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新军——垂直世界

垂直世界

文_刘新军

图_李 涛

奇特的异星世界，艰难的求生之路，顽强的生命之花！

一

多多出生时，父亲正攀附在垂直的岩壁上捕食蚜虫，他并没有瞧多多第二眼，而是任由她在母亲身上滚来滚去，以便碰到可以附着的岩壁，或者干脆一头扎进深渊成为氢鱼的猎物。母亲极力把身体向岩壁方向倾斜，这样，自己的宝宝才更容易滚到岩壁旁边。果然，多多碰到了岩壁，本能驱使她张开触手，将吸盘牢牢地吸在岩壁上。

很快，第二个宝宝也出生了，她几乎是多多的翻版，也是头雌性吸岩兽。她被触手裹成一团来到这个世界，但她没有多多幸运，强劲的气流把她从岩壁上吹开，母亲的身体对她失去了保护。不料，这个小小的生命在掉下深渊的瞬间竟清醒了过来，她伸出一只触手钩住母亲，身体悬空在氢气流中左右摇晃。炽热的气流开始撕扯她稚嫩的身体，她发出痛苦紊乱的震波，寻求帮助。

父亲没有为此挪动半步，他仍然在专心地吃着蚜虫，这一窝肥美的蚜虫是父亲刚刚发现的，他打算独自享用。

多多也觉察到了妹妹的处境，这注定她生下来就要开始思考，面对此景她该怎么办？她也想和妹妹一样用触手吊在母亲身上摇晃，但是周围太热了，而且风非常大，随时都有被吹跑的可能。五只触手全部吸在岩壁上的她，眼看着妹妹就要坚持不住了，她知道掉下去就意味着成为猎物，被别的东西吃掉。生存的本能告诉她，绝不能掉下去！

只要伸出一只触手就能救妹妹上来，但这种事情多多难以想象。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被一种灵感所激发，多多终于伸出了一只触手——她把妹妹从母亲身体上推了下去。

妹妹往深渊坠落，掉进由氢组成的海洋里。这是一锅名副其实的热汤，不过这儿的生物都耐高温，即使是刚出生的吸岩兽，也能在其中生存许久。真正的危险来自海洋之中的氢鱼，为了捕捉从上面掉下来的美餐，无数氢鱼都在这里等待着。小吸岩兽没有沉下去，她在绝望中奋力挥动着触手，想往岩壁旁边靠拢，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一群氢鱼蜂拥而上，用尖利的牙齿撕碎她的触手，撕开她的身体。不一会儿工夫，“水”面就恢复了平静，没有任何东西剩下……

父亲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他一动不动地贴在岩壁上，好像在思考多多的举动。这绝对是他一生中从未看到过的事情，他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多多已经能看见这个世界了，她发现一切都很新奇，自己正吸附在一块垂直的岩石侧面，岩石的上下两端雾气迷漫，看不清到底有多深或多高。混沌的氢云覆盖了整个星球上空，透过浓重的雾气，多多看到远处无数道垂直的岩壁竖立在强风中，许多同类都吸附在上面，有些在轻轻交谈，有些在忙碌地捕食，有些则在和异性吸岩兽打情骂俏。

这就是多多的世界，一个必须在垂直中求生存的世界。这群已经拥有初级智力的生物，早就习惯了陡峭的环境，他们靠震动头上的两片叶翅来进行交流。他们最讨厌的就是，住在上面的吸岩兽不打招呼就往下脱触手。他们的危险来自下面氢海洋中的鱼，还有生活在岩顶的赤鸟龙—— 一种靠上升的氢气流滑翔的怪鸟，因为身体超大而无法自由飞翔。所以，吸岩兽可谓两面受敌，但这个世界是公平的，猎物不会总是猎物，规则会在一定时候发生彻底改变。

二

两周后，多多已经可以自己捉蚜虫了。她即将开始第一次远行，永远离开父母：她准备跳跃到对面的岩壁上去。跳跃对于吸岩兽来说，是极其危险的举动。赤鸟龙在空中辛苦地不停滑翔，等待的就是这一刻。许多吸岩兽一脚跳出岩壁（如果他们有脚的话），另一只脚就再也碰不到岩壁了，只来到了赤鸟龙的胃壁中（如果它们有胃的话）。

