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能相儒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各门各派各显神通,十八般武艺悉数登场,正义和邪恶在利益中不断转换,恩怨情仇腥风血雨人情冷暖。
这就是我们行走的江湖。
我们不要指责岳不群无耻,用道德的眼光来评判他实在不合情理。葵花宝典何等诱人,武林盟主多么威风,即使自宫又有何妨?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为达目的必有取舍。罢了,谁规定武林盟主不能是中性人?现在的时尚潮流不都喜欢吗?
我们为小李飞刀李寻欢的情意感动,爱一个人可以这般斩钉截铁毅然绝然,是真正的侠客。我若是林诗音,必感天动地,以身相许。
最羡慕韦小宝,做人当做韦小宝是男人的追求,想必这也是金庸先生的一生的理想。看尽世间百态,享尽人间艳福和荣华富贵,集小市民和无赖于一身的矛盾综合体,是现实中小人物最真实的写照。
没有男人不会说不想当楚留香和陆小凤,能如此洒脱地行走江湖,任由刀光剑影。
和这些大侠相比,我们只是小人物。江湖中甚至无门无派,无名无号。没有人会在乎我们的存在,没有人会姑息我们的生命。我们战战兢兢,时刻提防着不知道哪里射来的冷箭,也许有一天突然倒地,却不知道死于哪位高人之手。
我们不是没有追求。曾几何时,我们也想练好绝世武功,称霸武林。可惜,我们没有好的资质,甚至没有好的兵器。
默默无闻是我们生存的多数常态。
可有一天,时来运转,在稀里糊涂中我拾到了武林秘籍,于是我如获至宝,潜心练习,终因内功不够而走火入魔。
自从走火入魔后,我发现我变了一个人,我变得杀戮,变得阴险,变得残忍,我不再对生死抱有敬畏,成为武林盟主是我至高无上的目标,我开始讨厌李寻欢,憎恨陆小凤,鄙视韦小宝,我觉得他们不是真正的英雄,只有我才是,而从此,岳不群成了我无比崇拜的偶像。
有一天我遇到了林诗音,她告诉我他并不爱李寻欢,只是钟情于小李飞刀那痴迷的眼神。我冷笑,那一刻,我觉得林诗音是多么地下贱。
有一天,我碰到了韦小宝。他说我们是兄弟,要送我《四十二章经》,说现在黑市价格为每本三百万美元,我嗤之以鼻,这些没有追求的市井小民,我把他痛扁了一顿,丢进了茅坑里。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成为武林盟主,谁要阻拦,我就让谁灭亡。我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我去了一趟华山,体会了站在华山之巅的疯狂。我叫来了周伯通,质问他是否知道我。让我气愤的是他竟然不知道江湖上还有我这个未来的武林盟主,我们打了三天三夜,最后对酒当歌,烧烤麻雀。
我发现我喜欢老顽童这个人。
杨过和小龙女来了,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还那么恩爱,我很嫉妒。可看到杨过满脸的皱纹和小龙女那长满的老人斑,算了,我终有一天也会老。听说郭靖和黄蓉已经仙逝,我忽然有点难过。在我未成名前,我还是敬仰他们的。
2
我忽然厌倦了练习《葵花宝典》,当我挥刀自宫看着喷薄而出如泉涌的鲜血时,我感到了耻辱般的快感。
很奇怪,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的灵魂得到了升华。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一度沉醉于《葵花宝典》的阴柔,如蓝桂坊头牌胭脂姑娘的一颦一笑,婀娜多姿,我觉得挥舞着的长袖和风吹着翩翩起舞的群摆,江湖中没有人可以比我活得更诗意。
武林中人就应该是舞林中人,不善舞的江湖中人根本没有称为侠客的资格。
以后这个规矩应该由我来定。
其实我一直很孤独。和我青梅竹马的师妹跟了令狐冲,在他们的新婚之夜,我一度想挥剑自尽,可我心有不甘。我发誓我要练成绝世武功,我要杀了令狐冲,夺回我的师妹。
现在时机成熟了。我把这对我恨之入骨的狗男女捆绑在一起,我改变了主意,我要让我的师妹眼睁睁地看着他心爱的男人在她面前死去。
当我把剑锋插进令狐冲的喉咙时,我从令狐冲的眼神中没有看到一丝的愤怒和悲伤,相反是一种出奇的宁静,这是我最无法容忍的地方!
