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心头朱砂,亦是头上白月光。

你是心头朱砂,亦是头上白月光。

“阿瑶,明日去看梨花可好,”

“小姐,相爷明日要查四书,”

“阿瑶,你好无趣,”

一位身着青衣外罩粉色小褂,面容瞧着不过刚到髫年的女孩,抱着一本神农本草经坐在池边,鼓着脸颊面色不悦。

“爹爹,真不贴心,又不说要查四书中的哪一本,要我怎么看啊,”

“小姐,四书你都看完了吗,”

闻言小女孩愤愤的站起身,转身对着站在身后的人道,“阿瑶,你要站在爹爹那一边,”

瞧着小女孩眼中盈满了水光,抿着嘴倔强的不让其落出来,阿瑶轻轻的叹了口气,弯腰抱起女孩脚下一点,几个起落便上了墙头。

“明日看不成梨花了,阿瑶今日带小姐去看吧。”

“阿瑶最好了,”

闻言小女孩双手抱紧了阿瑶,看着周边快速倒退的景象,笑意吟吟。

城门北处,不知何人种了梨树林,每到梨花开的季节,风过落的漫天的纯白,恍如冬日下的雪一般。

世人皆爱颜色艳丽的花卉,如桃花、莲花这类的生来就得偏爱,更有诗人为其赋予了美好的寓意,而梨花自古以来都象征不吉。

“阿瑶,为何梨花这么美,却不得喜爱,”

小女孩站在树下,张开手心接下落下的花瓣。

“梨同离,或许这就人们不喜爱它的缘由吧,”

小女孩听了瘪了瘪嘴,显然一副不服的模样,可也没在反驳什么,毕竟阿瑶所言非虚。

“阿瑶,你会喜欢什么花呢,”

小女孩蹲在树下捡起那些还未沾上泥土的花瓣问着一直站身后的人。

“梨花。”

“哎,为何,”

小女孩疑惑的回头看着刚刚说梨花不是吉的人,

阿瑶俯下身轻轻吹落女孩头上的梨花,始终未回答那句话。

喜你所喜,厌你所厌,或许这也算是忠了吧。

“阿瑶,明日我就十二了,”

“是的,小姐,”

“阿瑶,明日同我一起过生辰可好,”

“阿瑶听小姐的,”

“喏,这簪子给你吧,”

坐在游廊下的姑娘从怀里取一根金钗递给站在身后的人,

“我还未曾见过阿瑶着女装的模样,日后阿瑶想走了,记得把这金钗戴上啊。”

阿瑶单膝点地双手接过姑娘递过来的簪子,珍而重的收进怀里。

风过,簌簌落了好些桃花下来,姑娘捻起一朵沾上衣裳的桃花,仰头看着开得盛茂的桃花树。

“阿瑶,这桃花开得真好啊,”

“我听院子的厨娘说过,桃花可酿酒也可做花糕,阿瑶我们酿一坛桃花酒吧。”

落在地上桃花的都沾上了泥土,酿不得酒。阿瑶低头看了眼姑娘,飞身出了游廊落在树梢上,拔剑挽花,不消一会便落下一场桃花雨。

“哇,阿瑶,下桃花雨了,”

姑娘瞧得欢喜,跃下游廊张开手臂迎接这一场粉色的“雨”

“小姐,桃花,”

阿瑶自树梢落下,捧着满满的一包裹的桃花送到姑娘手上。

“阿瑶,这是生辰礼吗?”

阿瑶一愣,垂眼不知该如何作答,局促的想将手收回来。

“那就谢谢阿瑶了,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姑娘赶在阿瑶收回前将包裹接了过来,垫脚摘下落在阿瑶头上的桃花,笑意吟吟道。

“那阿瑶明日想要什么生辰礼呢?”

阿瑶低着头沉默良久道,

“阿瑶无所求,”

“那我替阿瑶想吧,”

姑娘抱着桃花回了院子,亲自将桃花洗净、装坛、封塞。

姑娘是相府的三千金,来恭祝的人自是络绎不绝,姑娘身着嫣红罗裙在自己院中接待前来的各位夫人,阿瑶也一改往日的不变的黑衣,着了一身暗红色的衣裳落在房顶上。

“阿瑶,你看你喜欢什么,”

好容易送走了各位夫人,姑娘立即将房顶上的人招下来拉着进了屋。

屋子当中的桌子上摆满了各位夫人送来的庆贺礼,金钗步摇、绫罗古玩这些占满了整个桌子。

“这盒南珠怎么样,”

姑娘挑挑拣拣翻了一檀木盒出来,这盒南珠是宫中送来的,上贡之物不消说皆是上品之物。

阿瑶从中取了一颗出来同那根金钗一起放进怀里。

“阿瑶不喜欢吗?”姑娘捧着南珠凑近问道。

“于阿瑶来说,这些都是无用之物,”

“那这东西,阿瑶喜欢吗?”

姑娘放下南珠,拿出一把匕首问着。

匕首不过半臂长,刀鞘呈乌黑色,上刻着些许梨花,花心嵌着小小的白色宝石。

“这匕首,可是我请人特意打造的,你看上面我让人刻了阿瑶喜欢的梨花,阿瑶喜欢吗?”