多多上下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没有赤鸟龙，就毫不犹豫地弓起触手，迅速地往外弹射出去。多多被抛到空中，氢气流将她吹向左边一点，随即她张开触手，并尽量使身体摊开，像一只鼓起的风筝，随着气流向对面岩壁飞去。大约五秒钟后，多多顺利地贴到了对面的岩壁上，一只疾驰滑翔的赤鸟龙从多多旁边擦身而过，这赤鸟龙迟了一步，如果再早十分之一秒，早餐便有着落了。赤鸟龙无法抓住贴在岩壁上的多多，因为它们只能靠上升的氢气流滑翔，根本没有时间捕食牢牢吸在岩壁上的猎物，弄不好自己反被对方给缠住，成了别人的早餐。

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多多认识了另一头吸岩兽，他显然是一头雄性吸岩兽，比多多略小一些，但触手非常灵活柔软，两片叶翅轻巧地叩击着，他在向多多搭讪。

“和我结伴好吗？我叫贝贝！”吸岩兽是群居生物，他们会选择适合自己的伙伴一起生活。单独一头吸岩兽很难生存下去，尤其是在换触手的时候。

多多认真打量着他，这个决定至关重要。从外形看他非常精明强干，有着长长的柔软触手，以及滑稽的灵活性。最关键的是他体型稍小一些，共同捕食赤鸟龙时他只能充当诱饵。

“好吧！”多多震动叶翅，答应了他。

贝贝用一只触手吸在岩石上，悬空身体左右摇晃，这表示他非常兴奋。

他们来到另外一个吸岩兽的群体里，这个群体比多多父母所在的那个群体大多了，领头的是一头雄性吸岩兽，他占据了一大片蚜虫丰富的岩壁。多多和贝贝只好在靠近湖面的小块地方落脚，这里比起上面危险得多，时常会有巨大的飞箭鱼从海里蹿上来，把一头成年吸岩兽拖入氢海里。另外，因为靠近氢海，赤鸟龙很少会滑翔到这么低的地方，这给两个小家伙的捕食又增加了难度。

吸岩兽一生都在耐心地捡拾岩壁上的蚜虫充饥，但蚜虫个头太小，而且数量不多，并不是吸岩兽的主食。在潮汐到来之前，赤鸟龙是他们主要捕食的对象。不过赤鸟龙的个头和吸岩兽不相上下，还有着强有力的长嘴，捕捉这样的猎物需要两头吸岩兽合作才能完成。

捕猎时，通常由一头个头较大的吸岩兽用四只触手吸在岩石上，第五只触手在另一头吊起充当诱饵的吸岩兽，在空中不停地来回摇摆。赤鸟龙是个缺心眼儿的家伙，它对所有在空中飞舞的东西都有赶上去叼住的冲动，正是这种习性使吸岩兽学会了怎样钓它们。当然，这要掌握几个诀窍。首先，吸在岩石上的吸岩兽必须强壮有力，能够牢牢吸住岩壁，不至于被赤鸟龙拉走；其次，充当诱饵的吸岩兽体型要小一些，还要够灵活，能够在赤鸟龙咬住自己的同时用触手卷住它的头部，直到把它闷死（失去速度的赤鸟龙会惊慌挣扎，这也加速了它的死亡）；最后，要懂得根据自身的大小来选择捕捉赤鸟龙，太大的赤鸟龙不能钓。吸岩兽和赤鸟龙都是对方的猎物，也是猎手，只看谁更强大。这一点很关键！

三

一条飞箭鱼毫无征兆地从“水”里一跃而起，咬住了一头吸岩兽的触手，吸岩兽死死地吸在岩壁上，叶翅发出绝望的震波警告着同类。飞箭鱼则根本不愿松口，摆动着尾巴拼命撕扯吸岩兽，动作越来越猛烈，似乎要把猎物撕成两半。不一会儿，吸岩兽就被撕咬得痛苦难忍，随着飞箭鱼落入“水”中，吸岩兽的体液随即染黑了原本就污浊不堪的海面。

这一幕残酷的杀戮，多多和贝贝看得心惊肉跳，他们又往岩壁上面挪了挪。连着五天只吃蚜虫，没有捕获任何有分量的猎物，两个刚刚独立谋生的小家伙饿得快支撑不住了，因此，他们决定冒险钓一次赤鸟龙。尽管他们还太小，很可能会被赤鸟龙一起吞进肚里，但饥饿比危险更加难以忍受！

他们开始行动了。

在他们领地的最高处，多多选择了一块较光滑的岩石，这样可以让吸盘更有效地吸附。两个小家伙各自伸出一只触手互相缠绕着，牢固得好像永远不打算分开似的。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有适合捕捉的赤鸟龙出现，他们就可以抛出诱饵了。

