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了一个三明治，只不过是为了死后有人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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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死去了，他的尸体没有亲友认领，只能由政府代为处置。当一个人死去了，没人前来瞻仰他的遗容。当一个人死了，死得悄无声息，死得无人关心，就像他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在日本，这样死去被称为：无缘死。
日本NHK电视台制作了一部纪录片，他们根据关于尸体的各种蛛丝马迹，还原死者生前的模样，探寻死者生前的故事：《无缘社会：无缘死的冲击》
壹 我想听听你说话的声音
在日本，一年约有3万2千人“无缘死”，他们大多无声无息的死在公寓里，直到尸体腐烂，臭味惊动了邻居，才被人发现。也由此催生了一个特殊的清洁行业：尸体清扫公司。
他们专门收拾这些连名字都没有的尸体，整理遗物，清除尸臭，打扫现场。据说，一家公司一年能清理三百多具尸体，他们把死者去世的地方称为：工地。
日本，琦玉县。在一栋二层楼的公寓里，发现了一具“无缘死”的尸体...
死者名叫馆山进，57岁，终生未婚，死了一个多月才被人发现，阳台上的衣服早已晾干，花花草草也早已枯死...
死者是一个勤快的人，洗干净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每顿饭也用保鲜膜包好，有序的码放在冰箱里。
邻居说：馆山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平时两家有点什么东西，都会相互赠送。
为什么这样一个随和友善的人会孤独终老呢？甚至死了一个多月也没人发现呢？NHK记者决定去追寻馆山生前的故事...
NHK记者通过电话录音找到了馆山的姐姐，但姐姐并不知道，当她留下电话录音的时候，弟弟已经死了。
在北海道的一个牧场里，NHK记者见到了馆山的姐姐。在姐姐的房间里放着一张馆山的照片，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遗照，照片上有几个男人在卡拉OK店里，馆山坐在最前面。
NHK的记者惊讶的问：您就把照片放在这里？
姐姐笑着回答说：权当是我们活着的人的一种安慰吧。
姐姐年纪也大了，腿脚一年不如一年，不能出远门，她和弟弟已经有十多年都没有见面了。
姐姐说：由于经济不景气，弟弟35岁时就失业了，此后一直打零工度日，收入不稳定，所以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死前一个月，馆山曾打电话给姐姐说：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姐姐说：那个电话，大概是在和我说再见吧...
贰 没人知道，他已死在东京
东京都大田区，一个男子死去了。房东去收房租时，发现了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房东说：那气味难闻极了，死了起码有五六天了。
NHK记者来到这个安静的房间里，记者听到了风吹树叶的声音，唧唧啾啾的鸟叫，自行车的刹车声，摩托车的引擎声...这大概是男子死前，最后听到的声音吧。
房东除了来收房租，平时毫无往来，邻居虽然左右相隔，却很少交谈。NHK记者在一份1991年签署的房屋租赁合同上，发现了男子的名字：小林忠利。
记者找到了小林曾经工作过的一间供餐中心，小林曾经在这里工作了20多年，从39岁干到60多岁，他从未请假或迟到。
供餐中心的同事说：小林时常笑眯眯的，可眼神总是很凄凉。
小林的老家在秋田，有六个兄弟姐妹，他是家里的老三。父母早亡，两个哥哥死于战争和疾病，几个姐妹嫁出去后，再没有来往。
早年间，小林曾以做门窗谋生，因为手艺精湛，生意好得不得了。因为小林的心眼好，替别人做贷款担保人，后来借款人跑路，丢下巨额债务，小林被逼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如果他不是这样一个好人，如果他的心肠硬一点，小林的人生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很遗憾，人生没有“如果”二字。
在秋田的一座寺庙中，供奉着小林父母的灵位，每年，小林都会寄管理费给住持，为了赚到这份管理费，年过七十的小林坚持打零工，他坚信，有一天自己也会埋进这座坟墓里。
然而，小林的尸体最终被埋在东京的无名死者墓地，他最终没能回到故乡。