师妹早已哭昏了过去。当她醒过来时,眼中的怨恨似一把剑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我突然想一剑结果了这个女人,与其让她苟活于世,不如让她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
可我下不了手。师妹突然用手抓住我那锋利的剑,直直地刺向她的心窝,我已经无法阻挡。
这也许就是宿命,此生中,不是他人负我,就是我必负他人。
江湖有时就这么冷酷和残忍。
当白玉京临死前将长生剑托付给我时,就说过:无论多么锋利的剑,都比不上那婉转的回眸一笑。当年,师妹的那一笑,把我的整个青春装在了她那迷人的酒窝里……
只有笑,才能真正征服人心。
可惜,我已经不晓得该如何笑了……
红颜终究是祸水啊,然而,现在的我又何尝不像一抹红颜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声轻叹。走来的是一灯法师。
我向来很讨厌和尚,我认为他们都是伪善的道士,是披着袈裟的狼。
可一灯法师那一声轻叹,却使我的思维陷入了停滞状态。
如果是平常,我会毫不犹豫地挥起我的长生剑劈向一灯法师。可他似乎根本无视我的存在,从容又虔诚地抱起令狐冲的尸体,漫漫地淡出了我的视线。
沙漠里又起风了,那一深一浅的是师妹的脚印,还有她那曾经那么熟悉的背影。
我已经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路在何方。
长生剑上滴嗒地流淌着鲜血,染红了整个沙漠,夕阳下,太阳在嗜血。
远处传来了驼铃声,那是我下一个要掠杀的猎物,但不知道那究竟会是谁。
3
在我练习《葵花宝典》之前,我从不沾酒。我鄙视那些视酒如命的所谓侠客。
杀人或者比武前要喝点酒的人,只能证明他的恐惧和没有信心。
可我最近迷上了酒。每当醉意三分时,我就会疯狂地练剑,当尘土飞扬,落叶纷飞时,整个世界都在为我转动。我忽然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那一剑的温柔,无人可以比拟。
那中性的万千妩媚和风情万种,非东方不败和李宇春能及。
那种感觉很好,很好。
原来,练习《葵花宝典》是要学会喝酒的。如今我已习惯了杀人前必喝三杯,而且只喝三杯。
我终究未能免俗。正所谓小酌怡情,大酌伤身。
最近,我很苦恼。我很诧异:江湖上很多人开始称呼我为“大侠”。
我很讨厌被人称为“大侠”,在我看来“大侠”和“大虾”没有本质的区别。
我突然拥有很多的“粉丝”,说实话我很不习惯。我从来不给“粉丝”签名和合影,他们并不真正喜欢我,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与我合影当作显耀的资本。更让我无法容忍的是,居然有人拿着我的照片去卖钱。
如果让我发现这样龌龊的人,我必杀之。如此没有境界,只知道活在钱堆里的人,只会是江湖上的祸害,没有让他存在的必要,因为,如今我已代表了正义,得到了上帝的授权,我必须杀掉他,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这是神圣的使命。
有很多记者要采访我。我一概拒绝。我同样不喜欢那些“狗仔”,没有理由。
我还需要什么理由?
东方不败E-MIAL给我,热情洋溢地表达了对我的敬仰和爱慕,她几乎用尽了《辞海》里所有的誉美之词,还说希望和我一夜风流。
我和经纪人说,可以考虑给东方不败一个机会,但确实日程排得太紧。
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英雄总是心心相惜的。
今天早上,我小酌了两杯,差点喝了第三杯。我准备杀了我的经纪人。
这个狗日的经纪人,为了那一点可怜的业务提成,他居然未征得我的同意,到处替我签订合同,安排演出,像资本主义一样想榨干我的血肉。
他娘的,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简直一点都不考虑我的个人感受和身体状况。
好久没有练剑了,我发现业务都快荒废了。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简直就是不务正业。
我来到了海边,清凉的海风吹拂着我的脸庞,海浪击打礁石的声音轻轻地撞击着我的心庞。
很久没有这么平静过了,海边只有我一个人。之所以没有人,是因为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今天是我要去海边的日子,没有人敢来,来者,无生还的人任何可能。这是我为江湖定下的规则。
我想起了师妹,海浪的如泣如诉,使我变得有一丝的伤感。那一刻,我不再怨恨令狐冲。
明年的清明,我要去祭拜令狐冲。
不知道师妹今在何方?她,过得好吗?
