今时的故宫博物院。
紫,是古人心目中的王者之星;禁,是权力,来自于人也施之于人;城,是这一片连绵殿宇在大地上的辉煌建设。
历史的影像,今人的讲述,关于它的一切总是承载着我们太多的想象。
八月的北京,即便是清晨,暑气也是难挡。
起了个大早来到门前,才发现参观的队伍已排到十几米开外。
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穿过午门,站到太和殿的石级上,一股庄严的皇家气息扑面而来。
一对母子从身旁经过,耳畔传来了孩子的声音:
“妈妈,当皇帝真好,我要是他就好了。”
“是啊,所有人都想做皇帝!”
“所有人?”
“是啊,当上皇帝,全天下的东西可都是他的了!”
“原来是这样啊!”
“你不是因为这个才想做皇帝的吗?”
“不是啊,妈妈,我只是觉得当皇帝就可以不用考试了!”
作为老师的我听到“考试”俩字,便不由地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那倒不是,你想想啊!皇帝那么多儿子,只能一个当皇帝,那就要选啊,这样就还得要考试啊!”
孩子似乎对这个答案还是满意的,只见他点了点头,拉着妈妈的手朝前走去。
从太和殿到中和殿,一路上那对母子的话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贝托鲁奇的《末代皇帝》也一下浮现在了眼前。
少年溥仪第一次见到太傅庄士敦,洋老师掏出了笔和纸:
“在我们国家,上课前通常要先进行考试的,皇上!”
不怒而威的溥仪说道:“皇上可是不能让人考的!”
是啊,作为大清的皇帝,他是所有规则的制定者;谁又能给他考试呢?
而他也从没经过千难万险成为那个人人都想做的皇帝,他的命运也从来没有属于过他自己。
三岁,大哭大闹的他被父亲载泮哄上龙椅,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万人跪拜的大清天子。
六岁,隆裕皇太后以其名义颁布《退位诏书》,他又无缘无故地从皇位上退下。
十二岁,军阀张勋领着众人匍匐在地,向他行三跪九叩首大礼,他便又不知所云地做了十二天的皇帝。
三十四岁,他带着满心的仇恨、无力的悲哀,成了伪满洲国莫可名状的皇帝。
紫禁城,眼前的这座宫殿;溥仪,龙椅上的末代皇帝。
他拥有着权力赋予他的一切;他也逃脱不了权力禁锢他的一切;他终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粒棋子。
三十九岁,他被苏联红军俘虏成为阶下之囚;他意欲自杀了却生命却终未遂愿,只得在高墙里接受着劳动的改造。
五十三岁的他终于被大赦,走出监狱的大门,他已是一位迟暮的平凡老人。
年迈的他佝偻着身子重游故宫时,才发现进自己曾经的家门却还需要门票。
龙椅下的蝈蝈欢唱如昔,命运的几番轮回里却是多少的唏嘘无奈。
他的一生有着精致的美,他的一生也带着厚重的伤。
一日的走马观花过,已到临近闭馆时分。夕阳的余光洒在我的脸上,细微的风声掠过耳畔。
从外朝到内廷,红墙碧瓦的这九千余间屋宇;它因永乐而起,它自宣统而止。
曾经偌大的金銮殿前群臣朝贺,如今只剩下游客寂寥的身影。
昔时的紫禁城,今日的故宫博物院。
它轻轻地诉说着那些想象中已然褪色的历史;静静地流传着散落于记忆碎片里的人和事。
它如梦如幻,它似幻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