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女
男权社会是束缚女人的绳绑。
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制度和权力,更多的是它给女人制造了自卑感。
使女人自己认为自己不行,而且让女人无休止地成为人类繁殖的工具,而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洪晃
1920年夏,民主人士章士钊曾筹措一笔资金,作为几个湖南学生赴法勤工俭学的路费,剩下没用完的钱,就成了我党革命的启动经费之一。
39年后,周总理前往章老家贺寿,看到一家老小还挤住在别人家,中央特批了一套房,在北京史家胡同51号。
章士钊和妻女搬进去时,才知是个三进院,章太太觉得院子太大,前后没人照看,住不惯,就退了后院,便在此安享晚年。
二老双双去世后,其女章含之,也是毛主席的英文老师,就与第二任丈夫乔冠华长居在此。
由于房子当年是赠予章士钊的,在财产意识淡薄的年代也并无追要房产证。
2008年,其女章含之去世后,外交部不顾章家后人的阻拦,要将这套房子回收,双方还闹到了法庭。
这个敢跟外交部打官司的人,正是章士钊外孙女,章含之的女儿,叫洪晃。
“我不知道当年晃的父母为她取名为’晃’,是不是预料到了她后来’晃’的个性,一个可能一生都会特别活跃的人。”
洪晃的名字早就预言了一生。
01
1961年,洪晃生在北京,长在史家胡同51号院。
其母章含之有“老上海最后一位名媛”之称,洪晃的外婆也是一位生活十分讲究的女人。
外婆年轻时,旗袍的扣眼里每天都会放一球新鲜的茉莉。
老了追求素净,头发每天都梳得纹丝不乱,梳妆有一套专用的银具,喝茶要拿专用的紫砂茶壶,喝白开水另有一个小铜壶。
她说:“从没有见过外婆这样的老人。”
家中有这样两位优雅女性,按说洪晃也该如此,可她不知跟谁学得那么粗犷。
小时候,夏天从外面疯玩回来,渴得嗓子冒烟,等不及将小铜壶里的凉白开倒在杯子里,她就对着壶嘴咕咚咕咚猛灌。
哪怕被外婆看到,少不了一番说教,她也次次如此。渴都渴死了,哪记得那么多规矩啊。
章家那时还分配了冰箱,老式冰箱只有里面放冰块才能保鲜食物。
第一次见到冰块的洪晃,看着面前冰冰凉凉的大方块,下意识就拿舌头舔,结果粘了上去,半天弄不下来,等舌头再收回嘴巴时,上面都秃噜了一层皮。
再顽劣,终究是名门之后,外婆给她定了条铁律,不许在外面上厕所。所以从小到大,她都用自家的抽水马桶,没见过其他样式。
上小学第一天,实在憋不住了,去了趟女厕,看到一排蹲位,洪晃傻眼了,她没想到还能这样。
后来,同学知道她没用过厕所,都笑话她。
打那起,她对学校就没好印象。
02
1970年,外婆去世了,父母又都被下放到干校,家里只剩外公章士钊和洪晃。
她上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章含之放心不下,托人给她转了学。
有一天,她正在家躺着,母亲的同事突然来了,“起来吧,胖妞,你妈给你安排去住校学校学英文啦。”
洪晃打小就胖,体育课是她的受难课,身体上痛苦,迎接旁人嘲讽的目光,更痛苦。
干脆请假,次数多了,老师还纳闷“这孩子怎么一个月来四次月经呀。”
当时热播一部朝鲜电影,里面一个妇女给儿子相亲,拿着女方的照片说“胖点好,她能挣六百工分嘞。”
后来,洪晃在学校就被人喊“六百工分”,所以她一直怕看这部电影。
1973年,12岁的洪晃迎来了改变人生的转折,她要出国留学了。
正如母亲章含之后来说的:“51号院也就到我这一代,你从小就走出去,不属于这个院子了。”
作为官派留美的28名学生之一,外交部给每人发了700块钱服装置办费,孩子们难得奢侈地来到给高干做衣服的红都服装店,全都做了一模一样的衣服,清一色蓝灰黑。
寓意很朴素,哪怕出国,也要心系祖国。
那时候,洪晃时时刻刻铭记自己在国内所受的集体主义教育,我为人人。
03
然而这一套,在眼花缭乱的美国,根本行不通。
一到纽约,入学典礼上,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抱了把破吉他,唱得声嘶力竭,台下人也都疯似的欢呼,洪晃心想,美国人的审美都这样吗。
后来才知道,台上表演的是鲍勃迪伦,更震惊的是他的女儿和自己同班。
可那时,她并不懂这些,也压根没太在意。相比起来,如何融入寄宿家庭才是当务之急。
美国寄宿家庭要求孩子们全权照顾家里宠物,孩子们都不愿意早起遛狗,也讨厌处理动物粪便。
洪晃牢记“为集体牺牲小我”的精神,把孩子们不愿做的这两样都包揽了,然后呢,同伴们都笑话她傻。
她不明白为何做好事,还被人看不起,这太奇怪了。
她开始琢磨,美国人追求的是公平,今天我做,明天你做,这样行,一直是我做,这就是欺压,要say no。
身在国外,但她一直拧巴父母的婚姻。
1973年,父亲洪君彦和母亲章含之离婚,这事在她心里始终过不去。
后来回国,父亲洪君彦说:“其实你自己活好了就行了,干嘛老想父母的事儿。”
是啊,我干嘛老想着别人,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04
