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之二

今日2017年12月31日,又一个年末,又一个开始要开始。我在上虞老家,老毛子老芹子陪着我回来,微信与短信不断有消息跳出来,都是些祝福,遥远的陌生的祝福。

每次回来都有感触,脆弱,渺茫。父母在变白,我在变灰。

晚餐后我与父母照例闲聊许久,家长里短,前世今生。上楼时老毛与老芹在看片,一条狗使命。看得稀里哗啦的哭。老爸上楼交代自家鸡蛋鸭蛋的名分,哪些是早期的要先食。一眼转过看到老毛的泪眼婆娑,以为我们在吵架,小心翼翼的问起。我好笑的解释她在看电影,老爸笑嘻嘻的下去了。一下楼还与老妈聊起这事,两人又是一番一惊一乍的交谈。这就是再日常不过的日常,我远在天涯无法可知的日常,就像老妈洗碗时说,你们在家就热闹些,不在冷清些。清清淡淡的一句,使我心塞。

平淡近无味。却是种幸福的味道。

每个人都在寻找幸福,意图一尝其味,传说永远需要距离,哪怕到了面前也不敢认。幸福于字典里太过惊艳,人人膜拜,任其上了天,成了天上有人间少见的奇葩。

今晚喝了一斤老酒,温了热,香甜浓郁,与父母三人斗转星移聊一遍前半生。仿佛是前世,仿佛刚刚还在泥沼里拉扯,仿佛一切又要重来,相同的是再一次同仇敌忾。

我与父母聚少离多,聚一次,离一次,老一次。每次离开都心中愧疚。后视镜里二老的身影清冷而单薄。他们在远远退去,我在前进,他们停留在原地,不动了,但亲切温善的挥手告别。我想停下,但没有。

午餐喝了大半斤红酒,与父亲一起,要去为母亲寻找她父母的坟头,我带上安芹,三人成行。路上风和缓无声,却冷意侵人,老芹子缩肩佝鞠,瑟瑟发抖。我让她把手放进外衣口袋,告诉她走一会儿就热了。一路走过油菜花、河畔、小学遗址、还有父亲的乡识。

邵阿水,是我外祖父的名字,老芹子有些惊讶,还有人叫这样的名字。我几番口舌,讲述曾经的中国风雨里飘摇的泥泞,人人鞋袜都是破烂不堪,活着不是我们现在以为这回事儿。那是一个非常年代,没有人可以言尽这人世的痛苦与不公。总之,一个人叫阿狗阿猫的很正常,因为没有人在意这些,如没人在意一只狗叫什么。几曾何时开始,大家开始发现那些阿狗阿猫的反而活的更久些,于是越拉越多的人开始用这样的低贱的名字长大。老芹子咋呼着砸舌头,眼睫毛刮蹭着,忽闪忽闪,我知道她当作一个故事在听,觉得很有趣。

谁又何尝不是别人的故事呢?

找了良久,最后在一片河沟之畔找到,离正路隔两排,离河路有两位,我母亲排行老三,我笑与还在盘算记忆的父亲说,也好记,都是三,第三排,自河数过来第三个。

父亲点起香,燃了蜡烛,口中喋喋不休。我有模有样学着说点什么,安芹笑问她要说什么。我说你就当许愿一样,把你希望之事一一袒露给他们,他们是亲人,没什么不能说之事,比教堂的神父更慈和。是我们活着的源头。

有了源头,我们才是活水。

我拉着安芹,有些动情。

先人们躺在这里,他们死了,但我们不舍得,所以以自己的方式纪念他们。

纪念是为了记着,记着也是为了忘记,忘记我们对死亡的怨怼与恐惧。我们由此都该好好活着,不管遇到什么。

你想起这一刻的墓地,排排列列,整齐划一,这里以安眠着的样子告慰我们,只要我们来到这里,就能获得先人的庇佑。我们都该更勇敢,更坚强的去活,因为总有一天我们也要住进那里。直到那最后一刻,我想,我们都是不甘心的,因为一切都还不够完美。


2017年末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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