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青草与松狮的奇妙缘分
青草一边在家养伤,一边把房屋出售信息放在一家房屋中介公司,委托他们帮自己卖房。
高斌还是照自己的正常步调上班,对青草的决定毫不知情,他让阿力和曹娜多关心青草,自己只把这份关心放在心里,尽力不去触碰它。
陈美儿现在可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好不威风,高家全家上下都在围着她转,她现在所有的目标就是积极调理自己的身体,想尽各种招数哄着高斌和自己多过夫妻生活,在最短的时间内造一个孩子出来。
但,陈美儿还是来例假了,早上起来发现睡裤染上经血,惊了她一跳,懊恼这该死的“大姨妈”每次都不跟自己打招呼,总是随意造访,还好高斌值夜班没回来,她赶紧跳下床检查一下床单,没有问题,脱下睡裤来塞进提包里,急急地,连早餐也不吃了,出门扔到远远的垃圾桶里,才算舒了一口气。
早上保姆祥妈照常来整理卫生,用力翻开宽大的薄被,准备把床单换下来,却看到被掀开的被子上有一团鲜红的血,凭自己的经验,这应该是女人的经血,睡觉时被子不小心压在身下被弄污了,但是不对啊?她前后考虑了一下,觉得此事怠慢不得,赶紧把被单扯下来拿去给杨琴看。
杨琴正准备出门继续给未出世的小孙子置办东西,看到被单,前后一想,火冒三丈,她打电话叫陈美儿火速回来。
陈美儿刚踏进门,杨琴劈头就问,“怀孕的检测单呢?拿来给我看看。”
陈美儿还想隐瞒,“放在单位了,没有拿回来,是我们医院妇产科的同事给做的检查,您放心啦。”
杨琴把被单狠狠地摔在陈美儿跟前,“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拿这么大的事出来招摇撞骗,我看你是不想在这个家呆了!”
陈美儿一眼便瞥到那鲜红的一团,她暗骂自己怎么忘记检查被子了,眼看事情瞒不住,陈美儿一下扑倒在杨琴腿跟前,眼泪瞬间飞了出来,连哭带喊,“妈,妈,您原谅我吧!我这么做实在是逼不得已啊。您也知道,高斌经常值夜班,最近又被那个小妖精勾了魂,您叫我怎么办啊?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我对高斌的心意如何,您最清楚,您千万要体谅我啊。”
杨琴没理她,依旧直挺挺地站着,陈美儿急坏了,恨不得找把刀把自己的心剖开放在杨琴面前,她捂住肚子半趴在地上,语无伦次地哭诉着,“妈,我小腹好痛啊,您也是女人,您知道痛经有多难受。我还年轻,孩子很快会有的,我会马上怀一个。您知道我和高斌住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他三天两头就值夜班,还是个动物医生,我也一直怕对孩子有影响。您帮我多劝劝她,只要他能把心放回这个家,我保证从现在开始,给高家多生几个大胖小子。妈,我求您,千万别把这事告诉高斌,否则这个家就要被毁了。我这么多年伺候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对这个家一直是一心一意,这您知道的。”
祥妈在一旁看着,都有点不忍心了,虽然平时也不喜欢这个对佣人颐指气使的女人,但看到她此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同为女人也难免生出几分同情。
纯粹好命的女人是真少啊,哪个女人活这一辈子不要受点苦,特别是这种无权无势拼命想嫁到富贵人家的人,哪个不要想尽办法,平时看着都还说说笑笑、和和睦睦的,一旦出问题在家里的身份地位就显示出来了,到底不会是正牌主子的地位,有时也就只比佣人高一点而已,要是还在生养上出了问题,便连佣人的用处都不如了。