叁 最后他变成了一串数字
日本，富山市。这里的一所医院里，摆放着一具捐赠尸体：常山善治。
当地人说，常山出生在一个有钱人家，也算是个富二代。但后来，家里发生变故，父亲去世，家业破产，一家人各奔东西，散落天涯。
离开老家后，常山找了一份需要高空作业的工作，可因为从高空掉下来，摔断大腿骨，无法继续工作，只能靠领救济金过日子。
常山的前妻说：尸体没有人去认领？幸好没有来找我！
常山的哥哥：我们十几年没有联系过，我现在的生活已经够呛了，也没什么办法。
说来心酸，常山这辈子都在努力认真的工作，善待每一个身边的人，但最后他的遗体，却成为医院里的一个数字：683。
肆 我很感谢中国人
若山钵子的一生，跌宕起伏，苦难重重，她的人生和中国有着不可割舍的联系。
若山很小的时候，正值二战期间，她被继父送到当时在伪满洲国的一个亲戚家当保姆。当时家里，不仅有日本保姆，也有中国保姆。
日本战败后，若山被遣返，离开时，中国保姆在她的包袱里塞满了玉米和高粱，正是因为这些粮食，她才没有饿死在路上。若山说：我这辈子都感谢中国人。
回到日本后，继父去世，若山扛下了家庭的所有重担，忙于工作以及照顾母亲，她错过了结婚的机会。
如今已79岁的若山，长期独身生活，让她养成了独特的生活习惯。
比如，她会存储三个月的食物，以防生病时，无法外出买食物。有一次，若山患重感冒，无法出门，喝了一个星期的水。
为了死后不那么孤独，若山提前写好遗书，希望死后能和陌生人合葬，她说：我活着的时候很孤独，希望死之后能结识很多人。
这部《无缘社会：无缘死的冲击》，豆瓣8.4分，没有复杂的故事，没有标新立异的猎奇，只有对孤独的轻叹，对死亡的敬畏，以及对生命的尊重。
NHK这部纪录片的动机很简单：不希望一个人草率的死去，每个生命都应该在这个世上留下痕迹。
在日本，老人孤独死的数量正在不断攀升，2016年，日本孤独死的老人，数量超过了四万人之多。
奇怪的是，日本老人犯罪也日趋严重，2016年，60岁以上的犯案老人，占到35％，60岁以上的“惯犯”中，大约40％的人作案次数达到6次以上。（援引网易新闻）
这些老人偷的东西，可能只是便利店的一个三明治，而他们偷三明治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饥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想进监狱，想死的时候有人收尸...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穷是一个原因，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老人们感到孤独。日本犯罪学专家滨井说：在监狱里，可以交朋友，有人照顾健康，食物还会有人亲自送到，就算死了，都会有人为你收尸、拜祭。
这种孤独感，也并不仅限于老年人，现在它也正在年轻人之间蔓延。
令NHK惊讶的是，纪录片播出后，节目组收到很多来自年轻观众的电话，其中不乏十几岁，或是二十几岁的人。这些人有着同样的特征：独自吃饭；手机不离手，随时都在刷推特；有不同程度的抑郁倾向。
NHK说：从这个群体的对话里，可以听到他们的心灵呐喊。他们仿佛在喊着：希望有人听我说话，希望有人注意到我。
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出生在不同的家庭，却有着同样的担忧：害怕自己会孤独地死去。
按理说，在互联网如此发达的今天，各种社交软件能轻易将人与人联结在一起。联系越来越容易，但人与人的关系却越来越疏远。
这部纪录片讲述的是日本社会的问题，但它有何尝不是中国的问题？或者全世界大城市的问题？
与著名的英国BBC、美国Discovery，或者中国一流纪录片相比，日本NHK纪录片的制作水平可以说是不咋滴。
但多年以来，NHK致力于记录时代洪流中普通人的生老病死，卑微个体的悲欢离合，他们观察中国火车上颠簸的小老百姓，一台自动贩卖机的坎坷命运，或者日本某个小渔村里的风风雨雨...他们不大力吹捧，也不奋力批判，而是用一种温暖的方式，注视着这个不算美好的世界。
我喜欢NHK的纪录片，它总是用一个很小的切口，打开浩瀚的世界。有网友说：看NHK纪录片，就像是就着咸菜喝稀饭，初时平淡无奇，但日久暖胃养心。
就像是这部《无缘死的冲击》，它似乎在告诉我们：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无关紧要的，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他们趟过时间河流，他们努力认真生活，他们有资格留下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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