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书”都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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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张纸上开始的故事。”


作者:彭梁洁

来源:物质生活参考(ID:wzshck)

01.


在最近买的一批书里,《乌鸦》这一本显得如此“鹤立鸡群”。


这是一本32开本、通体全黑的硬皮小书——不只是封面,包括所有内页,以及纸张的三个切面,全是黑色。打开的仿佛不是书,而是一扇将乌鸦封印其后的大门,瞬间将有一群乌鸦扑腾着翅膀朝你迎面而来。


所以跟一般“白纸黑字”的书相反,这本书是“黑底白字”,白字隐约闪烁着银光,就像一对机警凌厉的眼嵌在乌鸦遍体油黑的羽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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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三个切面也并不像一般的书那样光滑平整,毛躁粗糙的手感大概是为了引导读者联想起乌鸦身上野性难驯的特质。正如书里中文序提到的:爱伦坡的长诗《乌鸦》,塑造了西方文学史上最阴郁、最令人难忘的一只鸟,从此以后,作为地狱使者的渡鸦成为哥特风格的标准配置。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对一本书的设计师产生极大兴趣。翻到版权页,看到这本书出自一名叫周伟伟的设计师之手。


在此之前,我对书籍设计不甚了解,但循着这位设计师注意到书籍设计方面的奖项。中国每年有“中国最美的书”评选,并且只有入选“中国最美”,才能拿到“世界最美的书”评选资格入场券。后者诞生于100多年前的德国,大概算得上设计界的“诺贝尔奖”。


《乌鸦》的这位周伟伟,从2014年开始就一直有作品入选“中国最美的书”,是一位新晋80后设计师。


当然,这本在设计上花了大量心思的书价格也不便宜:定价99元。同时可以想见,印刷厂的工人们面对这类复杂的设计一定曾经叫苦不迭。


“是从一张纸开始的故事。”日本书籍设计师杉浦康平曾这样形容现代书籍的装帧。实际上,作家通过文本讲述一个故事,设计师运用设计语言讲故事,双方鼎力合作,共同搭建起一座通往读者内心的桥梁。设计语言还能传递出文本无法呈现的信息,让读者提前形成一个“阅读预期”。


设计师们的工具箱里躺着数不清的“装修”工具——色彩、纸张材质、工艺等等,除了《乌鸦》带来的这种强烈的视觉冲击,还可以调动读者的触觉,甚至嗅觉。


例如日本鬼才设计师祖父江慎在设计一本讲述相扑力士故事的书时,除了将大面积的橘色和红色应用于封面,还用树脂制成密密麻麻的颗粒以模拟汗珠的效果,让读者在触摸时产生类似汗湿皮肤的“油腻感”,辅助文本描摹出一个相扑力士的形象。


这一设计很像列维斯特劳斯那本《忧郁的热带》,封面的质感同样凹凸不平、粗糙毛躁,加上覆盖其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似乎与热带雨林的原始气息和压迫感如出一辙。


在嗅觉上下功夫的比较少见。像南海出版公司出版的韩国爱情小说《菊花香》,书页以特制的含菊花香的油墨印制,渲染出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另外,书的形状和大小方面也大有文章可做。例如我们小学时代人手一本的《新华字典》,这部当时看来毫无特色可言的小部头,其普及实际上是“精心设计”的结果,这大概是中国发行量最大、实用性最强的“口袋书”了。


“口袋书”起源于英国企鹅出版社。1934 年,在拜访侦探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归途中,企鹅创始人艾伦莱恩意识到火车站没有合适的读物,于是萌生了出版高质量、低价格平装书的念头。


次年,作为“口袋书”的“企鹅丛书”诞生了。因其体量小、便携带等特点,除了书店,也在例如超市、便利店、机场、地铁甚至麦当劳等场所出售,大受欢迎,其更具颠覆性的意义在于,打破了当时被精装书主导的出版业格局。


02.


不可否认,逛书店的时候我们更容易被一本富有设计感的书吸引眼球,把它抽出来翻翻,但最终决定是否要带回家的,往往还是取决于内容好坏。


朱赢椿是国内唯一一位三次上榜“世界最美的书”的设计师。2007年他凭借一本《不裁》首次获奖,在设计界声名鹊起,但他在读者眼中最成功的作品却是一本朴实无华的《平如美棠》。


这两本书可以说体现了设计的两个极端:前者设计师的光芒已然让作者失色,后者则是设计师为作者锦上添花的典范。


《不裁》是一本随笔集,作者取“小女不才”谐音作为书名。朱赢椿对书口设计进行了大胆尝试,留下部分书页没有裁开,读者需要一边读书,一边用藏在书里的一把刀片形书签将两页纸分开,才能阅读下去。