杨琴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她对待陈美儿做儿媳持有的不反对态度一直是念在她和高斌中学时代就是同学的情分上,感情也算纯真,这么多年相处多少有点亲情的成分在里面,又加上开始是自己儿子主动说喜欢,就随他去。
陈美儿的父母她也见过几次了,她心里知道并不是什么正经书香门第的人家,身上一股小市民的市井气息,盖都盖不住,自己打心眼里是瞧不上他们,不愿意来往。
这个婚能结就结,不能结也无所谓,自己儿子什么样的找不到,就算他到了六十岁,也多得是黄花大闺女愿意跟他,照样能生儿育女,急什么。杨琴平时表面上对陈美儿也算不错,和和气气,其实潜意识里是看不得她出一点差错的。
她不耐烦地瞪陈美儿一眼,看见她那副可怜样子,心里又不舒服,“斌儿这几年的心一直放在那不正经的事业上,多少也怠慢了你。我也不是不讲情分的人,念在你受了委屈的份上,这事我可以暂时不跟斌儿说,但瞒不了多久,一旦斌儿知道,就算我想留你他也不愿意,到时你只有被扫地出门的份,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噔噔噔地上楼了。
陈美儿把眼泪抹干,直起身来坐在地上可怜自己。祥妈伸手想扶她起来,她一把甩开,想骂一句又不敢,这祥妈跟杨琴这么多年了,虽说是个佣人,但某些方面说起来比自己地位都高。这么说吧,祥妈病了,杨琴会亲自去端汤送药,自己病了,只有佣人伺候。
高斌一连半个月没有见到青草了,虽听阿力说青草恢复得很好,但还是跟坐在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得安宁,多少次抓起手机找出那个号码想要拨过去,多少次编好了信息只差按发送键,甚至有一次他上班,竟然恍恍惚惚把车骑到青草家楼下。
每天一边做事,一边眼巴巴地望着门口,多么希望那个熟悉的身影可以出现在自己面前,有时看错人了,心都会扑通扑通地跳起来。每到陷入思念不能自拔的时候,他就用陈美儿和她腹中的孩子告诉自己,自己是有责任的人,没有资格和权利思念别人。
这天,高斌本该值夜班,但还是一大早到了店里,最近他都这样,心里一直在等待什么。刚推开门,看见同事都聚在一起,定睛一看,心里那个念叨千百遍的人儿也在里面,大家都围着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高斌按捺住狂喜的心情,和别的同事打了招呼,向青草只迅速地点了下脑袋,眼睛也不敢直视她,径直朝里间走去,耳朵却竖起来听他们在讨论什么。
曹娜那个大嗓门嚷着,“青草,你知道吗,我这几天伺候这家伙可算是费了吃奶的劲了。它开始不理我,我想带它出去溜达溜达,又怕它咬我,每天拿个扫帚伸进笼子里拍它的屁股,有一次把它拍急了,它一口咬住扫帚,我俩就开始玩拔河。现在好了,可听我话了,我走哪它跟哪,我俩是哥们。唉,可怜的家伙。”
青草笑起来,她远远地瞟高斌一眼,感觉出他的不正常,自己一直在等他电话,却永远都等不来,想来看看,又自己跟自己赌气,今天终于忍不住过来了,看见高斌进门瞧都不瞧她一眼,又变得十分失望,也许他那几天对自己的照顾只是出于内疚吧。
她接着问曹娜,“那怎么办呢,虎子就这么被遗弃了吗?”
曹娜说,“那可不嘛,要不你说怎么办呢?你被咬的那天主人还挺上心的,还留了一点钱,说是第二天要来,结果就一去不复返了,你说这人怎么这么坏,一点征兆都没有,要是能看出来他是这种人,那无论如何不会让他走掉的。现在电话都打不通了。”
阿力到底见得多些,“人啊,很复杂,他上心的时候是真心的,留下钱是真心的,说第二天要来也是真心的,也许回去被身边的人一劝,就觉得不划算或者害怕了,真的不想来了。这种感觉就像爱情,说爱一个人的时候是真心的,可不爱的时候也是真心的,他觉得自己有很多爱与不爱的正当理由,对别人来说却无法理解。”
曹娜大叫起来,“你扯到哪里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爱不爱的,我们现在在说虎子的事情,你不要跑题好不好?”
