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了,忽如其然的到来,却也预谋已久,他的出现有如森林中多了一片叶子,如同海里多了一滴水,没有人会知道,但他确实存在,他从何出来,到往何处,一切皆是未知,他走在一条路上,是他选择了路?还是路选择了他?这也是个迷。一切似乎皆已注定,又有太多的可能,结局会倒向何处?
人族天元五十四年,妖族历五百七十三年,魔族魔君登基第十五年,注定是会被记住的一年。
在这世上,每一年都会发生很多事情,这一年之所以会重要,源于在这年的三月,发生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对其后影响深远,虽然这两件事在当时也引起了街头巷尾的谈论,并持续了很长时间,但在当时,人们也都只是作为茶余饭后的八卦来谈,并没有人会觉得会这会对天下的格局有所改变。
第一件事是妖族公主伊努玛入人族访问,并流传她将进山麓学院。事情一发生,便引发诸多猜议,因为这样的事情在之前没有发生过,当然不是说在没有妖族高层来人族访问,据说在近百年前,妖族上任女王便到过人族,还曾和当时的人族太子谈过恋爱,虽然他们最后因对于彼此族类的责任而分开,但街头依然有他们事情的议论,甚至还有关于私生子的传闻,虽没有多少确凿证据,但关于此事的议论一直不休。
而对于伊努玛公主的到来,也不过寻常之事,所以会引起轰动,是因为她会入山麓学院,以及她绝世的容貌。
山麓学院是天下最知名的学院,尤其以院长的做派,他向来行事不拘一格,招收学生也不论出身门第,凡有才学皆可入下学院就读,妖族中人,乃至魔族中人,亦有人在其中,只是像公主这样的身份,她是第一个。于是人们也纷纷猜测,她是否能够有幸做丘院长的关门弟子。
这里就必须要对丘院长多说几句,他是当世不可超越的一座高山,因为有他在,才有三族这百年来的和平安定,自他创办山麓学院以来,在其中就读的人不计其数,学成以后,有的做了官员,有的成了修行的强者,有的著书立说,这些人在之后都有一定作为,可以说山麓学院是当世最好的学院,只要能顺利考入并完成毕业,那必然也是各处会争夺的人才。
至于丘院长,虽然他闻名遐迩,在他身上却也有很多谜题,其中关于他的年龄,便已有过很多的猜测,据一些老人所说,他们在还是孩童的时候,丘院长已经名满天下,须发苍苍了。至于他的能为,那自然是当世最高,关于这一点事人所共知的,只是高到何种程度,这却没有定论。
所以能得到他老人家的亲传,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只是他曾说过自己会收九名弟子,而如今,已然有八人了,虽然这八人是谁人们并不知道,也没有见他们在三族走动,但越是这样,传说也就越演越烈。
除了八人以外,丘院长还有过半个徒弟,或者这么说也不确切,他只是对其稍加指点,他们并没有过拜师之仪。这半个徒弟,就是当世人说剑法第一的徐长,字夫人。
传说徐长在年少时意气风发,一剑横扫天下三千剑客,无论是成名已久的,还是初出茅庐,他们全都败在他的剑下,直接致使剑客在十余年间青黄不接,在战败这些人后,徐长也是意气风发,之后他便独自一人闯山,想要一探丘院长,之后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那之后徐长不再如以前那般去挑战他人,个性也从最开始的狂傲骄纵变得低调沉稳,只是在事后他说,曾受到过丘院长的指点,算是他的半个弟子。
半个弟子已然如此,常年追随他的人又是什么样子?也是因为这样和那样的缘故,人们对于丘院长最后的关门弟子是谁,都在纷纷讨论着,而妖族公主伊努玛此时的到来,会不会是她?这样的观点也就越演越烈,毕竟以她的身份之尊,显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在学院读书。
而关于她的容貌,更是街头巷尾的重头戏,甚至这些议论要超过丘院长关门弟子的讨论,世间流传这样的话语,“魔族凶悍人族伪,妖族美貌实第一”,是说魔族人肤色黝黑面相凶恶,人族人看似和善但善于伪装,而妖族人白皙如玉以美貌见长。当然这句话也有过别的说法,反正是三族之间各不相同,只是关于妖族人的美貌,一直是不可争议的事实。其中伊努玛公主更是被誉为百年以来第一人,据说自她入境以来,一路人山人海只为目睹她的容颜,而待到她到达京都,后面已跟随了一大群的仰慕者,心甘情愿为她驱使。
另一件事,也恰好是关于一个女子,那就是人族富商沙老翁为自己的女儿选婿。
沙老翁行商遍及天下各处,论及财富无人可及,是为当今天下首富,而更为可贵的是,自三十岁发迹以来,一直守着和自己相依的妻子,对其他女人不加颜色,被视为美谈。
他一共有六个子女,而他要嫁的女儿,是他最为宠爱的子女沙砾,沙砾前面有两个哥哥,她是家里的长女,今年十六岁,正是婚配的年龄。于是在一年前,沙老翁广发请帖,邀请三族青年才俊来此选婿,并通告天下,凡修行有成,不论家室外貌,皆可前来一试。要知道沙砾,也一样以美貌著称,而且随着时间的毕竟,也越来越多的人拿她和伊努玛相比较,总的来说,两人不相上下。
随着选婿的日期渐渐接近,四处的青年才俊也纷纷涌入沙家所在安丰城,街头上也不断有人在讨论着这些事宜。
谢安明来此已有些日子了,对于各种传闻,便是不想知道,也都听的差不多了,这日他正在酒楼上喝酒,望着四处人声鼎沸,心里着居然来了这么多人。明天之后,便是沙老翁选婿正式开始的日子,只怕到时候的人还会更多,这真是一场盛事啊,也算不虚此行了,谢安明一人自斟自饮,而耳畔,依然有人热烈的交谈,不过话题依然是那些。
“王兄,你可是大老远跑去看那妖族公主的,见着没?”