4
自从上次我饶了他一条小命后,我的经纪人诚惶诚恐,生怕脑袋不保。其实,他也不容易,跟我在一起,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为了生存,时常伴随着死亡的危险。
最近,他表现得不错。为我策划了2009年度武林大会,使我开始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只有这样做事,才是真正为我着想,他开始变得聪明,因为他开始知道我需要什么。
我邀请了当今武林最知名的一些高手,叶孤城、傅红雪、天鹰王尊、独孤求败、刀城长老和野马鹤,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英雄人物。
凡是想来参加武林大会的,都必须持有我亲自签发的英雄帖,违者,斩立决。
武林大会定在八月十五的华山,晚八点,月圆之夜。
我没有给周伯通下英雄帖,我赌他一定会来。
很多的无名小辈或者有了一定名气的小虾都想参加这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武林大会,可我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就像当年那些所谓的前辈不给我任何机会一样。
他们送来了很多的黄金、白银、珠宝、好酒,甚至有人送来了美女。
你知道他们送这些东西的下场,我的经纪人只收了二两黄金,被剁掉了一个手指。
送黄金、白银、珠宝的那些人,每人留下了一只胳膊;送来好酒的人,每人留下了一条腿;送来美女的人,留下了他的脑袋。
这是他们对我莫大的侮辱,这就是他们应有的代价。
八月十五,华山,月圆之夜。
我的眼中只有华山空旷的天空,和那斑斑点点的星星。
叶孤城、傅红雪、天鹰王尊、独孤求败、刀城长老和野马鹤等悉数到场,我坐在华山最高峰的观景台,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盟主、盟主、盟主……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大会已失去了比武的意义,他们都是来观看我的演出。
一个人的孤独的演出,只有星星在陪伴。
他们知道,我在等一个人,周伯通。
可周伯通似乎并不领情,两个小时后,他依然不见踪影。我已快失去了耐性。
一百多名江湖侠客,开始躁动不安,他们搞不清楚我葫芦里卖什么药。
他们不需要知道,知道太多,结果只有死。
已经有7个不知好歹破坏我心情的所谓侠客瞬间死去。
我没有等到周伯通,我感到非常绝望。
可以说,这世上我唯一感觉心灵相通的人,在我人生最重要的日子里,未能让我如愿。
此生,我必负人了。
东方不败来了,这让我始料未及。她没有英雄帖,她怎么来的呢?
许久不见,东方不败风韵了不少,她轻挪莲步,款款向我飘来,她的轻功已如入无人之境。
一瞬间,她已倒在了我的怀抱里,整个武林变得开始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那一刻,周伯通黯然失色。
5
我还是杀了东方不败,她死得很安详,没有一丝痛苦,反而是很满足很快乐的样子。
我憎恨死亡,并非因为我害怕死亡,是因为我无法死得如令狐冲和东方不败那样,把死亡当做一场快乐的旅行。
我知道,当今武林很多人活得如履薄冰,可他还是留恋这个世界,尽管这个江湖,尽管生活给与他的更多的是痛苦和恐惧。
那场武林大会的结局是,有一半的武林高手死于东方不败的“飞天银针”下,而另一半则死在她的回眸一笑之中。
傅红雪,叶孤城、刀城王尊等无一幸免,整个华山顶上弥漫着血腥味。
我冷眼旁观,很多的剑客在临死前向我投来求救的哀怨目光,我不为所动。