阿力笑笑,“虎子你接着伺候几天,就你能伺候得了它,你人高马大的,难不成你让青草去伺候吗?就她那小身板,还被虎子咬过,我看这辈子她连松狮一根毛都不敢碰了。”大家都笑起来,青草不置可否,她看到虎子的时候心里确实发怵。
阿力又接着说,“这家伙对别的狗不友好,好多客人都怕它不敢来了,常年关在笼子里又不行。曹娜,你还是继续发布消息,给它找个好人家送出去。行了,大家开始干活,对青草的欢迎仪式到此结束,散了吧。青草,你跟我过来,我跟你说说这些天的情况。”青草乖乖地过去了。
高斌远远地偷瞄俩人,阿力很热情地跟青草低语着,青草有时皱着眉,有时又看着阿力大笑起来,阿力也时不时地乐着,好像在故意逗青草,很得意的样子。
高斌甚至都怀疑阿力是不是爱上青草了,这么殷勤,青草笑得这么灿烂,是不是也爱上阿力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青柠檬,被他们时不时地捏一下,再捏一下,喷出一股股酸水。
青草也暗暗注意着高斌,俩人即使擦肩而过,也不再看对方一眼,好像故意在躲开,越是这样,青草越是难受,她想起高中时代最喜欢的一首诗,诗的开头这样说,“总是有些这样的时候,正是为了爱才悄悄躲开,躲开的是身影,躲不开的是那份默默的情怀”。
诗的中间又说,“月光下的踯躅,睡梦里的徘徊,感情上的事情,常常说不明白”。
诗的最后说,“不是不想爱,不是不去爱,怕只怕,爱也是一种伤害”。
这一字字,一句句分明说的都是自己的心情啊。
心里的味道好苦啊。还好,自己要离开了,一切都将结束了。
没心没肺的曹娜快乐地带着虎子出去溜达,青草想躲开高斌,也跟去,追着问,“它不跟你凶吗?”
曹娜炫耀起来,“哎呀,狗狗就是这样啦,你越怕它它越咬你,你对它好它能感觉出来啦。虎子好可怜呢,前几天一个客人想领养它,把它带回去先玩两天,结果又嫌弃地把它送回来了,说是体味太大,又不跟人亲近,不吃不喝的,养不了。它开始在我们这也不吃东西,现在饭量还是很少,估计很想原来的主人呢。现在老粘着我,别看个头这么大,还很没有安全感。找个新的好主人很难,一般人都不太喜欢松狮,喜欢但能够精心饲养的很少。”
青草突然觉得虎子可怜起来,它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紧紧跟在曹娜后面,生怕自己丢了似的,“曹娜,你把虎子领养了吧,你看它这么喜欢你,你给它一个家嘛。”
曹娜叹了口气,“喜欢归喜欢,我没有条件养,我和别人合租房子啊。长时间养在医院里,阿力不同意,它总是吓唬别人,那些生病的狗看见它不是怕得直哆嗦就是上去就打架。”
曹娜摸摸虎子的脑袋,青草也试探性地想摸一下,却战胜不了心理恐惧,曹娜一把扯过她的手放在虎子身上,虎子回头瞅了一眼,又扭过头去,懒懒地趴在地上,吓出青草一身汗,还好,好像也没想得那么恐惧嘛。
一连几天,青草都在努力克服心理障碍接近虎子,自己把喂它吃饭的任务揽了过来,她想自己终究是要在这行做下去的,不能因为一次被狗狗伤害了就害怕,多积累经验了解宠物的脾性将来才能少受伤害。她想给虎子换个新名字,老虎肯定要咬人嘛,叫个温顺的名字也许就会好了,她改了一连串的名字试着叫虎子,虎子都不搭理她,就在青草叫道“帅帅”时,虎子抬起头瞟了她一眼,青草再叫一遍,“小帅!”虎子呜呜朝青草应了两声,好像在表示同意,青草乐坏了,看来虎子认为它自己很帅,这么臭美,以后就叫小帅了。
这天,青草自告奋勇去遛小帅,刚把笼门打开,拿起平时牵它的绳子,小帅自己就从笼子里晃晃悠悠出来,跟着青草出去了,曹娜就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惊奇地看着小帅根本无视她的存在从自己身边晃过去,朝着它的大屁股来了一句,“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有奶便是娘啊。”大家都笑起来。
青草还没回来,曹娜仍旧坐在门口休息,这时,看见一个女人走进来,便上去问需要什么帮助。
来的这人正是青燕,她去青草家找不到人便找到宠物医院来了,想看看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神奇魔力让青草魂牵梦系的,再说,她还记着李乐民说过的话,得来探探高斌的底。
青燕一眼看见高斌在里间给一条小白狗看病,却没看到青草,正好,她装成顾客的身份和曹娜聊起来,这下可找对了人,曹娜本来就是个大嘴巴。
聊了几句,青燕便装作很羡慕的样子问,“你们这宠物医院真大,弄成这样得花掉不少钱吧,房租肯定贵,能挣钱吗?”