等了很长时间，多多注意到在这垂直的空间中，除了有许多赤鸟龙滑翔之外，还有一些比自己小很多的东西飞来飞去，速度快得惊人。这是多多以前未曾留意的，她寻思着，不知别的吸岩兽有没有注意到这些小东西。不过，这些小东西对吸岩兽来说没多大意义，既难以捕捉，又食而不饱，就像蚜虫。这是个务实的世界，没有用处的东西可以忽略不计，唯一能说明的就是，这星球上的生物多姿多彩，品种并不单一。

又等了相当长时间，垂直世界渐渐黯淡下来。多多知道，天快黑了，夜里赤鸟龙会回岩顶的巢穴里休息，它们没有夜里捕食的习惯，今天看来只能是毫无所获了。

正当心灰意冷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左边不远处飞来一只赤鸟龙，个头比一般的都小，应该是一只刚离窝不久的赤鸟龙。这不正是多多他们要等的目标吗？

两头小吸岩兽激动得轻轻震动起叶翅，多多用力将贝贝甩在空中，随着节奏尽力来回摇晃；贝贝则伸开另外四只触手，身体像真正跳跃的吸岩兽一样张开，这足以让呆头呆脑的赤鸟龙俯冲过来了。

眼看小赤鸟龙越飞越低，向这边越靠越近——它已经注意到这儿有猎物，多多觉得他们的第一次捕猎即将得手。就在这时，右边出现了一只赤鸟龙——个头可以做小赤鸟龙的妈，急速向贝贝冲来；而多多他们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只小赤鸟龙，完全没有看到右边来了位不速之客。直到一阵滑翔声呼啸而来时，多多才发现跟前的大赤鸟龙，但却已经来不及收回诱饵了。只见大赤鸟龙一个漂亮的俯冲，准确无误地把贝贝整个咬进嘴里，只剩下几只触手的末端在嘴巴外面无助地挣扎。

多多并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量把自己往外拉扯；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多多就被拖到了空中，贝贝已经被赤鸟龙吞进嘴里，但一只触手仍然牢牢地跟多多缠绕着。赤鸟龙在滑翔时无法进食，它只得掉头往回飞，准备叼着猎物回岩顶上的巢穴去。转眼间，它就滑翔到一股急速上升的氢气流中，随着气流到达了足够的高度。

多多睁开眼睛，她已经不再挣扎了，不论掉下去还是被赤鸟龙叼走，结局都只有一个——成为猎物！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正靠近云层滑行，曾经熟悉的岩壁成了一根根伸向天空的尖刺，就像个超级大栗子。

永不停竭的氢云在尖刺之间快速地穿梭着，发出浑厚的呼啸声。在那些尖刺的底部，充盈着由液态氢构成的海洋。整个星球都被这海洋包围着。过去几百万年间，由于恒星的引力而引发的一年一度全球性潮汐使得液态氢在星球表面来回翻腾，终于把星球的松软土壤冲刷干净，只留下了这些大大小小竖立着的岩柱。陡峭岩壁衍生出带吸盘的吸岩兽——怎样的环境就会演化出怎样的生物来！

岩柱的顶端生活着赤鸟龙，这些依靠气流飞翔的生物，它们飞翔的本领并不是任何情况下都能施展的。

四

天色黑了下来。叼着多多的赤鸟龙到家了，它在一个长着许多茂盛岩草的窝边停下，吐出嘴里的猎物。多多摔到窝里，贝贝压在她的身上。贝贝已经窒息而死了，触手无力地瘫软着，好像要保护多多一样。多多松开和贝贝缠绕在一起的触手，躲在尸体下面不敢动弹。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吃掉，恐惧的本能让她一个劲儿往草丛里钻——她竟然找到了一线生机：草丛下面很松软，很容易就可以爬进去躲起来，只要不弄出声音就行。

几只出生不久的小赤鸟龙蹒跚着爬了过来，争先恐后地啮咬妈妈带回的猎物。赤鸟龙并不咀嚼食物，它们习惯撕下一块肉来吞咽。这几只小赤鸟龙牙齿还不够锋利，力量也不够大，无法扯下猎物的肉，还要大赤鸟龙来喂它们。这给了多多逃跑的机会，赤鸟龙没有发觉它捕到的猎物被打了五折。

多多幸运地逃出了赤鸟龙的窝，但在这个岩草丛生的地方，多多几乎寸步难行，她习惯吸在垂直的岩壁上，忽然来到平面的世界，陡生的眩晕几乎令她呕吐。在这儿她的吸盘没有用处，稠密的草丛使多多的触手十分笨拙，她只能趁着夜色四处乱撞，用尽全力往前挪动。所幸她的夜视力很好，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可她极目远眺，却发现这处岩顶十分宽阔，也许还没有爬回峭壁，自己就先衰竭而亡了。