“唉,别提,那人堵的,跑了半天,才远远望了一个背影。不过你还别说,光是看到那个背影,我都觉得这趟没有白跑。”
“哟,瞧你说的,据说有人看着她的容貌,哭死哭活的想要做她马夫。”
那姓王的人摇摇头说:“没那么夸张,没那么夸张,也就几个不知高低的,回家便是休妻呢,然后就死皮赖脸的跟人马车后面。”
有人咋舌道:“这还不夸张呢?为了一个女人抛妻弃子,简直是禽兽行,所以说女人真是祸国殃民之物。”
听者也有摇头否认,说男子品行无端,又干女子何事,也有人沉思以为一语中的,一旁又有人说:“那不知和沙小姐相比,谁更美呢?”
姓王者摇头晃脑,连说:“不好比,各有千秋。”
有人站起来说:“一直说妖族人美貌,想来也不过夸大其词,如何能比我人族美人,那群老不休不识美丑,把沙小姐排在妖族女之后,真是令人愤愤不平。”
众人点头称是,有些外来人没有见过沙小姐,不知道其中缘由,而本地人虽然也没见过,但他们一向以能有沙小姐为荣,而对于远处来的妖族公主,自然没那么印象深刻。
他们所说的沙砾排在伊努玛之后,是在说璇玑楼的排行榜。自三十多年以前,璇玑楼当中的三位老人玄机、天机和道机,便会每隔几年发布一些榜单,其中分类庞杂,各有所及,到了以后,这些榜单逐渐简化为五种,是为武榜、红榜、兵榜、医榜和杂榜。
璇玑楼的榜单当中,武榜和红榜最为引人注目,每次发布都会引起激烈讨论,所谓武榜,是为评选人物武力的榜单,虽然是武力的榜单,但对于像丘院长、徐长等这些人是不会记录的,因写在画有青云图案的纸上,故又被称为“青榜”。
武榜惹来的事最多,也是争议最大,毕竟就修行者而言,谁也不会服谁,现如今你把一些人排在另一些人上面,自然是有人不服气。那怎么办呢?很好办,打一架就行了。找排在自己之前的人较量一番,赢了,就大可以对这份榜单表示不屑,输了,也没什么损失。
于是自排榜以来,名字靠前的人都或多或少收到过挑战,你还别说,真的有排在后面的赢了排在前面的,其中最著名的一次,就是排在第三十六的马重击败了排在第五的吴广环,当然,璇玑楼的官方解释是说他们的榜单只是基于修为,而不是实战的能力。虽然有这样的失误,但毕竟璇玑楼的名头还在,所以他们的榜单依然是当世流传最广最为权威的榜单。人们对于其中的讨论也从来都是乐此不疲。
而红榜,则是评定容貌的榜单,因写在红色的绣锦上故而得此名,只是相较于武力的高低那么显而易见,容貌就很难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标准,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服众。最新的一份红榜是一年前发布的,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沙小姐首次上榜,排在了第三位,至于第二位,正是伊努玛。
“只怕人族要和妖族同盟了。”
“那倒是好事,一起对付那狗娘养的魔族。”
“对,对,要是打魔族,老子第一个冲锋。”
“只怕是第一个逃跑吧!哈哈。”见一旁有人调笑,那人倒也不恼,和大家一起嬉笑。
“前朝女王和我人族太子有过绯闻,不知这个公主来,有没有可能发生些什么?哈哈,妖族再如何,还不是被我人族男子迷的颠倒五六。”
这话又是引起一片喝彩。
一个远客说:“又不知沙小姐会入谁家门下?”
这一问酒楼上大部分人都斗志昂扬以为怕是非自己莫属,然而他们内心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样的美貌和家室,是这里的所有人都无可企及的,但谁又没有幻想呢?都是些年轻人,谁又会真的服谁,要是万一真的被沙老翁相中……
“可惜沙小姐不能修行。”有人忽然提了出来这件事,这也就是人所共知,自出生以后,沙砾便被判定此生不能修行,如此一来,她也就一直会是个普通人,虽说无奈,只能说天命如此。
“那又如何,以她的家室,难道还要打打杀杀吗?以我看沙小姐最好的就是她不能修行,谁有说过修行者就能胜过其他人了?”