曹娜就像自己是老板似的,“那房租是不便宜。不过钱不是问题,我们有一个老板那真是个极品,又年轻又帅又有爱心家里又有钱,他老爸是做大生意的,家里那高档车真不知道有多少辆,住得都是别墅,保姆成群。我们老板开这店就是因为喜欢,挣钱根本不是目的。”
青燕故意撇撇嘴,“有钱那是他家里的,他爸爸能都给他?他干这行,家里人肯定相当反对啊。”
曹娜更兴奋了,“所以说我们老板厉害呢,和他家里人多年抗战,连未婚妻不支持都没关系,自己勇往直前。”
青燕故意瞪圆眼睛,“都有老婆啦?”
“不是老婆,只是订了婚,还没有领结婚证呢。好像两人现在感情不是很好,以前还行,主要是那女人不支持我们老板的事业,总是捣乱,时间长了谁受得了啊。”
青燕正准备再问,青草带着小帅回来了,青燕看见青草牵条这么威猛的狗,吓得直往后退,曹娜大笑起来,“其实它可温顺啦,这女孩就被它咬过一口,现在两人都成好朋友啦。”
青燕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心想青草这孩子真是不要命了。
青草忙用各种表情示意曹娜赶紧住嘴,对着吓得花容失色的姐姐亲热地喊了一句,“姐,你怎么来啦?”这一喊,引起里面高斌的注意,他忙走出来,和青燕打招呼,陪着她聊了一会,熟络得就好像刚从医院回来,从来没有和青草闹别扭。
青燕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想想刚才曹娜说过的话,越看心里越喜欢,再看看青草,嗯,两人真是般配,这孩子做自己的妹夫真是完美。在她心里,高斌那个未婚妻完全等于不存在。
青燕和高斌都觉得奇怪,青燕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一点反对青草工作的话都不说了。青燕临走还交代青草,“好好干啊,多帮小高做点活,别累着他,虽说是男人,也不容易呢。”说完高兴地拍怕青草的脸走了,拍得青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从宠物医院出来,青燕先去了顾丽云那里,她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似中彩票巨奖的天大好消息告诉一直在担心的老妈。正好,大伯也在,正准备和顾丽云再说说青草的问题,就看见青燕兴高采烈地回来了,青志高有点不高兴,自己为她们操心得要命,这孩子怎么没心没肺的,乐呵成这样。
听完青燕眉飞色舞地说青草吊了个大大的金龟婿,青志高将信将疑,青燕说得神乎其神,还对天发誓,说那男孩绝对比余天好一万倍,自己亲眼见过两次,两人已经在谈恋爱了,叫大家绝对不要再操心。
顾丽云对这话是深信不疑的,看了青志高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青草这孩子我还是了解的,很聪明,自己很有主意,我相信这事是真的,要不青草不会扔下工作不要。”
青志高虽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暗暗高兴起来,既然有这等好事,决意暂时不逼这孩子回来工作了,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青草为了让小帅多吃点东西,按照书上的教法做了牛肉窝窝头、狗粮拌肉汤之类的给它改善伙食,每天一有时间就陪它玩,把它当个孩子似的一起聊天,帮它仔细地清理耳朵、梳毛、洗澡,小帅在她的照料下真的越来越帅气了,毛发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金黄色的光,看上去威风凛凛的,大家都惊叹青草怎么有这么好的耐心。
改了名字的虎子开始黏青草了,恨不得每天跟着青草回家,不是青草来上班,它坚决趴着不起来,任谁叫它眼皮都不抬一下。远远地听见青草的说话声或脚步声,它会一下异常兴奋地在笼子里站起来,用前爪啪啪拍得笼子直响。
青草慢慢也舍不得,试着带它回去几次,发现小帅非常喜欢并爱护那个家,到了家里很放松,从不祸害花草,憋急了也不在屋里拉屎撒尿。
青草决定领养小帅,她有时开玩笑地跟小帅唠叨,“你说咱俩是不打不相识啊,这交情很铁嘛。”小帅总是哼哼着回应。
青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和一只咬过自己的凶猛的松狮犬在一起,看来人和动物之间也有着奇妙的缘分,这是种纯粹的依赖与被依赖的幸福感觉,就像婴儿与母亲之间的关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