可能仅仅是因为运气，也可能是赤鸟龙在夜间停止活动的习性帮了她，经过一整夜的挣扎，多多除身体虚脱之外，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平安地回到了岩壁。她到达的地方已经不是原来的岩壁，这儿的同伴都很热情地欢迎她，好像知道她刚刚死里逃生。总之，这次事件后，多多又长大了，她多了一些别的吸岩兽没有的经历。

多多安顿了下来，和另外一头比自己稍大些的雄性吸岩兽结成伙伴。生活在日夜交替的重复下继续着。

又过了一段日子，多多的身体长大了许多，她觉得自己的触手变得笨拙，与身体连接的关节处有些疼痛感。多多明白，自己快要换触手了，这是吸岩兽成长中最危险的阶段。

吸岩兽只有身体部分会逐渐长大，而大部分是角质层的触手却无法生长，只能在一定时候脱落，另外长出新的更大的触手以契合身体。通常触手会一只脱落长好之后，再换第二只触手；一只触手六天就可以长好，五只触手全部换好需要三十天左右，只要伙伴照料周全，都可以安然无恙。但也有部分吸岩兽会同时脱落两只甚至三只触手，这对吸岩兽来说意味着无法捕猎，甚至失去了最基本的防御本领，只有依靠伙伴才能生存，活下来的几率就非常小了。

多多很幸运，她的触手是一只一只地换，因此对生活并没有多大影响。再加上伙伴的照顾，她安然渡过了换触手的难关，终于长成为一头成年吸岩兽。只等潮汐来时，就可以交配哺育下一代了。

岩石深处的氢海洋已经泛起阵阵波浪，预示着潮汐即将来临。

五

潮汐发生后，“海水”不会涨高，恰恰相反，海平面还不断下降，直到最后干涸。氢海的“水”都翻滚着往星球的另一个半球汹涌而去，去为那边的生命循环做调和剂。

随着波浪的起伏，海洋里的所有鱼类开始不安地四处游动，来自身体深处的一个声音告诉它们——必须随着波浪离开这里！不然就会因为没有“水”而干渴致死。

对于吸岩兽来说，丰硕的收获季节快来了。眼看着海平面一天天往下降，大部分吸岩兽都爬到靠近海面的岩壁上，他们在等待“海水”完全消失。当然，等待也是危险的时刻，海里总有许多不识时务的飞箭鱼不曾离开，而是专注于海面上的吸岩兽，一有机会就跃出水面享用这无比丰盛的大餐。许多性急的吸岩兽都落入了飞箭鱼之口，这实在是非常令人惋惜，因为胜利就在眼前，他们却在胜利前夕丢了性命。

“海水”终于干涸，海底露出一大片各色各样的鱼：有尖牙利齿的氢鱼，有结实修长的飞箭鱼，还有身体庞大的胖娃鱼，全在淤泥里作最后的挣扎——这都是些没来得及随“海水”游走的倒霉蛋。

吸岩兽一拥而上，尽情地享用这些唾手可得的猎物。本来是捕食者的氢鱼和飞箭鱼，这时候却沦落到被捕杀的命运，没有半点抵抗的机会。猎手终于变成了猎物！

多多也夹杂在混乱的捕食队伍中，放开胃口饱餐一顿。她的伙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过这种时候没必要两个人在一起，你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地大吃大喝。多多只挑氢鱼下手，把它背上营养丰富的厚脂肪吃完就扔掉。大多数吸岩兽都是如此，海底留下一层没有背脊的死氢鱼。而那些身体庞大的胖娃鱼也会被吸岩兽咬开，吃掉身体里的脂肪层。

多多已经吃得快走不动路了。她决定爬到岩壁上去休息一会儿，等消化完肚子里的食物后再继续享用大餐。

多多刚刚爬上岩壁，就发现不远处有两只赤鸟龙正在吞食氢鱼。通常在这样丰盛的食物源面前，任何生物都可以来分一杯羹，赤鸟龙也不例外。原本它们和吸岩兽是死对头，这时候也默契地保持互不打扰状态，这很自然，地上食物很多，根本没必要打架。赤鸟龙最大的困惑在于，落到地底之后要如何再次飞起来。因为它们本身并不会飞翔，全靠气流升空，幸好这个星球的气流一刻不停地流动着，大多数赤鸟龙都能够平安起飞。