“话事实如此,可是你们想,出于考虑,沙老翁会不会以此选一个修行高手呢?”
“这倒是不无可能,成婚之后,就由他保护沙小姐。”
“你们听说了没有,这次来的人里面,有和沙老翁长年合作的陶家,也有来自京城的王亲贵族,便是妖族魔族,也是有人前来,且来头都不小。”
“那你报名了没有?”有人忽然问道,只要通过一个简单的修行测试,然后交一百两银子,就可以参与此次选婿,并可能娶到沙砾。
“我要是报了名现在还会在这吗?”四周的人一片哄笑。
……
听着人们议论,谢安明不禁摇头,自从到这里以后,他听这些类似的话他,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明天就是报名的最后一天了,之后便是正式的选婿,到时候谁能做沙老翁的女婿的可以知道了,只是到时候,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呢?他这么不怀好意的想着。
自他成年以来,便一路四处游历,至今已有两年多了,此次他正好在安丰城附近,听说了这件事便赶了过来,他自然没有想为沙家女婿的意思,只不过喜好热闹。
他听着人们议论纷纷,忽然发觉在一旁的角落,有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静静坐在那喝茶,先前的议论他既没有参与也没有明显感兴趣的样子,那个人仿佛和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又放佛就和四处的人融为一体,他有这样矛盾的魔力。
谢安明指示茶倌说那人的茶水费算在他身上,那人也只是看他笑笑,既没有感谢,也没有拒绝。谢安明也不喜欢刻意做作之人,那人的反应让他有和其接近的想法,左右闲着无事,他便不由走到那里。
“同坐?”
那人抬头望着谢安明,微笑表示可以,谢安明看着眼前之人,他大概不过二十岁模样,他的样貌既不算俊俏,也不算难看,普普通通的样子,不过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尤其两只眸子,看来天真无邪,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在他的身旁放着一根破木棍子,浑身泥污如同乞丐,甚至可以说他就是乞丐,却没有任何令人厌恶的气味。
谢安明事实上是有些洁癖的,像这样的人在平时他往往是不愿和接近的,但今日不知如何,他却觉得没什么要紧,这大概就是某种缘分吧。
谢安明坐下后问:“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说:“无名无姓,不过一路过来有人叫我齐盖,我就用这个做名字。”
“他果然是乞丐。”谢安明心里想着。他说道:“兄台有趣的打紧,在下谢安明,南方人。”
“哦,谢兄是为此处的招婿而来吗?”
谢安明摇头道:“我也知道自己斤两,没有这种奢望,只不过我是爱凑热闹的,就大老远跑过来了。”
齐盖说:“原来如此,她要嫁人,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千里迢迢的赶过来?”
谢安明看着齐盖,想着他果然如看着那般天真,他说道:“在这世上,大概有这几样东西最令人着迷,一是财富,一是名望,一是权势,一是绝世的佳人,也是人们用尽一生去追逐的东西,而现在就有个机会摆在眼前,只要能够在明日的选婿上脱颖而出,并最后成功娶到沙小姐,那么这几样东西也就都会有了,又如何不让人心动呢?”
齐盖似乎明白的点点头,谢安明又继续说道:“当然来人虽多,但能有机会的也不过寥寥数人,除了那些自以为是的,其时大部分人也都不过是凑热闹赶来的。”
只是这么多人也确实出人所料。
“我也是自以为是的人里当中的一个。”齐盖此时忽然说道。
“你是来……”谢安明望着齐盖,忽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齐盖点头笑道:“我是为了她而来!”
谢安明闻言不禁愕然,天下财富无双富商要嫁容貌倾国倾城的女儿,怎么可能找一个乞丐做婿,他对齐盖有些好感,但不想他居然也是妄想攀上沙家富贵的人,不过他还是有必要提醒他一下,他说道:“我看你没有胜算。”
齐盖却全然不在意的说:“现在看来确实有些麻烦。”
“世间的女子也有千万,大丈夫不必拘泥一人。”
怎么可能会没有麻烦,来的人非富即贵,要么就是早已成名的少年英雄,一个平平无奇的乞丐,要想娶沙小姐只怕比登天还难。
“她不一样。而且,这句话我也可以送给你。”
“给我?”谢安明听后不由笑了,他并没有什么意中人,而且他对于情字一事向来洒脱,哪里会为情所困。
“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会有一个好妻子,但不会是你最想要的那个。”齐盖如此说着,好似他知道谢安明以后的事。
“你为我在算命吗?未来的事还是交给未来担心吧,还是说会现在,我并不认为你会成功。”
齐盖看着他说:“你很坦率。”
谢安明满不在意的回答道:“也许我只有这个优点了,谁知道呢,或者是个缺点,人们总是不愿听真话,而是想要被奉承。”
齐盖道:“因为假话会比真话温柔的多,如果无伤大雅,说说假话也可以。”
“那你会说吗?”谢安明问。
“不会!”
谢安明心里想道,真是个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