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荣:胜溪绿如茵,能不忆马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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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阳马烽故居留念

        我和马烽先生认识主要是基于两种缘分:一种是老乡之谊,他是孝义市居义村人,我是孝义市西盘粮村人,老乡见面自然有许多话题;另一种是文学情结,我是一个文学爱好者,从小就爱读马老的作品,像《金宝娘》《韩梅梅》和《吕梁英雄传》等作品,一读便爱不释手。1979年,我考上山西大学中文系,马老曾给我们办过一次讲座,从那个时候起我便认识了他。1983年我做毕业论文时曾经找过他,试图研究马烽的语言艺术风格,马老讲他的语言艺术风格就是学习人民群众的语言艺术风格,没什么值得研究的,还是让我多读一读其他文学名著。之后,我便分配回老家孝义县政府工作,很少与他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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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藏书

        我和马老的交往,始于上世纪80年代末,那时我已调入省社会科学院。孝义方言是我的母语,自然是我研究的起点,我在研究孝义方言词汇的时候,发现马老作品中有不少方言词语,使用得非常生动、传神,便产生了以孝义籍作家作品的方言词汇佐证方言研究的想法。1989年春天的一个下午,我去南华门拜访了他,希望他能提供他的作品较早的版本,马老爽快地答应了,并要我过几天来拿。大约一周后我再次登门拜访,马老给我拿出了一摞子大小不等、新旧不一的图书,其中一些早期的版本,很是吸引眼球,像马老与西戎合写的《吕梁英雄传》,那是1949年5月由北京新华书店出版的,其中一些内容,与后来的版本有很大不同。同时,马老借给我的还有1944年10月晋绥边区出版的《张初元的故事》,1945年12月吕梁文化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我的第一个上级》,1951年4月三联书社出版的《村仇》,1951年6月工人出版社出版的《周支队大闹平川》,1958年7月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三年早知道》,1960年5月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太阳刚刚出山》等等。当马老将这一摞摞已经发黄的原版书递给我时,我感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嘟嚷地说要给他打个借条,他说不用,这些书你用过了还回来就行。获此真本,如得至宝,每一本书我都认真研读,做了卡片,然后将书陆续奉还。后来马老还陆续送给我几本书:1992年,马老送给我一本《中国当代作家选集丛书·马烽》,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1998年马老送我一本《玉龙村记事》,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还有一本是《马烽孙谦电影剧本选》,是马老托当时社科院文学所所长艾婓先生交给我的。看来他还真记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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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烽赠书