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
月色黯淡了下来,天空中有乌鸦掠过的哀鸣。
华山顶上,尸横遍野。
整个华山,只有东方不败的狂笑声在天空回荡。我自始至终都在沉默,直到我挥出绝情刀的那一瞬间。
东方不败像一缕轻云,徐徐地飘落在万丈山谷中。
我去了恒山灵隐寺,见到了一灯法师。
他似乎未曾觉察我的到来,打坐在佛像前,轻敲木鱼,口中念念有词。
我跪在佛祖前,闭上双眼,我的世界一片漆黑和空灵。
九个小时过去了,一灯法师依旧磐坐如石。我听到他喃喃细语,只听懂了两个字:
回头。
清晨,我迈出灵隐寺的大门,我的腿重如秤砣。
寂静的夜晚,寂廖的心情。
灵隐寺的钟声敲响了,那是众僧晨读的钟声。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八月飞雪,窦娥哭泣。
6
好久没有下这么大的雪了,这个冬天很特别,真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我在华山顶上整整呆了一个冬天,我在等周伯通,虽然去年的武林大会他爽约。
我相信他会来找我,因为他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老顽童。
最近我很少过问江湖的事情。江湖上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里,他们更不敢再上华山,因为那是个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华山只属于我这个孤独的英雄,别人不配。但如果周伯通来,我会欢迎他。
有个叫落叶郎的小子据说最近风头很劲,一夜之间连挫七大门派的掌门人。少林、武当、峨眉、崆峒、昆仑等一流高手均败在他手下。
没有人知道他的师傅是谁,属于哪门哪派。他从来不用武器,他唯一的武器就是树叶。
一个风流倜傥的英俊侠客,今年十九岁。他杀人从来没有见血,而且死者都是一个姿势,向前扑倒。
他说没有见过我,更没有听说过我。他要当未来的武林盟主。
我喜欢他的狂妄。年轻人就应该这样,有气魄。
江湖上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都已经被他的相貌和武功迷倒。
他很风流,高手都很风流。比如陆小凤,比如李寻欢。
他说他要超过陆小凤和李寻欢
每个和他风流过的女子,都会珍藏一片他送的树叶。
有一天,我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苍老。东方不败死后,我很孤独,也很寂寞。
我原以我的世界会一片寂然,可落叶郎的出现,让我觉得人生不会太寂寥。
有机会我会去会会这位后辈人物。
我迷上了品茶。我品茶的时候希望有人舞剑,有人拨弄琴弦。
品茶能使我心情宁静。
我要去江南,去苏杭,去杨柳岸边的春雨迷蒙的西湖,去垂钓。
我要去探究雷锋塔倒塌的真正原因,我要去和法海谈论佛经,我要告诉他,当年他不应该拆散许仙和白娘子。
我还没有最后决定,我是否要下华山。在遇到周伯通之前。
春暖花开了。
绿叶嫩芽了。
我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归隐也许是我将来的归宿。
或许是死亡,我在选择死亡的日期和方式。
一定要死得很快乐很快感。
一定。
7
有时候真的很想退出江湖,不理江湖的恩怨情仇和是是非非。
我知道那是理想化的想法,金盆洗手,洗不干净曾经的血腥,我武断地结束过多少人的生命,有很多人也许根本不该死亡,可他在不恰当地时候进入我的视野。
这是宿命。
我还有新的高度需要挑战吗?我问自己。和落叶郎一争高下?去证明自己宝刀未老?证明自己曾经是江湖中人人闻风丧胆的那个武林盟主?