阿瑶瞅着一脸真挚的姑娘,喉咙一哽,眼眶泛酸,当下便跪了下去,

“阿瑶,何德何能值得小姐如此费心,”

“阿瑶喜欢就值得啊,”姑娘语气温柔的说道。

阿瑶接过匕首,细细的放在手中摩擦,心中暗道:“此生遇你,阿瑶死也无憾了。”

她是黑市中的孩子,无名无姓,亦不知父母姓甚名谁,身形或高或低,家中是否还是其他姐妹或者兄弟,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这里,或许她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七岁那年她从黑市中逃了出来,本以为自己就此自由,却不曾落进另一个魔坑。她自黑市中逃出,不知该往何地去,只知道远点,远点,离那地方远点,或许这样自己才能活下来。她的确活下来了,踩着尸体活了下来。

她沿街乞讨或是捡些剩食走过了一座又一座城,那日她路过一家酒楼,遇见一位身着华衣的姑娘,名唤桃姑。

桃姑带她来到一处村庄,桃姑给了她一袋干粮,告诉她若是能活过七日,自会有人来接她,说完便将她推进了村庄,她紧紧抱住怀里的干粮,警惕的打量着四周那些如狼似虎的眼神。

七日傍晚她手握着短刀见到了桃姑,桃姑夸她是个好孩子,赐她姓名,

“新月”新生的月亮。

十三岁那年被重金买进了相爷府,成了相府三小姐的暗卫。

十九岁那年,三小姐六岁,她刚解决掉前来暗杀的人,扭身往假山中去,却不曾想正好撞上三小姐。

三小姐手拿着锦帕擦去她脸上的血渍,软乎乎的问她干什么去了,弄得这一身伤,她自是不能告诉三小姐其中缘由,只得含糊其辞道不小心摔了。

三小姐却以为她是被府中的人欺负了,当下拉着她咋咋呼呼的去见了相爷,吵着闹着要她做自己的贴身之人,相爷不甚其扰应允了。

三小姐取自己名中一字为她更名“阿瑶”告诉她,现在这个府中没人能欺负的了你。自此她便能明目张胆的站在三小姐旁,陪她看花赏月,护她平安,唯她命是从。

“阿瑶,尝尝我新做的枣糕,”

姑娘今日随父进宫回来便一人钻进小厨房,命令谁也不许靠近,临近晚间才捧着一个红漆的食盒出来。屏退所有下人,姑娘神神秘秘的让关了门窗,从食盒里端出一碟糕点,眼神亮亮晶晶的望着阿瑶。

姑娘诗词音律皆是上好,唯独这厨余尚不足。

阿瑶从碟子捻了块糕点放进嘴里,入口微甜,细嚼下,漫天的苦意占满整个口腔,饶是阿瑶也做不到面色如常。

“我放了些黄连进去,阿瑶很苦吗?”

瞧着阿瑶皱起的眉头,姑娘紧忙倒了杯水递到阿瑶手中,担忧的问道。

阿瑶接过水杯漱了漱口,忍不住问道:“小姐为何放黄连?”

三小姐:“糕点吃多了燥,黄连清火,”

阿瑶想了想小心的建议道:“小姐,下次还是按厨娘的给的方子做吧,”

姑娘点了点头,将枣糕放回食盒里,坐在一旁幽幽道:“今日父亲带我进宫见了皇后娘娘,娘娘问爹爹我可有许配人家,爹爹说我今才十五,还不曾,娘娘听了十分欢喜,赏了我一块白玉佩,”姑娘一面一面将玉佩放在桌上,“娘娘还说让我多去宫里陪陪她,”

姑娘面色带着忧愁,阿瑶不解,能被皇后娘娘看中,那是天赐的福分。

阿瑶:“小姐,为何忧愁,”

三小姐:“宫中高墙,遮天蔽月,我实在不喜,”

阿瑶:“小姐宽心,阿瑶在呢,小姐去哪阿瑶便去哪。”

半月后,皇宫传来圣旨,赐婚于征西将军穆雁,婚期定于及笄之后,穆家是皇后的娘家。

次年七月相府三千金及笄,同年腊月嫁于征西将军,阿瑶随着三小姐进了将军,退去男装着女装,做了将军夫人的贴身侍女。

两年后生一女,取名云竹。适年七月朝中政变,八子逼宫,太子让位,八子即位,清除太子党羽,其中穆家占首例。

将军府中

三小姐:“阿瑶,”

阿瑶:“阿瑶明白,”

阿瑶从怀里取出金钗戴在发髻上,三小姐将怀中的婴孩放下起身,取下头上的金钗戴阿瑶头上,三小姐看着阿瑶头上的两根金钗浅笑道:“本想给阿瑶寻门好亲事,眼下怕是寻不成了,那金钗是我出嫁是阿娘给的,现在我给阿瑶,阿瑶自己去寻吧,趁着官兵还未来,阿瑶赶紧走吧,”

阿瑶上抱起孩子转身就想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看着三小姐,阿瑶语气哀求道:“小姐,跟阿瑶走好不好,”

三小姐摇摇头道:“我既已嫁,便从夫,无论何处我都不能让夫君一人去,”看着熟睡的孩子,三小姐低头亲了亲,抬头柔声道:“阿瑶,日后辛苦你了,”

院子里的梨花早已落尽,只余青黄的树叶还挂满枝头,风儿一吹,便落簌簌的往下落,阿瑶跪树叶上对着三小姐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起身抱着孩子脚尖一点便上了房顶,几个翻飞便出了将军府。

回头看着城墙上“长安”二字,阿瑶眼中溢出点点水光,怀中的孩子突然嘤咛了一声,阿瑶低头看了眼,孩子要醒了。

“世间再无相府三小姐,亦无人再唤声阿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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