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不是走错路，而是自欺欺人不肯回头

高考那年，中国的石油行业正处于顶峰状态，在长辈的鼓动下我有些稀里糊涂地报考了石油地质专业。虽然入学后自己尝试转文科，无奈没能成功。老师和同学都对未来信心满满，我想着以后1：20的就业机会有些心动了，继续呆在这个专业。大二那年，突然萌发了出国的想法，于是再也不纠结专业的事情，一个劲地学英语，背专业书。那时候，GPA就是一切。

大四刚开学的时候，发现身边的同学都忙着联系校外的老师，准备保研的面试。我签下拒保书后，继续啃我未完成的GRE，等到一切结束后觉得自己的大学过得真不容易。身边的朋友也基本上去了北大中科院等院校。那时候才发觉，原来我们的整体水平这么牛。在大四最后一学期，我们这些保研出国的觉得是时候松一口气了，对前方的危机丝毫没有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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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一的9月，学校举办了一年一度的招聘会。偌大的体育馆里却只有零星的石油公司来站岗，那时候油价已经大跌。加上留学生的身份问题，基本没有实习的可能。那个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就算挤破头来到世界一流学府，如果专业已经是夕阳产业了，那么未来也不见得是光明的。在这短短的九个月里，油价一跌再跌，裁员的新闻也是屡见不鲜。身边part-time的同学有被裁员变成full-time的，甚至某门课的临时讲师还给我们发过他的求职卡片。我知道，这个行业的末班车已经开走了。但是那时候心里还是执拗地认为油价在某一天会重新涨到高峰，说不定读完博士刚好赶上行业再次复苏。其实现在我也知道油价在某一天会复苏，这是规律。但是，我们的青春耗不起了。

暑假有三个月。既然找不到实习，我也就不想在美国呆着浪费生活费了。回国第一个月一直在纠结要不要申博。第二个月，和已经工作的高中同学聊了几次，发现我和社会有些脱轨了。他们一下子变得好成熟，自己在他们面前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学生。我日日夜夜地纠结着，经常失眠。一方面想赶快工作积累实战经验，另一方面又觉得在美国只待两年真的不够。于是决定做两手准备，不那么认真地申博，如果申上了就读，但是第一目标是为了学好英语和西班牙语而非科研，拿不到学位也无所谓。如果申不上就立马回国转行。这样一想，心情顺畅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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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7月中旬的时候，我突然决定去北京，住在北大同学的宿舍里。短短的一周，我见了10多个在北京读研的大学同学。我们的研究方向统属地质大类。我发现，没有一个人对于未来是积极的，大家都觉得看不到明天。这些曾经的学霸在毕业一年后突然间变得萎靡，再也找不回往昔的风采。如果我是在五月去找他们，或许看到的不会是这番景象。但是经过6月毕业季的洗礼后，他们发现曾经崇拜万分的学长学姐也会陷入求职的迷茫。即使是北大毕业的博士生也很难留校，找相关行业的工作是不大可能了。其实他们可以利用北大这个平台特招去当公务员，但是走到这一步的人谁愿意呢？或者勇敢点转行去热门的领域看能不能抓住机遇重新开始。还有两年或者四年才毕业的他们该怎么办？难道就是给老板干活，写论文，然后等着毕业失业吗？

我太明白他们的心情。在过去的一年里，我看到拖着不毕业等待油价复苏的学长，看到准备读另一个硕士学位的学姐，也有看到毕业直接回国的。他们都没有实现当初来到这里的初衷。那个时候的我，天天与作业抗争着，觉得真是可笑。现在没日没夜地读书写作业是为了什么？不过后来这种想法很快被更多的作业淹没了。

在北京和旧友交流的那几天，我看到了每个人所选的不同的轨迹。曾经我们是在同一个道路上一起奔跑的人，现在大家跌跌撞撞地都四散走开了。有正在考证准备转金融证券的，有打算考托福提高自身竞争力的，有准备利用名校光环和学历去当公务员的，有仍旧迷茫准备走一步是一步暂时专注眼前的，当然也有在这条路上不肯离开的。

四年本科，三年研究生。如果转行那不是浪费了七年的时间吗？乍听是很有说服力，七年的青春何其宝贵。但是难道死守着这条路就能成功吗？我们不是在比拼坚持比拼热忱，当然如果是一心只为科研的那无可厚非。但是，当大多数人都把学历当作求职的敲门砖时，成绩论文都不再是决定性因素了。这个行业的需求和发展趋势才是决定我们成败，决定我们死磕这一行是否有意义的因素。

没去北京前，我其实还是处于自欺欺人不肯回头的状态。但是当我看到那么多迷茫的眼神后，我幡然醒悟。承认走错路了其实没那么难。一旦跳脱出这个固执的念头，我发现我的人生有千万种可能，那是由衷的欣喜。我长大了，又成熟一点了，真好。未来还很长，要加油。我这样告诉自己。

由于学制不同的关系，我会比我的朋友们提前一年毕业。明年夏天的我将独自一人探索社会这所大学。这是一所不需要作业不需要考试成绩的大学，但我知道它的教学要求更严厉，竞争更为残酷。不过，我还是满心期待着。毕竟，它是最真实的，是可以用手触摸到的。希望我在一年后能顺利转行，重新开始，给那些不想跳脱出自身圈套的好友一些启示。末班车开走了，但是我相信还有其他车在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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