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书记

书橱一角

购书的历史在我要推溯到小学时代,那时零花钱很少,过年有个三、五毛压岁钱,总是来不及地跑到镇上代销店里去买小人书。初中时,越剧《红楼梦》风行一时,不久镇上的代销店里也摆出了数量有限的几本《红楼梦》影印小人书,不过很贵,好像是四毛多。钱不够,外婆是个“红楼”迷,自愿出两毛钱跟我合伙。奶孙俩一路小跑着到代销店,生怕小人书被人买光了。当书买到手时,看着林妹妹和宝哥哥读《西厢记》的封面,一老一小两双眼都笑得眯眯的。那本被我们翻看的卷角毛边的《红楼梦》小人书,在赚足了我们奶孙俩的眼泪后,最终陪着钟爱它的外婆共渡忘川。

高中时代学习负担重,忙里偷闲地看的几本《红与黑》、《十日谈》、《少年维特的烦恼》等等,多是从同学处辗转借来的,反而还没有小时候买书那么积极了。

工作后,经济的独立带动了购书的欲望。英语书、自考书、复习资料、编织指南、医学大全、家庭生活实用手册,育儿指导等等等等,但是,这些功利和目的性明确的购书,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快乐。倒是有几次无意的收获,带给了我特别的记忆。

一次是和朋友在一个乡村书店。那书店的老板是一个怀揣着文学梦的中年男,胖乎乎的,慈眉善目地对待每一个看客。用“看客”这个词并不夸张,不大的乡村里,他的足有四、五十平米摆满书籍的书店,绝对是村人的开放式图书馆。

我和朋友踩着黄土路走进他的书店,真有沙漠里看到绿洲般的惊喜。书架四面靠墙,用厚厚的杉木板钉制,粗糙扎实。书几乎都是文学类的,品种出乎意外地齐全,按古今中外小说散文诗歌人物传记整齐分列,管理水平赶得上那时城里的书店。

我和朋友扎进书堆,看得眼花缭乱。书店老板笑眯眯地推荐一套《广陵潮》给我,说是只剩一套了,要半价卖给我。还和我们侃起了读书心得,搞得我们心里充满了他乡遇故知的小激动。最后买了些什么书记不得了,只记得和朋友出来,各自拎一大包书,兜里的银子已所剩无几。走在乡村的黄土路上,连狗儿“汪汪”母鸡“咯咯”都觉得好听。脚下安了弹簧般地轻捷,心里涨满了沉甸甸的快乐。

另一次是在厂大门外的小书店。很小的门脸,很大的名气——蓝天书店。书都是从外地进来的,紧跟时代。武侠小说盛行时,金庸、古龙是店里的座上客。“台风”盛行时,琼瑶、席慕蓉、亦舒就座嘉宾席。更重要的还有一点,店老板是一个美眉,长得养眼不说,还颇有文才,听说小文章写得那叫杨柳春风,清新宜人。

小书店总是门庭若市,人头济济。常常经过那里,却鲜有光顾,因为人多,也因为那跟着东南西北时尚风而不断翻新的书。一个清冷的雨天,路过那里,一半避雨,一半因其人少。美眉老板趴在门口的柜台边静静地看书,由我细细地翻看寻找,这样的清静是购书人需要的。

在书架的中间,我看到了那本《名家随笔》,精装版,很厚实很有气派地立在那里。18元,于那时的我,是一个不菲的价格。翻看里面的内容,短小清新随和自然,没有名家们平时高不可攀的冷峻和距离感。我一下子就爱不释手了,没得说,掏钱。回家的路上,把书揣在怀里,心底里是沐浴春风般的欢快。在细雨中一路小跑,只想快点跑回家,快点去享受阅读的快乐。

还有在芜湖镜湖边的万卷书屋,也曾淘到过不少快乐。那时单位在北京东路,步行二十来分钟就到了万卷书屋。有时兴起,下班后就颠颠地跑了去。适逢下班高峰,一路车水马龙,城市喧嚣不已。可一钻进万卷书屋的小门脸,心就静了下来。

逼仄的空间,四壁堆叠到顶的旧书。更多的书成摞成摞地纵横码放在木板搭的简易架子上、纸箱子上。淘书的人从容地在这些古旧的书山中沙里淘金,从不曾空手而归。在那里,我淘到过心仪的一套四册《张爱玲文集》和一套两册《苏青文集》,八成新。价格是新华书店里的一半。还有一本英国备受争议的电影导演德雷克·贾曼著的第三本公开日记《现代自然》,十成新。当时随手翻看了下,有点小心动,看看价格,太贵,果断放弃。回家后,一个晚上心心念念的都是那本书。第二天下班巴巴儿地又跑到万卷书屋,不问价格,直接买下,心里才踏实。

以后的很多个夜晚,我都沉浸在《现代自然》里。彼时,作者的生命正如“风呼呼地吹着,像受惊的兔子发出急叫。”死神敲响丧钟,而他却向死而生,在邓杰内斯的海边小屋,打造他的花园,竭力感受大自然的美好。“冬小麦漫开一片亮绿,而灌木树篱则缀着猩红的山楂,还有条状的亮黄色柳枝。”“迷迭香插枝在厨房里开了花。”在余生可数的每一个日子,他以羸弱之躯,努力刻下深深浅浅的生命印痕。为此,我时常在他的文字里生出对生死的诸般感悟来。

《现代自然》封面


《现代自然》封底

从购书扯到读书,还好扯得不算太远。

“用十分之一的收入做你感兴趣的事。”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我从来没有计算过花费在买书上的钱,满足本真的愿望必定带来发自内心的快乐,而这样的快乐值得我去消费。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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