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前的不朽之作，竟然成了今天欧洲的神预言

作者 | Danny Leigh，来源《卫报》

编译 | 张岱，UCL语言学硕士

《第三人》是英国伦敦电影公司1949年出品的一部黑白影片。其诞生源于两位英、美制片巨擘的合作：一位是亚历山大·科尔达，伦敦电影公司的创建者、英国历史上首位被授予骑士称号的电影工作者；一位是大卫·O·塞尔兹尼克，《乱世佳人》等传世名作的缔造者。
这二位想合作一部表现二战后生活的影片，于是找到格雷厄姆·格林担当编剧——被誉为“二十世纪最伟大作家”之一的 英国作家、编剧、文学评论家，以侦探小说为名。

故事发生在1949年，战后的维也纳几乎是一片废墟。这座大城表面上是由美英法俄四国所共管，其实在地下有着无数帮派份子、各种黑市交易。 美国作家马丁（约瑟夫·科顿 Joseph Cotten 饰）应好友哈里（奥逊·威尔斯 Orson Welles 饰）邀请到维也纳工作，岂料刚到达目的地就传来了哈里车祸身亡的消息。
哈里葬礼上，马丁遇到了当地军官卡洛维，卡洛维很不客气的请他马上离开维也纳， 并告诉他的好朋友哈利莱姆其实是个盗卖假药的大坏蛋。马丁没有理会，决心留下调查出好友死亡的真相。 马丁找到哈里的女友斯科姆特小姐（阿莉达·瓦莉 Alida Valli 饰）一起调查事件的真相。
随着调查的深入，他们发现内幕越加扑朔迷离，首先是他们的房东遇害，接着马丁自己发现被人跟踪，而且他查出哈里死的时候还有个第三人在场。于是，一切关键就在于找出这个神秘的第三人。
本片获1949年嘎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第23届奥斯卡黑白片最佳摄影奖，还获得了最佳导演和最佳剪辑两项提名奖； 获得英国电影学院最佳影片金奖，1999年入选英国电影协会评选的“20世纪最佳英国电影”，名列榜首。 并入选了世界电影史上100部杰出电影。

这简直是《第三人》走出阴影的最佳时机。这部电影时常被誉为英国有史以来最精美的电影之一，2019年是电影上映70周年，《第三人》将重返影院。

虽然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英国首相）说他最喜欢的电影是《疯狂躲避球》（Dodgeball），但这一次，随着英国脱欧所面临的大崩溃，人们很容易把他脑补成卡罗尔·里德（Carol Reed）黑色大作中挥舞着小英国国旗的人。

当然，重映这部电影并非出于爱国情怀，相反，这次面临的是冷冰冰的脱欧局面。

这次重映中有一种特殊的诗性。

我们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英国没完没了的战争电影让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的那一代人相信，他们经历过闪电战，只有回到那种生活才能幸福快乐。

但是《第三人》是讲述战后故事的电影，维也纳这座城市中隐藏着战后生活的痛苦真相。编剧格雷厄姆·格林（Graham Greene）在这部中篇作品起草时写道：“破碎而沉闷”。

如果没有意外，我们没准能见证这两个时代的相似之处。

奥地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直处于劣势，英国是唯一浴血奋战的国家，纳粹投降后难以重整，而欧洲则拒绝将我们纳入庇护，向自己投掷炸弹算不上什么解决方案，更谈不上“协议”。（史实补充：二战纳粹进攻奥地利，奥地利直接开门欢迎纳粹并把他们并入，二战后期苏联入侵奥地利导致纳粹撤离，后来同盟国英美法苏平分奥地利，几年后让奥地利独立）

里德和格林向我们展示了未来——画外音称其为“黑市的经典时期，一个由阴暗人物和忧心边界组成的丑陋怪圈，一个被掠夺势力瓜分的贫穷地方”，屏幕上满是与当下危机的相似之处，哈利之死的官方版本充斥着有组织的造谣，他的情人安娜是一个难民，害怕因错误档案被抓，四处潜伏着邪恶的俄方势力。

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有“秃鹫”，对于格林在维亚纳废墟工作时看到的骗子而言，战争的恩赐是让他们有了发财的空间。

无协议（此处指脱欧）所面临的的未来一样：这机会千载难逢，可以让整个国家掏腰包，灾难资本主义卷土重来，然后一定会有一场灾难——因为只有这种动荡剧变才能使公共资产和小型企业抛售，随之而来的是放松管制的浪潮，将英国重塑为一个毫无疑问的离岸海上藏身之地。

