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卫·戈尔们致敬

文|苏诉

有一种悲剧，叫做大卫·戈尔的一生。

有一种信仰，叫做大卫·戈尔的殉道。

曾以为这是一个千古难题，一个人和一群人的生命该如何选择的难题，却未曾想过，这部电影从来没有给人纠结的时间，而直接放弃了一个人的生命，选择了一群人的生命。

结局很震撼，大卫·戈尔很伟大。

大学里受人尊敬的哲学教授，反死刑运动的激进分子，大卫·戈尔的两种身份竟在不知觉中达成了惊人的统一，他博学多才，他果敢坚毅，正如在大学课堂上所说的，“不要依据你达成多少欲望来衡量你的生活，而该以获得多少真诚、怜悯、理性，甚至自我牺牲的时刻来衡量。因为到头来，衡量我们生平的唯一标准，取决于你如何看待他人的生命。”

虽看过一些哲学，但我对于哲学家的内心世界，我并没有多么深刻的理解。也许，正是因为大卫·戈尔从哲学的角度理性地看待自我以及他人生命的价值，真正明白生命的价值和尊严所在，大卫和他的助手才会这么坚决激烈地反对死刑。

在这样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当中，康斯坦斯痛苦地死去，大卫作为谋杀犯走上刑台。看电影的过程中，我设想过无数个大卫如何因为反对死刑而被人设计杀害的阴谋，我想过政敌迫害，想过朋友背叛，却从未想过大卫竟是参与了这场谋杀，他谋杀了自己，以自己的生命为诱饵，去造就一个因为反对死刑案子的证据。

当我们同女记者贝茜一起从录像带中得知真相的时候，当我们亲眼看着康斯坦斯扼杀自己的生命，看着大卫平静地走向摄像头，关上摄像机的时候，无言的震撼充斥着我们的心灵。平静的背后从来都不是风平浪静，更多的是波涛汹涌。

苏格拉底选择死亡，是为了信仰，大卫·戈尔选择死亡，亦是为了信仰。

死亡的背后，不仅仅是沉重，也会是拯救。

看完电影的时候，我回想起大卫和州长在电视台的交锋，尽管他言辞激烈，占得上风，可是面对州长的质问，让他举出州长在任期间因遭误判而被处以死刑的例子时，大卫只能保持沉默。

旁征博引也好，精彩对答也罢，都比不上一个实例更具有说服力。

也许，在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大卫·戈尔及康斯坦斯的殉道。

大卫被处以死刑的时候，贝茜得到了一个被删减过的录像带，得到了大卫并非凶手的证据，可是，她没有来得及拯救他的生命，看着新闻媒体争相报道大卫的死亡，贝茜在监狱外失声痛哭。

“大卫·戈尔一生致力于反对死刑运动，他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做了一个伟大的殉道者。”

这是媒体对大卫·戈尔的评价。

若是没有最后贝茜录像带的播放，也许这是一个很恰当的评价，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大卫是自己杀死了自己。他没有私心，如果说有私心，他唯一的私心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知道他不是一个强奸犯，不是一个杀人犯。

“我不是让你来救我的，我只是想我的儿子以后可以找到关于他父亲的记忆。”

或许，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投身于反对死刑的运动当中，完成他未完成的事业。

想起第一季《奇葩说》中的一个辩题，只有一个人的轮船和有着一群人的轮船，如果只能选择一个不被沉船，那么该如何选择。

这是一个很难的辩题，辩手们的回答很精彩，但我记忆最深的还是蔡康永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

我当然知道，古今中外，在面临这样的选择时，大家几乎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杀一救百。这没有什么问题，一个人的生命，以及百人的生命，孰轻孰重，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得出。

可是，我们却不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权利，无论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即使我们在选择了牺牲一个人，而去救一百个人之后，我们也不能理所当然地认为就是该这样选择，这个人就该牺牲，就该为了这一百个人牺牲，这不是正义，这是道德绑架。

我们凭什么认为这个人就该顾全大局，就该牺牲自己呢？

看过很多电视剧，当兵临城下的时候，将军的妻女往往会被悬挂在城池面前，借此威胁将军放弃抵抗，而将军也大多会含泪选择放弃自己的妻女，为了国家，为了大义。

这没有错，家国天下，没有国，哪来的家？在其位谋其职，将军该这么选择，该为了国，放弃家，可是，可有人想过被迫放弃妻女的将军，可有人想过被放弃的妇孺？

是该这么选择，可并非理所当然。

电影中，大卫·戈尔一行人设计了一个完美的谋杀案，以自己的生命为献祭，献给了反对死刑的运动，不管是康斯坦斯，还是大卫·戈尔，他们都愿意为了自己的信仰而献祭自己的生命，为此他们成为了一名伟大的殉道者。

我们该为大卫·戈尔们致敬，他们的精神显现着神性的光彩。

可是，我却不赞同他们的选择，不说废除死刑是否应该，仅仅是他们追求理想的方式，我就不敢苟同。

以自身的死亡换来反对死刑运动的成功，未免也太过可笑，即使在追求的过程中免不了牺牲，可是，即使是牺牲，也不该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牺牲又真的必要吗？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吗？虽然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然为了一个因为被冤判处死刑的实例，而精心策划出一场谋杀案，将大众玩弄在鼓掌之中，这将大众放在了什么位置？又将他们所追寻的目标置于何地？

妄图借此以自身的生命换来千百万人的生命，这样的理想真的很美好，但现实往往很残酷。追求例如反对死刑这样的理想，可不是一件献祭就可以实现的。

当然，我也不能否认其会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我认为这样的方式并不可取。

但，哪怕如此，即使我不赞同，我还是想要向大卫·戈尔们致敬。

只为他们的信仰，他们为信仰而敢于豁出一切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