在落叶郎眼中,或许,我已经成为历史的过去。
未来,始终掌握在他们这些初生牛犊手里。
张扬、目空一切,这些武林中的新人们,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和胆怯。
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这就是江湖的基本规律。
我很害怕自己老去。不再年青。
落叶郎来信了:
平之前辈,久仰您的大名,对您的葵花宝典神功仰慕已久,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立志要当你这样的大英雄。
我六岁开始练功,十二岁正式行走江湖。听说了您的很多神奇的故事。尤其是华山论剑的那一幕,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对我的师傅说,我要超越您。
师傅从来不让我知道他到底是谁?在十岁那年,我失足掉进山崖,是师傅救了我,并教会我武功。可师傅很少说话,他除了教我武功外,平时几乎沉默不语。他最喜欢弹奏他的琴,奇怪的是,我只要听师傅那如泣如诉的琴声,我就情不自禁地舞剑。而且,我会随着琴声,越舞越起劲,有时候甚至忘记了自己。
师傅给我改名为落叶郎。我之前的名字并不是这个。我爹娘自从我掉进山崖后,就以为我死了。师傅不让我谈起我爹娘,我只要说起,必遭师傅的打,并且要饿三天三夜。我常常以树叶为食物,因此久而久之,树叶成了我唯一的好伙伴。可我真的很想念爹娘。
我问师傅练习武功是为了什么?师傅冷冷地说,为了超越你。我不敢多问,因为害怕师傅又体罚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师傅的真正面目,他总是用长长的头发遮住脸庞,他的声音软软的,很像我娘。
师傅天天除了弹琴,就是教我练功。有时候,他会生一堆得火,抓几只野兔,烧烤,自己吃,我很饿,闻着烤野兔的味道,很想吃,可师傅从来不给我吃。
我很怕我师傅。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每一个月师傅会让我到江湖上行走五到七天。师傅说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如脱缰的野马一样,我要狂奔,我要释放。因此,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遇见年轻貌美的女子,我绝不放过。我在山洞里呆了太久,我的野性让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最近我打败了很多高手,捕获了很多美女的心,可我丝毫不快乐。因为师父说我此生的使命就是打败你。
是的,我要打败你。前辈。
期待与您的见面,并希望有机会向前辈您讨教。
即使死在前辈的剑下,我亦无遗憾。
人生自古谁无死,只是选择死亡的方式而已。
8
江湖依然风生水起,落叶郎在数月之内如秋风扫落叶般声名鹤起。
我听闻,但漠然视之。
我在研究棋局。黑白两子的世界却有如此变幻莫测。
江湖犹如一盘棋,而江湖中人又何尝不是一粒棋子?很多时候,我们是下棋的主人,更多时候我们是别人手中的一粒棋子。
棋局的输赢真的很重要吗?那只是结果。往往棋子与棋子之间的磨损,似乎更加惨烈。而江湖人热衷的就是那种磨损的快感。
落叶郎正享受着下棋的快感,因为他总是赢,赢得让他失去了方向,他变得狂热而张扬。
舍我其谁的霸气背后是看不清的自己,那模糊的影子。
我知道,我曾经有过下棋的酣畅淋漓,而曾几何时,当我平静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们都是棋子。
这个江湖注定要长江后浪推前浪,当英雄迟暮,归去,总有被遗忘的那一刻,无论你是多么么地留恋和不舍。
人是很健忘的,江湖中没有谁真正重要,谁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多少的侠客为了证明自己的重要而前赴后继,最终,殊途同归——死亡。
当我沉迷于棋局的时候,我放佛看到了一幕幕的杀戮,那惨烈的争斗,虚伪、狡诈、功利,那是江湖的本质。
我在落叶郎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似曾相识的记忆。
今年的清明,我去祭拜了令狐冲。我在他的墓地上虔诚地跪拜了一天一夜。
我并非祈求他的原谅。我只是在思考他死亡的意义和我活着的价值,究竟有多大区别。
天空下起了雨,细雨润滑着我的脸,忽然悲从心来,我搞不清脸庞上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忽然很想念师妹。想着她在天堂是否和令狐兄弟过得幸福。