洪晃一路学霸,读到了瓦瑟女子学院,和希拉里还算是校友,这时已经80年代了。
1986年,陈凯歌还不算有名的导演,在洪晃眼里却是一个迷人的前卫艺术家,他们在美国恋爱了。
三年后,在纽约市政厅登记结婚,陈凯歌拍《无穷动》,还邀来章含之、洪晃母女参演,那是他们彼此欣赏的时候。
婚后,陈凯歌在导演届还是无名之辈,却和倪萍、陈红都传出不小的流言。
1993年,拍完了《霸王别姬》的陈凯歌拿奖到手软,迎来了真正事业上的春天,他和洪晃的婚姻走入了寒冬。还是洪晃提的。
旁人都劝她,“陈凯歌正大红大紫,这个时候跟他离婚,图什么。”
就像三毛说的:“看得不顺眼,千万富翁也不嫁。”
洪晃的回答是:“他看着我难受,我看着他也难受,既然这样那就别在一块儿过了。”
活得痛快,取悦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名和利都是虚的,那时候洪晃就认清了这一点。
离婚后,再有人在她耳边叨叨,陈凯歌新电影上映了,又得奖了,她眼皮都不抬,“祝福他啊,婚都离了,关我什么事儿。”
“我妈妈说,我身上的坏毛病都是从我爸爸身上继承的。也的确是,我爸聪明不用功,我也是;我爸好吃,好抽烟,不注意身体,我也那样;我爸结过三次婚,我也整整三次,还在比他小得多的情况下,就把这三次都结完了。”
洪晃的第一段婚姻,是大三嫁给了一个法律系的美国人;第二段就是陈凯歌,第三段是一位外交官彭赛。
现在洪晃和杨小平在一起,杨小平比起前几任丈夫,没有留洋背景,还有一个青春期的孩子。
周围人对此不解,洪晃只有一句话:“我就是跟他好,我跟他在一块儿就是舒服,说别的没用,我们在一块就是好。连孩子也一起要了。”
05
后来她说:“我这半辈子都活在撕标签上。”
顶着陈凯歌前妻、章含之女儿、章士钊外孙女的称号,她一个也不想要,所以尽量保持低调。
80年代,她乘飞机回北京,有人知道她是章含之女儿,特意过来打招呼。
那时,她正穿着破T恤和牛仔裤,不修边幅地坐在地上正看侦探小说。
人家走到跟前问她:“你就是章含之的女儿?”
洪晃“嗯”了一声。
对方难以置信地凑近她,左看右看完,转身就走了。
洪晃在《非正常的女人》一书里说:“不修边幅的女人是不可能当女性刊物主编的。”
但她还是转行做了杂志主编。
第一次让她负责挑选封面,她在眼花缭乱的照片里,挑了一张,选完刊印出来还自觉不错,沾沾自喜。
“谁选的封面?”
“我。”
“显然ILOOK要起来了。”
“真的?!”
“肯定,我没见过这么难看的封面,ILOOK已经跌到底了,所以只能往上走了。”
她还做过一次户外广告,宣言是“给有头脑的女人的杂志”,销量不升反降。
后来她一想,没有几个女人不爱美,有头脑的女人也愿意听人夸她美啊,这个宣传方向错了。
于是杂志大刀阔斧改版,从“头脑类”改为“时尚消费信息类”,编辑部听闻,哗啦走了一大半,她原本正常的工作量,一下子翻倍了。
那段时间,办公室经常有人埋在书堆下小声啜泣,哭完就会有人离职。在这种工作不断叠加的过程里,杂志还是按期出了。
工作上的烦心事,她从来没跟章含之倒过苦水。
早年,在外企工作,代表公司和中国同行谈判,对方不知从哪得知她就是章含之女儿,一直打探她妈妈近况。
身为堂堂CEO,被同行事无巨细地问起家庭状况,着实很尴尬。
既然不能选择母亲,职业还是能换的,她就把事业做得离母亲越来越远。
“我花了20年的时间向我妈妈证明,我没有给她丢脸,也花了20年时间向我自己证明,我能够走自己的路。”
06
洪晃在中国被标榜为“名门痞女”,不是真的“痞”,就因为她敢说真话。
小时候,想吃冰棍,她拿了家里十块钱。冰棍三分钱一根,老板找不开钱,她就买了八块多钱的,坐在胡同口,来个人就分一根。
大人们怎么也找不到这笔钱,回家后,吃了满肚子冰棍的洪晃,如坐针毡。外公章士钊发现洪晃不对劲,就把她爸特意喊回来。
知女莫若父,洪君彦看出来是洪晃拿了钱,就循循善诱:“撒谎是一个人最恶劣的品质,你要是撒谎你就不是我女儿,你也不是章家的人,外公外婆也都不会要你。”
那是洪晃第一次意识到撒谎的后果,多年后,父亲的话语犹记耳边。
所以她这辈子都不愿意曲意逢迎,对自己真,也包括对感情真。
她说得很多话,都乍听语出惊人,回过头来细想倒真是这个味儿。
奉劝女孩们不要迷恋大牌。
时尚不用刻意去追随什么东西,盲目追求品牌是最不时尚的体现。
关于职场性骚扰,她也有“痞”的技巧。
被风流老总骚扰要同他上床,就对他回答道:“可以啊,但是我还有三个男友现在也跟我睡,你没事儿吧。”
对于婚姻要慎重。
不要以脱裤子的速度去结婚。一辈子不嫁都没事,只要不耽误生活。
以前,她在演讲时说,曾想和ayawawa来场关于女性权利的辩论,对方助理告知,先出50万才能安排档期。
敢情不在一个经济水平上,辩论也不了了之。
现在ayawawa的“邪教”凉了,我们再来看洪晃曾说的字字珠玑。
我对女人的建议必须独立,必须能养活自己。
不要指望被包养,那是小猫小狗,不是有尊严的人。
你的美貌和青春自己消费,多谈几次恋爱,别当男人的消费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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