但事情总有例外！

两只赤鸟龙没有发觉不远的岩壁上，一头雌吸岩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它们仍然收起丑陋的膜状翅膀，步履艰难地踩在烂泥里，专挑质量上乘的氢鱼享用，同时还要提防不让翅膀粘到烂泥—— 一旦翅膀粘了太多淤泥，起飞将会变得很困难。对于赤鸟龙来说，无法起飞就等于死亡。

多多盯着其中一只赤鸟龙看了很长时间，越看越觉得它就是杀死贝贝的那只赤鸟龙。她忽然萌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为贝贝报仇！在这个星球简单的智能中，报仇是个划时代的创举，没有任何一头吸岩兽能理解，但多多下决心就是要这么做，完全不顾对手比自己大了好几倍。

她准备智取，淤泥就是自己的武器。当然，这个计划需要两头吸岩兽来完成，多多开始在热火朝天的盛宴场中寻找同伴。

这时多多的伙伴也吃饱了，心满意足地爬到多多身旁，用触手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他在挑逗多多，现在正是吸岩兽的交配季节。

多多不理睬他的挑逗，震动头上的叶翅告诉他：“杀死那只大鸟！”

伙伴停止了挑逗，他不理解多多的话，甚至不明白多多想干什么——海底有很多食物，干吗还要去杀大鸟？而且那只赤鸟龙非常大，去杀它简直就是去送死。伙伴也震动叶翅回答：“疯了！”

“我就是想杀了它！”多多固执地告诉同伴。

“它太大！”

“跟我来！”多多说完，慢慢靠近那只大赤鸟龙，同伴也跟了上来，他已经听懂了多多的话。

赤鸟龙没有留意两头小吸岩兽，这是自古传承下来的休战时期，它根本没想到吸岩兽会在这个时候袭击自己。

多多可不管什么休战不休战，她爬到赤鸟龙旁边，用三只触手捧起一大堆黏稠的淤泥，看了同伴一眼，震动叶翅说：“学我！”

同伴学着多多的样，捧起更大的一堆淤泥。

多多猛地把淤泥抛到赤鸟龙身上，同伴手疾眼快地也把淤泥送给了赤鸟龙。

赤鸟龙毫无防备，中了两堆淤泥袭击，惊叫着张开翅膀想逃走，但它没有飞起来，满是淤泥的翅膀失去了作用。另外一只赤鸟龙简直傻了眼，这是它一生中看到的最莫名其妙的事情，它张开翅膀随着气流逃走了，只留下那个落难的倒霉鬼。

多多和同伙也迅速退到安全的距离外，观察那只赤鸟龙的反应。不能飞的赤鸟龙行动变得笨拙，只想能够升空逃走，它的肉膜翅膀一次次张开，又一次次落进海底的淤泥里，最后终于被裹成个泥粽子。它的长翅膀被彻底缠住，现在别说飞，就是想动一下都困难了。

这么迅速而又有效地解决了赤鸟龙，多多和她的同伴都始料未及。赤鸟龙将在耗尽力气后死掉，或者被别的吸岩兽吃掉。总之，多多为贝贝报仇了。她不再理会那只赤鸟龙，慢慢地爬回岩壁上，回头向还在发愣的同伴舞起妩媚的触手，叶翅轻柔充满挑逗意味地说：“回家了！”

同伴马上回过神来，兴奋地挥动触手追了过去。

六

潮汐终于平息了，海平面渐渐上涨，那些随潮汐回来的鱼又游荡在氢海之中，时刻注视着岩壁上的猎物，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状态。

多多用五只触手吸在岩壁上，努力使身体保持向岩壁倾斜，她准备分娩了。随着背部的一阵颤动，第一个孩子出生了，像只小球一样可爱，在多多的背上来回滚动。很幸运，小家伙碰到了岩石，一只触手牢牢地吸在上面，然后顽皮地卷起另外几只小触手来回摇晃。随后，第二个孩子也出生了，在妈妈的背上滚了几圈后抓到了第一个孩子的触手，于是两个小家伙成串地贴在岩壁上，互相碰触身体以示问候。

两个孩子都平安降生！

只过了一会儿，小东西们便适应了环境，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在垂直的岩壁上行走。妈妈无法给他们更多的庇护，在这个险恶的世界上，一切都得靠他们自己，就如多多当初一样。

多多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越爬越远，她忽然感到很疲倦。强风仍然一刻不停地刮着，他们随时都有被吹跑的危险。

“一路平安，孩子们！”多多震动叶翅高声呼喊，但愿孩子们能听得懂。

【责任编辑：刘维佳】

刊登于《科幻世界》2010年5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