是的,令狐兄弟,令狐兄弟,我们之间本不应是仇恨。
我收到了落叶郎的英雄帖。
明年三月的扬州,他邀请我一起风花雪月。
9
我决定下华山。落叶郎答应我,不谈武功,只谈风月。
烟花三月下扬州。我看到了繁花似锦的世界,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也许我太久没有行走江湖了。不问尘世事,没想到华山外是另外一番世界,这个世界真是婀娜多姿。
扬州的风都是温柔的,如同纤纤细手抚摸你的身体,无法抗拒。
扬州的气息是暧昧的,空气中弥漫着胭脂的味道。
秦淮河畔,到处是花枝招展的姑娘。风度翩翩的落叶郎很受欢迎。他熟练地和每一位打着招呼,那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散发着翩翩的风度,着实让那些姑娘着迷。
我冷眼旁观着一切。
落叶郎停留在紫云阁门口,抬头看了看,大踏步迈进了阁里。
紫云阁传来绵软的笑语,落叶郎已迫不及待地进去风流,那是他的世界,他的极乐世界。
我点了壶酒,酒的名字叫醉生梦死。
陪我喝酒的那个姑娘叫红霞,出生杭州人家。
弹一手好琵琶,那琴声如泣如诉,那满腔的哀怨,让人伤感。
我端起一杯醉生梦死,一饮而尽。红霞姑娘不经意间已香泪满脸。
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怜悯。
我和红霞没有言语的交流,只有她的琵琶声贯穿始终。
一壶醉生梦死,一段儿女情长。
据说她也是众多被落叶郎临幸但根本没有进入落叶郎眼中的烟花女子之一。
或许落叶郎只是她感情寄托的影子,她的过去她的内心世界一定有曾经美好的那个记忆。
我给了她5两银子。头也没回地走出了紫云阁的大门。
杨柳街上的商贩们卖力地嘶喊,街上车水马龙,那为了生存和生活的呐喊。
我和落叶郎是俩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无论落叶郎武功再高强,他依然没有资格和我比武。
甚至,他只能成为侠客,而无法成为宗师。
这个江湖亦来亦浮躁了,我隐隐感到了恐惧和担心。
也许我的存在,还能让一些人有一些动力向上。我不敢想象没有我的江湖会不会从此没了生机。
一叶扁舟,我轻飘在秦淮河上,看着一片繁华。
夕阳映照着河畔的波光,金光闪闪,我眺望远方,彷佛看见了华山的晨曦。
10
近一年的时间,我除了下棋、品茶、养花外,我几乎让自己的生命静止下来。
可我最近一直安静不下来。
扬州之行后,我闭关了一个月。
我想忘掉扬州的花花世界,忘掉醉生梦死的酒,但忘不了红霞那凄凉的瑟瑟琴声。
在大千世界里,每个人的命运真是截然不同,就如同当年自己那不堪回首的过去,虽然日子总像风一样吹走岁月,但心中的伤痕记忆却有时刻骨铭心。
我一直在救赎自己的内心,在弱肉强食的江湖,抛开道义的层面,很多时候的抉择显得身不由己。
遥想当年,多少人想要我的命,想要占据我现在的位置。
在利益驱动下,结果永远比过程重要。所以,那些与我争的人最终的命运结局可想而知。
《葵花宝典》的剑谱已被我焚烧于我爹娘的坟墓前,在江湖上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剑谱的真正内容。
更没有人知道剑谱已不存在。
江湖上最近多了很多的传闻。有人说,我在扬州收了落叶郎为关门弟子,落叶郎得到了我的真传;也有人说我已经把《葵花宝典》交给了落叶郎。
江湖上也惊现各种版本的《葵花宝典》,很多江湖中人都已经将焦点集中在落叶郎的身上,落叶郎居住的落叶山庄每天门庭若市,也每天血雨腥风。
落叶郎百口难辨,也没有任何人相信他的回答。
唯有我置身事外,因为,江湖中已经渐渐淡忘了我的存在。
我很享受他们淡忘我的感觉。不被别人惦记是被别人遗忘的开始。
不断有人给落叶郎下战书,这是他年轻和张狂必须付出的代价。
落叶郎开始疲于应付这些江湖中人的挑战。他的武功更加精湛,但出手比以前狠毒了许多。
杀人的时候,他不再有表情,变得很冷漠。
我在铸剑。
其实我不用剑已经很久。
我在华山搭建了一个很大的铸剑炉,我把杀掉各路豪杰后收集起来的兵器全部融化成铁,其中包括傅京生的长生剑,李寻欢的小李飞刀,东方不败的银针,还有圆月弯刀,回马枪,少林铁棍等等。
我要铸造一件江湖上最重的剑,我给它命名为无名剑。
无名剑是用来纪念那些曾经是江湖上声名显赫的侠客,那些死于我剑下的无名小辈。
在我退隐江湖的那一天,我会把这剑传给我未来的传人。
华山的清晨,从此多了一种叮叮当当的清脆的敲打声,那就是我铸剑的声音。
从远处听来,似乎是敲打木鱼的响声。
我准备花10年的时间来完成,而这10年,我不希望有任何来阻扰我。
他们知道阻扰我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