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我读了16年的书,现在23岁,仍旧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我以为所有的人生都是这样的:天真烂漫努力上进的学生时代、步步惊心扶摇直上的职场生活、缠缠绵绵海枯石烂的爱情琐事,当然还有永远怀揣梦想渴望诗和远方的人生。
至少这是目前为之我以为的人生。
来到温州,是因为导师在这边有一个项目。虽说我也做过很多兼职:收银员、服务员、话务员,吃过很多自以为的苦。可是,这里却是我第一次实实在在经历的工厂生活。
这是温州瑞安市塘下镇韩田村的一个小工厂,整个工厂占地面积我大概描述下就是一个操场那么大吧,员工数粗略估计大概不到300人,主要生产一些摩托车的零部件。
铁皮房,没有空调,没有办公的地方,到处都是台架、机器、零件,充斥着机油味道,还有永不停歇的大风扇在呼呼地吐着热风。
每天七点钟来到厂房,通电、开机器、风扇,就开始了汗流浃背的一天。下午五点半,我关电脑、台架、风扇,去食堂吃饭。回宾馆后,洗澡、看书、写东西、睡觉,这大概是我每天的生活。
NO.2
韩田村是一个经济很发达的村,一边是生活区:烧烤饭店、宾馆、美发店、超市小卖部、公交车和拉客三轮车,该有的生活设施都有,还有一个树人小学,应该是给工人的小孩子上学的。另一边就是开发区:遍布着工厂、工人。
这个村子里随处可见穿着蓝色、白色工作服的年轻男女。年龄很多比我要小,但是满身的社会气质,不知道这样子讲合不合适。这里的女孩子很少打扮自己,穿着相当朴素,早晨她们在马路边搭起的小摊子里,吃着真心不卫生的饭菜。头发都简单地扎起了,赶去上班的路上,阳光铺满了马路,也鲜见她们打伞,毫不客气地说她们生活的有点粗糙。
在我工作的厂房里,工人虽说不像卓别林电影里那么呆滞,可总有些乏味。我旁边只有一条生产线,工人们相互之间交流不多,每个人安安静静地做着手头上的工作,直到下班。
今天七夕,外边的世界,男男女女们可能已经开始筹划下班后丰富多彩的夜生活了。可是刚刚一个小工人,因为昨天打游戏睡太晚,坐在地上,靠着墙角,睡着了。车间主任过来,叫醒了他,当然绝对不是凶巴巴地那种,很温和地拍拍他:咋还睡起觉了呢?
他揉揉眼睛,站起了,继续开始他重复简单却无休止的拧螺丝工作。我想,今天对他而言只想盼望着下班睡觉吧。
NO.3
工厂旁边有一家小卖部,这似乎是工人们上班前娱乐消遣的地方。
每天傍晚下班,很多要上晚班的工人聚集在马路一侧的台阶上,抽烟、玩手机。尽管太阳已经可以把影子拉的老长了,我还是矫情地撑着伞。其实,我是不喜欢,从他们身边穿过,被一堆人盯着看。
每天中午上班,我都会来小卖部买水。一次碰到两个男生来买冰棍,感觉像是刚刚从学校里出来的样子,脸上还带着稚气,推推搡搡,嘻嘻哈哈。嬉笑着说:终于可以每天吃两个冰棍啦!
这边工人的平均工资是3000多块钱,工厂效益好的时候,每月休息两天,效益不好的时候,每月休息四天。我猜测着他们每周至多一天的休息时间会做什么?
附近只有一个公园叫韩田国策主题公园,我趁着星期天还去逛了下,着实无趣。而从这里到温州市需要先坐三轮车到镇上客运站,再坐一个小时客车到温州市,想必没有重要的事情,应该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去市里寻找生活吧?这个村里基础的生活设施都有,棋牌室、KTV、夜总会、网吧。只是涉及精神、人文层面上的很少。不过说这样的话似乎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可以理解,如果上了6天班后,唯一的一天休息时间还去充电学习,逛逛公园,爬爬山。像我这样,晚上出去拍拍照,逛逛夜市,纯粹是因为工作不累,闲的蛋疼。
这边的工人流动性很大,经常有人辞职,也陆续有新人过来。大致的年龄都是18-20多岁,基本上都不是本地人,大多是安徽、山东偏远农村过来的。他们一般跟同村的人一起过来,一段时间后,可能是家庭原因,可能是工作原因,他们就辞职了。所以很多时候在食堂吃饭会看到一个人孤零零吃饭的工人,拿着手机,边吃边玩。
NO.4
当我真真切切地在这里看到他们每天的生活后,我才明白,能够幻想诗和远方的确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我并不是想表达自己精神上的优越感,也没有神圣到来同情怜悯他们的意思,我是从河南偏远山村里走出来的,我知道贫困的原生家庭给我们在起跑线上就设置了很大的障碍。可这是我们自己的人生,我选择读书,我幻想着自己未来遇到的人和经历的生活,我渴望自己有诗意的生活和可触及的远方。
他们的生活也未必不开心,我不是他们,我没有他们过往的经历,我也不能妄自地去批判谈论他们的人生和选择。现在无非是从我的角度看到了他们现有的生活,用我固有的思维来思考:还好这不是我人生。
那天跟萌姐聊到这些,我说如果我是他们,如果我初中或者中专毕业,出来打工的话。
我不会选择去一个村子里,这里跟世界隔的太远了,我会去深圳或者广州。我不想在繁琐无趣长时间的工作后,下班仍旧窝在一个很小的天地中,看不到更远,感受不到世界的变化。似乎我被世界遗忘和抛弃,这个世界所经历的都与我无关,我既没有参与也没有见证,这会让我很绝望。即使在大城市中,我没有办法安定下来,那么三五年之后,我应该会选择回到老家,结婚生子,为生活奔波,然后永远记住我曾经在大城市中见证过世界,即使我从此在这个小镇里为家庭为孩子操劳度过余生。
谁的人生都不是标杆,我们不必用自己认为应该过的人生去评判他人的选择,那是他的人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而我们看别人的故事和人生,无非是想找到一个适合自己应该走的路,去过好我们的人生。
后记:
最近在上有一个98年大二的小姑娘给我发私信,对我讲了她现在的生活和人生。向我求助,希望姐姐能够给她一点帮助和建议。她很难过,我能感受到那是真实的难过。她很迷茫,因为每天和同学室友相处让她不开心。她觉得此刻的生活让她窒息,渴望着逃离,在新学期开始的这两天,她无比焦虑,想着退学。
就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她还是微信上跟我讲自己的处境。她和曾经的我们那么像:因为上课没人陪着而惧怕上课,因为星期天没有人一起玩而痛苦不堪,因为跟室友关系不好,而想要退学。这些“痛苦”的经历,不只是我,每个走过青春的人,都能够理解。
扛过去吧,这就是成长的一个阶段,等到你来到了下一个人生阶段,你关注点发生了变化,你就不会觉得这些是痛苦的根源。人总会苦一阵子,但绝不会苦一辈子。
姑娘,想想你想要怎样的人生吧,不要把目光放在此刻的痛苦上,因为它终将被熬过去。
你觉得此刻工厂里的这些工人会因为,工友吃饭没等他而难过吗?他们太累,无暇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