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宋玉的《九辩》一诗,开头便发出了感慨:秋气,多么悲哀啊!草木零落,一片衰败,多么萧瑟啊!

诗人继而对秋天的惨象进行全方位的描述:“白露既下百草兮,奄离披此梧楸。去白日之昭昭兮,袭长夜之悠悠。离芳蔼之方壮兮,余萎约而悲愁。秋既先戒以白露兮,冬又申之以严霜。收恢台之孟夏兮,然欿傺而沈臧。叶菸邑而无色兮,枝烦挐而交横;颜淫溢而将罢兮,柯彷佛而萎黄;萷櫹槮之可哀兮,形销铄而瘀伤。”白露降下沾浥百草,衰黄的树叶飘离梧桐枝头。离开明亮的白日昭昭,步入黑暗的长夜悠悠。

百花盛开的时季已过,余下枯木衰草令人悲愁。白露先降带来深秋信息,预告冬天又有严霜在后。夏日的繁茂今都不见,生长培养的气机也全收。叶子黯淡没有光彩,枝条交叉纷乱杂凑。草木改变颜色将衰谢,树干萎黄好像就要枯朽。见了光秃秃树顶真可哀,见了病恹恹树身真可忧。

目睹如此凄惨的秋色图,诗人心中难免郁结。“就皇天平分四时兮,窃独悲此凛秋。”但是,悲秋只是一个寄托。“惟其纷糅而将落兮,恨其失时而无当。”春天来了,草木枯黄还能重发;人生机遇失去了,天下寒士唯有悲哀。

宋玉仕途跌宕起伏,曾任楚国的议政大夫,五十二岁那年被免一切职务,正是在这种情景中写下《九辩》一诗。可见,宋玉只不过是借助悲秋而感叹自身怀才不遇的悲愤而已。

其实,最悲惨的莫过于杜甫。一生仕途坎坷,家庭贫穷,儿子饿死,居无定所,到处漂泊。堂堂七尺男儿,已过天命之年,事业无成,双鬓已白,生活潦倒,身体孱弱。“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这首诗,岂止是对秋气的描写,更是杜甫当时生活与心情的最好写照。一代大文豪,过着如此窝囊的生活,遭受如此多的挫折,心里自然有无尽的悲凉,看着那无边的萧瑟和落叶,怎能不惆怅和感伤呢?

欧阳修,屡次遭贬。五十三岁时,虽身居高位,但眼看改革无望,朝廷黑暗,国家日衰,不免产生郁闷心情。某一夜晚读书,听到秋风骤至,便发出无限感慨:“噫嘻悲哉!此秋声也。”

一代大文豪,为什么听到秋风也觉得可悲呢?“盖夫秋之为状也,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气凛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故其为声也,凄凄切切,呼号愤发。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原来,在状、色、气、意、声等方面,秋天给人的感觉是悲凉的。色是惨淡的,烟消云散;气是凛冽的,刺人肌骨;意境萧条,大地寂寥;至于秋风发出的声音,更是凄切,仿佛是愤怒的呼号。秋风所致,芳草变色,万木落叶。这样萧条的景象,哪能不感怀伤时呢?

所幸的是,欧阳修毕竟是一个豁达坦荡之人,虽然略感萧瑟,但没有流露过多的悲情。“草木之无情,有时而飘零。念谁为之戕贼,亦何恨乎秋声!”草木本是无情物,飘零自有其时日,何必借此伤感,甚至痛恨秋声呢?不必悲秋、不必恨秋,也许这正是欧阳修实现自我超脱的一种最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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