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远人和透视人

望远人

望远人从威海打电话给我。

“我今天凌晨，看见一颗流浪的彗星冲进仙女座星系中心那团反物质云里啦！湮灭的火光太漂亮啦！”他说。

听声音，他好像很高兴。

“凌晨？一个人看天？”我问。

“是啊。”他无所谓地说，顿了顿，随即补充道，“不然怎么办？有谁眼力会像我一样好，能和我一起看天？”

“一个人？看天？”我又追问。

“嗯。不然看什么？”他说。

“你应该问，不然看谁。”

一阵沉默。

“有山，有楼。”

不论是从威海向南，还是从成都向东，总有那么多的山和楼遮挡着视线。

望远人的目力能穿透亿万光年直达宇宙深处的星系中心，却无法穿透那一层层山和楼，去看见这个国家另一边的那座城市。

透视人

“目空一切”，放在透视人身上所表示的仅仅是字面意思。

透视人的目光能够穿透一切，你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目光能透过你的衣兜到达你的钱包，又透过钱包到达内衣，又透过内衣到达皮肤、肌肉、骨头、内脏、骨头、肌肉、皮肤、衣服，最后穿过去啦。所以，你在他面前是透明的——所有东西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

所以，尽管他的眼睛能穿透一切遮蔽物，可实际上，他什么也看不见。

望远人和透视人，俩人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关系本来就铁得很。大学时，他俩曾经喜欢上同一位来自东南方的姑娘。这让两人之间又多了一层心照不宣的默契。

“真羡慕你，”望远人说，“能透过山和楼房。”

说这话时，望远人想起刘备“尽伐此处树林”的胡话来。“地球是圆的，”他想，“砍光了树，你的徐元直还是会消失在地平线下面。唯一的办法是把你跟许都之间的土地削平——不过这比你直接领兵击破曹营都难。”

望远人也想把这个国家将近一半的土地炸平，不过他的徐元直早已嫁为人妇，并且压根儿不知道有人想看她。

而透视人呢，当年新生第一次集合时，他的目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撞上那位姑娘，他看见了她的样子，也看见了她的心——他在这一瞥中喜欢上了她——可紧跟着，他的目光就透过去了——她就从透视人的眼中永远消失了。

“可我能看透的，不止是山和树林啊……”透视人说，“唉，我多想，能再看她一眼啊……”

望远人扭过头来，看了看透视人，又扭过头去，看向远方宇宙形成之初的景象。

（2009-09-14 20:01:46   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