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红蕨区》（5）

从心理诊所出来，天已经几乎黑了，天际透出一点点夕阳的余辉，在人行道光滑的地面投下一道反光。路上行人匆匆，偶尔有一两位喝醉了的摇摇晃晃斜靠在街边的墙上，或是坐在小公园门口的椅子上呆滞地看着远方。

讲述出淤积在心里的话帮我重新拾起了一点点勇气。我决定回家，去直面问题。

打开门，家里静悄悄地，没人，跟我离开时一模一样。门口的信箱里塞了一些账单和广告，垃圾没有倒，冰箱里的食物没有动过。看来这一整天，他没在家吃饭。我走进卧室，拿了手机、钱包、电脑，收拾了一些衣物、私人物品，装了一个大行李箱。

等我东西装得差不多的时候，听到车库铁门嘎吱嘎吱的噪音。他回来了。

Alex看到我一愣，一脸委屈地问：“你去哪里了？我找你一天了。“

我：”我得离开这个家了，因为你所做的一切。“

Alex：”也没有这么严重吧，你不要走了。这么多年了，我们就像亲人一样。“

我的心里一软，脆弱地感觉瞬间整个人都要倒下，倒在他怀里。

可是脑子里另外一个声音却在抗议，拒绝原谅他。要知道直到现在他也没有为所作所为道过歉。

我说：”还记得我们去塔斯马尼亚岛爬摇篮山那座很高跟高的山峰吗？你累得完全走不动了，决定在山腰休息等我，让我一个人爬到山顶。我一路往上爬，几乎手脚并用，甚至徒手攀上一人高的巨石。最后终于登上山顶，那是整个岛的最高点。一路上遇到的人，我都会跟他们打招呼，告诉他们山腰有个穿着橘黄色卫衣的男人在等我，请他们捎话告诉他我很好。那里完全没有手机信号。“

Alex：“这些我都记得呀，几乎每个下山的人都给我带了口信，在那里休息倒也不无聊。”

我：”那时我们相互有着坚定的的信任，在我看来下山只有一条路，走到山下一定会见到你。而你也很清楚我不会跨过山顶，从另外一个方向下山。这是无需多言的信赖。而现在，这种信任已经不存在了。“

Alex：“你别走，我只是没想清楚。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坏。”

我：“如果我留下来，你会断绝跟她的关系吗？”（我这是在乞求吗？）

Alex低下头：“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处理。”

我愤怒了：“处理什么？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海伦？那个脸上很多雀斑，眯缝眼的海伦？你好歹找个长得美的呀。我也能心服口服”（做这样的对比有意义吗？反而显得我自己很卑微。）

我拿起车钥匙说：“车借用一下。”将旅行箱搬上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离开了这个装满回忆的地方，离开了花园里种的花花草草，离开了我的蚯蚓农场，离开了亲手刷的墙，离开了做过无数顿美味的厨房，离开了这个所谓的“家”。

我后来回想起这一幕时才明白：离开是一个瞬间的决定，而真正的放下却需要一段时间。但离开是个好的决定，这一点我从来不后悔。

“你别走，我只是没想清楚。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坏。”

到新住处的路上，这句话一直在我脑中回旋。

也许真的没那么糟糕？

但是他都不愿意跟她分手。

也许他有什么苦衷？

能有什么苦衷？爱不爱，忠诚不忠诚不是一目了然吗？

也许选择原谅他更容易，我很难再找到这样优秀的伴侣

优秀又怎样？背叛起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不能信任的伴侣有啥意思？

至少他能提供一个遮风避雨的家。

家？这能称为家？如果家真的对他那么重要，他就不会出轨。

……

人啊，刚开始相互有好感时，只要见一面就很高兴，后来经常见面就是幸福，再后来必须投入百分百的忠诚，这份感情绝对不能与另外一个人分享。感情一旦有了裂痕，还能修补吗？还能重启吗？难道必须回到原点，重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