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2019年11月9日   星期六   晴

文 || 一蓑烟雨

时光荏苒,这世上的很多事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昨天沧海,明日桑田,有时甚至快得你连眨眼都来不及。

偶尔翻看孔尚任的《桃花扇》,那一段段写尽世道轮替、人间兴衰的戏文,让人不禁痴呆半晌,砰然心动。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

农历甲申年三月十九日凌晨,面对北京城冲天的火光和九门失守,明朝末代皇帝朱由检跣足而奔,自挂于煤山的一棵歪脖槐树上,唯一陪伴他慷慨赴死的,只有自己的亲信太监王承恩。可怜一代帝王,夙兴夜寐,励精图治,死时却孤家寡人,双脚赤裸,以发覆面,自谓无颜见列祖列宗、皇天后土。

此时,距太祖皇帝建立大明王朝,时光倏忽二百七十六年。然而,这在中国古代匆匆来去的王朝和帝国之中,时间之长已经算得是超乎寻常了。继之而起的南明小朝廷,短短十八年间,弘光政权、隆武政权、鲁王监国、绍武政权、永历政权如走马灯般,十数帝王,来去无踪;士绅勋贵、普通人家,有如侯方域、李香君者,悲欢离合,数不胜数。

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_第1张图片

君不见,在“竹帛烟销帝业虚”的秦末历史大舞台上,西楚霸王项羽曾是何等的声威。面对始皇帝浩浩荡荡的出行仪仗,二十岁不到的他竟敢口放 “彼可取而代也” 的狂言,那一派豪情壮志,岂是一介凡夫俗子所敢于效法。公元前二O八年冬天, 二十六岁的项羽率楚军在巨鹿大战秦军,“杀苏角,虏王离……呼声动天,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项羽召见诸侯将,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然而,世易时移,短短六年之后的西楚霸王,依旧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骁勇神武,但却身陷汉军的十面埋伏,虽左冲右突,仍无法全身而退,最终只得在如泣如诉的楚歌声中,上演霸王别姬,乌江自刎的人间悲剧!

“我心中你最忠,悲欢共生死同。你用柔情刻骨,换我毫情天纵。我心中你最忠,我的泪向天冲,来世也当称雄。”斯人已去,盛名尤在,后人的一曲《霸王别姬》,把西楚霸王的英雄气概和刻骨柔情演绎得荡气回肠、动人心魄。

再去看看曾经氤氲于六朝金粉、魏晋风流之中的古都金陵。三百六十余年间,朱雀桥边的野草花岁岁荣枯,阅尽王朝更迭、家族盛衰的历史沧桑。“山阴路上桂花初,王谢风流满晋书。”说起魏晋时期的世家大族,王谢两家可谓是如日中天,盛名远播。“王与马,共天下”,晋元帝与王导同升御床的典故,便可见王家政治地位之显赫;而“群贤毕至,少长咸集”的会稽山阴之兰亭和《兰亭集序》所蕴涵的魏晋风流,千百年间则始终弥散于人世之间。然而,无论多么的显赫与风流,时间却依然冷酷无情。“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数百年后的唐人刘禹锡,用他《乌衣巷》中冷峻的诗句,向世人讲述着一个时光磨洗之下惨淡而悲凉的盛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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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说短短数十年的五代十国,朝代轮替更象是戏台上时空转换的多幕剧,你方唱罢我登台。有道是“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结果如《水浒传》开篇所言:“朱李石刘郭,梁唐晋汉周,都来十五帝,播乱五十秋。

崇祯投环自尽,闯王骑着高头大马进了北京城,当他在将士们前呼后拥中穿过承天门的时候,仰看头顶“承天门”几个鎏金大字,那是多么的踌躇满志,意气自得。这个昔日关中风尘仆仆、无籍籍名的驿卒,恐怕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飞黄腾达的一天。然而,世事难以逆料,曾经对明军屡战屡捷的“闯王”,在进入北京城仅仅一个月之后,面对入关清军,陈师鞠旅,御驾亲征,结果竟然是“仓惶而去,仓惶而败,仓惶而返”结局,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大顺”政权一败于定州,再败于真定,损兵折将,连闯王自己也带了箭伤。真乃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时也,命也,不能不让人扼腕长叹。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实际上,如“大顺”政权这般的场景,在中国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可说是不胜枚举,数见不鲜。1945年7月,著名教育家黄炎培先生到延安考察时,当着毛泽东主席的面,总结出了这个中国历朝历代兴亡的周期律。果然是文人情怀,能够于细微处洞明世事,心系家国天下,让人可钦可敬。然而,究竟为何会来去匆匆呢?就算如黄炎培这般的天纵英才,居然也未能给出一个让人可信的答案。

那么,还是让我们先放平心绪,且来听听《桃花扇》中第十三出《哭主》的唱段——明末大将左良玉那肝肠寸断的唱词:

高皇帝在九京,不管亡家破鼎,那知他圣子神孙,反不如飘蓬断梗。十七年忧国如病,呼不应天灵祖灵,调不来亲兵救兵;白练无情,送君王一命。伤心煞煤山私幸,独殉了社稷苍生,独殉了社稷苍生!

也许,在涕泗滂沱之际,你会有一些触动,或者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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