如此一来,裁完以后书的切口变成毛边,形态随之改变的同时,一本“独一无二”的书由每位读者亲手裁出,成为自己阅读成果的“奖赏”,他们亲身参与到书的设计过程中。


《不裁》的豆瓣评论下,不少读者都提及拿到这本书的惊艳之感,由此开始关注这位有趣的设计师。但另一方面,这类巧思也让朱赢椿陷入“为设计而设计”的迷宫,受到“形式大于内容”的质疑。很难说这到底是形式拯救了内容,还是内容被形式捧杀。


直到《平如美棠》的出现。


2012年,朱赢椿应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之邀,为一位九旬老人设计一本绘画手稿《平如美棠》。


平如和美棠是两位老人的名字。妻子美棠去世,给“被留下”的平如带来巨大打击。这位从未学过画的老人凭借临摹丰子恺的一点经验,在笔尖重现了记忆中与妻子共度的往日岁月。


在设计上,老人只提出一个要求:希望颜色鲜艳一点。于是就有了像古人新婚之夜窗花、红烛、新娘胭脂的这种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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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封上的篆刻、题签和海棠花,都是老人亲手绘制。此外,朱赢椿做内文设计时坚持不修图,以还原老人绘图时本来的状态,所以出版的插图上铅笔打草稿的痕迹清晰可见。


有位读者说,封面设计像结婚证书。这或许是对这一设计的最高评价,也是平如老人最大的安慰。


朱赢椿在采访中也提到,曾经的设计是为得奖而设计,现在是为读者而设计。实际上,面对那些真正有分量的经典之作,他更懂得克制是一种美德,学会将自己的面孔和喜好隐藏在内容背后。


正如德国著名设计师汉斯彼得维尔堡说:“一本书籍是由内容和外观组成的,因此不能离幵内容去观察书籍的外观形式。没有第一流的珍本书籍设计用第二流内容的情况,自我目的的形式主义始终是要失败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设计不再重要,而是设计必须服务于内容。就像脱离了特定内容的红色,便不再让人联想到结婚证书。


梁启超所著、被称为20世纪五大传记的《李鸿章传》同样采用了大片红色,却使人联想到古代官员用于章刻、象征权力的红色印泥,以此诠释被称为“权臣”的李鸿章毁誉参半的一生。正如作者梁启超将这位风云人物置于历史大幕之下来审视:


中国数千年来政权变迁之大势、民族消长之暗潮,与夫时中外交涉之隐情,而求得李鸿章一身在中国之位置。


在另外一些时候,红色又让人联想到鲜血。所以记述非洲埃博拉病毒的纪实作品《血疫》也使用了整片红色,封面上除了书名之外再无其他设计,极尽简洁以突出肃穆之感。


但内文某些地方还是埋下了设计者的心思:正文之前单用几页,印上进入血疫区的安全检查流程指示图,简洁的符号和简单的文字说明摆在空白书页正中央,读者就像穿过一道道防护门、一步步靠近疫情区,心也跟着紧紧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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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尽管设计师们在封面设计上绞尽脑汁、为一个灵感而欢呼雀跃,但没有人会忽视一点,即相比设计感十足的外观,最直接影响阅读体验的还是在内文环节。


最终是纸张的质感、行间距字间距、书的重量和厚度等谈不上“设计”的部分,决定了读者阅读一本书的难易程度和坚持时间。拿我自己来说,一本书如果边距太小、排版太密、纸张粗糙,即使内容精彩绝伦,每一次打开之前都要攒足勇气。


关于这一点,《读库》创始人张立宪大概早就对大道至简深有体会。正如当年企鹅出版的崛起是平装书对精装书的胜利,他认为如今出版界在把书“做好”之前,首先应该把书“做对”。


以让读者感到舒服为宗旨,张立宪提出把一本书 “做对”有三点:


第一,不要增加读者财力上的负担,所以平装版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第二,不要增加读者视力上的负担,设计上花样过多反倒徒增读者阅读理解的负担(比如他提到一本书连页码都找不到在哪,那就是过犹不及了);


第三,不要增加读者体力上的负担,例如不能用克数太高的纸张,例如有的书摊开之后,能够自然保持180度打开的状态不向中间收拢,下垂力足够,这样读者只要一只手就能拿住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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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赢椿说,一本书就像一套房子,有玄关,有门厅,有卧室,有起居室,有阳台,并不是几百页纸装订在一起就够了,它是有结构感的。


而这些或巧妙或令人舒服的设计,大概就是出版人、爱书之人坚信电子书永远无法取代纸质书的理由。



参考资料:

[1].《书籍设计与阅读行为心理研究》 作者:刘俊霞

[2].《一个灵魂与皮囊都很有趣的书籍装帧设计师:祖父江慎 》豆瓣:善本图书

[3].《碎片化阅读下的纸质书籍设计研究》 作者:王舒然

[4].《书迷》纪录片

[5].《读库微视频第十五话:不跟手较劲的书》


*头图购自视觉中国,其他为视频截图、作者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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