        我那时候研究的重点是方言俗语,看着一摞摞的卡片珠玑相串,我首先想到的是出一个资料性的作品,把这些东西汇编起来。于是我在完成对马烽作品中方言俗语的搜集后,又收集了孝义籍其他作家如张旺模、梁镇川、张思聪等人作品的方言词语。在此基础上,我先列词条,再注音释义,再举书证,编成了一部词典性的东西。如孝义俗语“蚂蚱蚱跌了条腿还跳三跳咧”,我作了这样的解释:“蚂蚱蚱:蚂蚱;跌:掉。喻谓人虽受到伤害,但精神不倒。【例】马烽《刘胡兰传·软骨头和硬骨头》:‘咬住牙关忍着点么!咳!没有一点骨头,蚂蚱蚱掉了条大腿还欢蹦乱跳哩!狗咬了几口,有啥要紧。’”在这本书里,我分惯用语、四字组成语、谚语、歇后语四部分对孝义方言俗语进行了汇释,并在第一章绪论部分进行了总体论述,算是一本集资料性、研究性为一体的东西。1990年冬清样出来后,我想找马老为我指正,并请他赐序。那时候马老已担任中国作协党组书记,住在北京鲁迅艺术学院。于是我便趁到北京出差之际前往鲁艺拜见马老,门外虽然寒风凛冽,进门却如春风扑面,马老和段杏锦老师热情地接待了我。我说明来意后,马老说:“我不懂语言艺术,但可以从文学的角度看看你的稿子,你先回去吧,我一周内会给你答复的。”于是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了太原。一周后,收发室的同志告我说有一封信,我打开一看,是马老给我写的一篇序,马老写到:“当我翻阅这本书的时候,我感到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泥土气息的馨香,好象亲耳听到家乡父老的声音。”在此之后,马老便引用了孝义方言中的几个词语,讲了讲它与古汉语的关系,讲了讲它的变迁,讲了讲群众语言的精华和糟粕,并对我收集整理研究方言俗语的工作做了充分的肯定。我一口气读完这篇序言,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太原日报》知道这一消息后先行发表了这篇序言,好评如潮。拙作《胜溪俗语》于1991年由学苑出版社出版,于1992年获中国语言文化学会获奖,马老序言显然为之增色不少。《胜溪俗语》出版前后,我还先后出版了《孝义方言志》《孝义人学习普通话正音手册》《语文论集》等孝义方言俗语研究的专著,并拟对《胜溪俗语》进行修订。2001年,孝义市有意建设马烽文学艺术馆,我与孝义市委副秘书长陈国亮到他爬者青藤的二层小楼拜访时,马老还夸奖了我的这本《胜溪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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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烽《胜溪俗语·序》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随着改革开放大潮的兴起,我改行从事了律师工作,方言俗语研究的课题也被搁置了起来。直到2012年孝义市三晋文化研究会将孝义方言俗语列入《孝义文化丛书》的出版计划后,我才不得已把这些东西打开,历时数年,几易其稿,终于先后出版了《乡言研究》《俗语解颐》两书。其实新出版的《俗语解颐》实际上《胜溪俗语》的翻版,不过该书与《胜溪俗语》相比,增加了一批地方特色俗语,充实了民俗文化内涵,解释更为妥贴、论述更为深入一些。当我完成这本25万字的《俗语解颐》一书后,马老离开我们已十年之久,我怀抱清样大有伯牙“捡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州冷”的感觉,抱憾再无马老这样的知音再为我推敲和介绍新作了。好在该书出版后,全国特级语文教师武国屏、吕梁人民艺术家梁镇川、省作家协会会员赵处亮先生连续撰文发表了几篇书评,给该书以较高的评价,使我又欣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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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溪俗语》修订版

        我虽然是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但由于多年从事语言学工作,对文学理论已比较生疏。但由于我通读了马烽的全部作品,精读了部分篇章,并从中辑录了大量方言俗语资料,所以我在《语文论集·孝义俗语散论》(1991.1)  中就援引马烽作品中的语言片段,对马烽作品中方言俗语的运用进行分析,认为马烽作品巧用方言俗语有力地刻画了人物形象,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展开,深化作品的主题,同时我还运用语言习得理论,对以马烽为代表的“山药蛋”派作家的语言风格及其形成提出了自己的一些意见。《胜溪俗语·绪论》(1991.5)、《俗语解颐·概述》(2015.12)部分的有关章节继续沿用了这些观点。今年6月9日我以《马烽作品中方言俗语的运用》为题制作了一篇图文,不想阅读量竟然达到了两万一千多人次。看来大家对这一部分还是感兴趣的。

《马烽文集》

        孝义方言传承了几千的文明,哺育了一代又一代孝义人。但惠及最多的恐怕还是马老和我:马老以母方言为基础,创作了《吕梁英雄传》《我们村里的年轻人》等驰名中外的不朽名著,奠定了他在文学史上的地位;而我以母方言为研究对象,参照马烽等孝义籍作家的作品,撰写了《乡言研究》《俗语解颐》等书籍,使孝义方言第一次有了新传承方式,孝义人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语言文化典籍。正如马老所讲,这些祖祖辈辈的集体创造、千锤百炼的集晶,是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需要我们一代又一代人的传承和发扬。2004年2月8日当我胸戴白花在壩陵巷为他马老送别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现在随着年龄的增加,更有了一种使命感。今天我们研究马烽,不应当仅研究他的文学创作手法和特色,而应当从他产生的历史文化背景、创作特点形成的原因上去考察,循源逐流,考古问俗,这样可能做出更为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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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咏马烽

        2017年1月14日,孝义市文联、孝义市马烽文学研究中心、孝义市古城诗社举办“诗词作品颂马烽创作交流会”,我在发言之余,赋了这样一首小诗,现援引于此,以作为结束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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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法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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