在那无尽的夜光中，哈利·莱姆（Harry Lime）走入镜头。

如果莱姆不是一个先驱，一个灾难资本家，用一堆被污染的青霉素抓住混乱给予的机遇，那又是什么？

现在，在脱欧进程接近尾声时，过去三年的意义显而易见，这使得像哈利这样的“商业头脑”飞速成长，让没有“繁文缛节”的野蛮经济成为可能，并从中牟利。“不用交所得税，老头子。”他眨眨眼。

这部电影刚上映的时候，英国国民保健属（NHS）才一岁，现在，它之所以能够幸存，是因为美国贸易协定中的头奖保证了英国人的到来，因此一群哈利莱姆正跃跃欲试把流行病和医疗保险破产塞给我们。

格林怀着对美国帝国的厌恶揭示大制药公司的盘旋，这也不足为奇。但一开始，他笔下的反派是从离故土更近的地方冒出来的。在格林最初的故事里，莱姆和马丁斯不是美国人，而是英国人，并且是私立学校的老友。可见，哈利在维也纳的罪行来源于魅力十足的英国恶棍，受过教育，摆布系统。

如果能了解现任首相对哈里·莱姆的看法，那就很有趣了，哈利是个惯常的骗子，他道德败坏，有种无赖式的亲近，背叛众多女性，虚伪自恋，以一种骨子里的深沉信念艰难行进，正如格林在小说中写：“他若安好 世界颠倒”。

格林太了解这种人了，他知道我们的高尔夫俱乐部和会员酒吧有什么毒， 现在统治着这个国家的那些小人物和怪诞派可能已经从他的书里走了出来，鞭打民族主义，同时谨慎地和英镑对赌，顺便把第二本护照安排上了。

在幽灵般的普拉特游乐园，哈利坐在摩天轮上，为下面的渺小生命定价。“如果其中一个小黑点停止移动，你真的会感到遗憾吗？”

如今，只有当你把这些点估值高于投资基金，无协议脱欧才会陷入混乱。而我们——汽车厂工人、养羊人、研究科学家，甚至影评家——都在下面徘徊。

有趣的是，英国最伟大的电影无论如何也只是英国的一部分。除了好莱坞老将戴维·塞尔兹尼克（David Selznick）和盎格鲁匈牙利制片人亚历山大·科达（Alexander Korda）的参与之外，格林还从奥地利记者彼得·斯莫尔卡（Peter Smolka）那里了解了维也纳真实的战后青霉素丑闻（史实补充：战后包括药物在内的许多商品都很稀缺。其中最受追捧的是青霉素，它于1928年被发现，但几年后才被用作药物。青霉素是最早有效治疗此类感染的药物之一，在战后的欧洲受到高度重视。

战争期间，青霉素主要被美国军方使用，美国军方已经开发出新的生产方法来降低生产成本，使青霉素能够有效地用于许多从战争中归来的受伤士兵。在战后被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和俄罗斯人占领的维也纳，美国和英国军队控制着这种神奇药物的供应。

然而，这个消息在平民中传播开来，对青霉素的需求猛增。鉴于严格控制的供应，假货出现了，在偷来的青霉素瓶里装满了各种粉末混合的葡萄糖液体，以过高的价格出售。这对得不到适当治疗的病人来说，意味着极大的痛苦甚至死亡，对该计划的头目来说，意味着极大的利益。

虽然这起青霉素欺诈案的具体细节有些难以掌握，但有证据表明，维也纳发生了这样的非法交易。毕竟，《第三人》的编剧格雷厄姆·格林曾被军情六处招募为间谍，1948年在维也纳度过了一段时间，所以这很可能是他获得灵感的地方）。

我们正当政的“食尸鬼小队”无疑会大声疾呼，欧洲大陆的影响解释了消极情绪。其他人则认为，记者斯摩卡只是一个很小但很能说明问题的细节，他确定了一部已有70年历史的电影如何如此紧密地映射到我们目前的溃败中——作为开始腐烂的的目击者。

结局如何？1949年，美国的利益赢得了胜利：格林的想法被塞尔兹尼克否决了，而这个决定是对的，他推翻了格林最初设想的幸福结局 （格林原作在结尾暗示马丁和安娜走到了一起，开始一段新生活），连格林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改动是对的，获得了极大成功。

对于那些从未看过这部精彩绝伦的电影也不知道它是如何为未来做铺垫的人来说，剧透警告——电影中有一场葬礼，一次漫长的孤独散步，最后万物褪为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