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任正非：华为的技术将赢得胜利
眼看着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被美国制裁威胁到了生存，华为技术有限公司总裁任正非仍毫无屈服之意。
上周接受彭博电视采访时，这位中国最大科技企业的亿万富豪掌门人承认，特朗普政府实施的出口管制会缩小该公司对爱立信和诺基亚等竞争对手，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两年领先优势。不过，他表示华为会通过加速发展自己的芯片供应或者找到替代渠道，来保持自身在智能手机和5G领域的优势。
5月17日，美国政府将其指控协助北京实施间谍活动的华为列入黑名单，切断了该公司赖以制造产品的美国软件和零部件供应。对于正准备挺进全球科技前沿的世界最大网络设备供应商和第二大智能手机提供商华为而言，这一禁令严重影响到了该公司的生产经营。华盛顿的举措也对全球供应链造成了威胁，影响波及从美国到欧洲的芯片制造商。不仅如此，制裁可能还会扰乱5G无线网络在全球的推出，破坏这样一个从无人驾驶到机器人手术等方方面面所依赖的标准。
任正非强调，假以时日华为有能力找到自己的解决方案。华为多年来一直在设计自己的芯片，并已经用在了自己很多的智能手机上。该公司甚至还在为手机和服务器开发自有的操作系统。不过，身为华为CEO的任正非没有正面回答多快可以实现上述更替的问题。倘若这一努力失败，其快速增长的消费者业务可能受损，甚至让云服务器等新兴尝试功亏一篑。
任正非5月24日接受彭博电视专访
“这就要看我们这些修理工在修飞机的速度，” 穿着一件休闲白色西装搭配粉色衬衣接受采访的任正非显得淡定自若，对于关乎自己公司生死存亡的问题举重若轻：“那些烂翅膀，他们用什么铁皮，或者是拿什么布啊、纸啊把它扶起来，让他这个飞机还能飞。这要看我们的修补匠他们的水平了。”
短短数月的时间，为了拯救自己一手创立、价值1000亿美元的公司，以前不愿意抛头露面的任正非摇身一变成为了国内外媒体的常客。这位74岁的亿万富翁在自己的大女儿、公司首席财务官孟晚舟涉及对华为更大范围的调查而被捕后频频公开露面。
自此以后，在当前这场苏联解体以来最有可能重塑国际事务格局的美中冲突中，任正非成为了一位焦点人物。正如他2019年1月所言，全球最大的两个经济体发生争斗时，在他们中间不会有幸存者。任正非当时表示，华为在中美两强的冲突中只是一个“芝麻粒”。
“这可能会打垮中国的一个龙头企业，” Sanford C. Bernstein＆Co.分析师Chris Lane表示，“如果中国关闭所有苹果工厂，美国将会非常沮丧。这是一种类似的举动。”
任正非近来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少。他的公司正陷入越来越多的麻烦，美国正努力让其主要盟友禁用华为的设备，从而实现对它的围剿。美国的打压显示出了它对华为在诸多领域日益增长的影响力的担忧，涉及无线基础设施、半导体及消费电子产品等。
接踵而至的是美国的黑名单。华为似乎起码早在2018年中就已经预见到了这样的可能性，当时类似的制裁措施也曾威胁到了同行中兴通讯的生存。华为据悉已经储备了足够的芯片和其它关键零部件，可至少维持业务运转三个月。
“我们自己就做了很多好的芯片啊，” 因白手起家把华为打造成全球科技巨头而在中国成为传奇人物的任正非说，“在最艰难的战争环境中，我们还增长，就体现了我们多么伟大。”
上周，特朗普表示华为可能成为美中两国贸易协议的一部分，令人揣测该公司被华盛顿在敏感的谈判中当成了筹码。但任正非表示自己并非政客。“这是开个天大的玩笑，” 他略带嘲讽地说，“我们跟中美贸易有啥关系呀？”
如果特朗普打电话给他，“我不理他，他去跟谁谈判？他给我打电话，我可能都不接。不过他没有我电话号码，打不到我这来”， 任正非说。
对于这个几个月前他还赞誉为“伟大总统”的人，任正非谈起来毫不留情。“我看过他推特了，我觉得好笑。他自相矛盾，” 他说，“怎么会他是（交易艺术的）大师呢？”
美国的制裁可能进一步扩大，将一些前景光明的人工智能公司纳入黑名单。而北京也并非无计可施。一些人猜测，中国可能会针对华为受到的制裁加以报复，在国内市场对美国最大的一些企业实施禁入。高盛分析师估计，如果中国禁止苹果产品，苹果可能会损失近三分之一的利润。
但任正非表示他坚决反对针对美国同行的此类报复。
“绝对不会，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如果有采取这个行动，我第一个坚决反对，” 任正非接受采访时说，“苹果是我的老师，它在前面前进。我作为一个学生，为什么去反对老师？绝不会的。”
特朗普一系列举措的出发点是怀疑华为帮助北京从事间谍活动，同时也在中国实现其科技超级大国的抱负中充当先锋。从思科和摩托罗拉再到T-Mobile US Inc.，在这些美国公司提起的诉讼中，华为多年来一直被指窃取知识产权。批评人士称，这些行为帮助华为一跃成为技术上的领先梯队，但任正非对这种说法一笑置之。
“我们偷美国明天的技术。美国都没有做出来，我去哪偷美国的技术啊，”他说，“我们现在在领先美国，如果我们落后于美国，特朗普就不需要这么费劲地打我们。”
此前一直都努力避开外界关注的任正非举止神态放松。这位曾经当过中国人民解放军工程兵的企业家，2019年成为了公众瞩目的焦点，特别是考虑到他自创建华为以来鲜有和境外媒体对话。在1月之前，他上一次接受外媒采访还是在2015年。
这位CEO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凸显了华为所受打压的程度，而该公司正是中国不断增长技术实力的最有力象征。尽管作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宣誓要对党忠诚，但任正非再次驳斥了有关他的公司会在党的要求下安装后门的揣测。
不过美国的议员们并不买账。这也是美国商务部切断了从芯片到软件等各类美国技术供应的一个原因所在。
作为中国商界的标志性人物，这位亿万富翁在中美间料将界定全球格局的冲突中发出了独特的声音。任正非表示，他仍然坚信华为的技术将赢得胜利。
如今，他的公司销售额超过了互联网巨头阿里巴巴和腾讯的总和。在2018年，华为的智能手机销量超越苹果，这一成就凸显出了该公司在技术领域的声誉。在华为位于深圳郊区的庞大园区内，就餐区域的墙上挂着他说过的话，员工们在谈到他时仍然充满敬意。彭博亿万富豪指数显示，按照华为2018年报告披露的他持有1.14%股份计算，任正非的资产净值达到20亿美元。
1987年以区区2.1万元人民币创建了华为的任正非表示，华为将尽一切努力生存下去。他表示公司将排除干扰，尽最大努力开展业务。与此同时，压力势必会带来负面影响。在采访过程中，任正非也曾一度显得不那么平静——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美国从来就没有买过我们的东西，”他略带激动地说，“即使美国以后要买我的东西，我未必会去卖。不要谈判。”
撰文：彭博新闻社 编辑：商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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