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懒惰，没有什么能阻止我 | 回声

第143期| 本期荐读：苏珊·桑塔格

《重生——苏珊·桑塔格日记与笔记》（1947—1963）

写作为什么重要？ 我想，主要是因为自以为是。因为我想成为那样的人物——一个作家，而并非因为我有什么必须说的东西。

▲苏珊·桑塔格，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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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珊·桑塔格是谁/

“女权主义者”“知识偶像”“最后的公共知识分子”……这些是贴在桑塔格身上的标签。她和波伏娃、阿伦特并称为西方当代最重要的女知识分子，她的每一本著作问世都轰动一时。人们不厌其烦地谈论她的衣着、书、政论、特立独行的个性、性取向……她的一生，始终是“偶像级、充满矛盾的人物”。

生前身后，关于她生平轶事的著作不断出版。但今晚，我们与你分享的作品，不是他人对她的评论，而是她与自己的对话。书中收录的日记和笔记，大多零碎，但记录了一个独立女性从14岁到30岁的成长历程，或许也可以解答“桑塔格何以为成为桑塔格”的问题。

“ 什么都无法阻止我成为一个作家”
有时会想，人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和自我缠斗。只是，在试图努力成就自我的道路上，有的人清醒一点，有的人迟钝一点。
桑塔格无疑是清醒的那一个。她很早就确立了自己 的人生计划。七八岁时，她开始动笔写作，并且养成看完一个作家主要作品的习惯； 高中给校报当编辑，撰写社论、影评，阅读《党派评论》 ，可以为一门课程写整整一本书。
拿到芝加哥大学奖学金时，她才16岁，师从大学几位名教授，攻读哲学、文学经典。每天埋头于课程，不知疲倦地阅读、写作，学习文本细读，花3个小时琢磨两三个句子。

▲桑塔格手稿

桑塔格日记

她的阅读量大得惊人， 在日记里，她列出了各种阅读清单，文学的、戏剧的、哲学的、诗歌的、古典音乐的。 她享受获得知识的狂喜，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甚至有些迫切地想要竭力理解所阅读和所观看的一切。
看完一部作品，她会 随手记录下自己的看法。 当她在书店翻开一卷卡夫卡短篇小说集，看到《变形记》时，“就像身上挨了一击”，立刻认定卡夫卡是她看过的最好的作家。

他的散文的绝对性，纯粹的现实，没有任何强加的或者晦涩的东西。我对他的钦佩在所有作家之上！和他相比，乔伊斯是何等愚蠢，纪德何等——没错——恬美，曼又是何等的空洞＋夸夸其谈。只有普鲁斯特是同样的有趣——几乎。（1953年1月19日）

尽管这些评论不能说完全准确，或许还有些感性，但 在她贪婪的阅读和 这种直言不讳、锋芒毕露的评论风格中，多少可以 窥见一 个好战的批评家的雏形。
对她来说，写作已是一种生存方式，她想要成为那样的人物，她十分笃定这个方向，因此并未有过太多的迷惘、彷徨和试错。就像她说的，“除了懒惰，什么都无法阻止我成为一个作家。”
爱情、婚姻和自我
16 岁时，桑塔格一度想要成为大学教师 ，她想要生活在一种知识分子氛围中，一个文化中心。在这里，可以听大量的音乐，而所有这一切，没有什么职业比在大学教书更符合的了，但是这个想法在遇见 哈丽雅特（日记中称为“H”）后，悄然改变 。

我用我新的眼光，重新打量我周围的生活。非常特别的一点是，我开始害怕地意识到，我正让自己越来越深地陷入到学术生活中去……然后到了60岁，变丑、受人尊重，当正教授……天哪！我都差点要向什么屈服了啊？！？（1949年5月26日）

事实上，早在少女时代，她就为自己的性取向感到强烈的焦虑了。1948年12月25日的日记里，她写道：“我现在感觉我有同性恋倾向（ 我是多么不愿意写这个啊 ）——” 这一年她才15岁。 翌年，她在加州认识了哈丽雅特 ，并第一次和她发生性关系。
这是一次全新的体验，充满快乐、享受。 她开始意识到身体的欲望，而她并不以为羞耻，因为她知道应该追求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去爱那是多美好多正确的事情啊……从现在开始——我重生了。”
不过在当时，人们对这种关系并不认同，后来这段感情也不了了之。1950年底，桑塔格在旁听课上认识了老师菲利普·里夫，10天后两人结婚。但是对于桑塔格来说，她是抱着“对自我毁灭意愿充分的意识和恐惧”与菲利普结婚的。
在她的日记里，我们也很难看到她在婚姻中幸福的一面，她对婚姻的描述大多冷酷而直接。1957年2月14日，她 写道：“ 在婚姻里，我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失去了个性—— 一开始，这种失去是高兴的，容易的； 现在，这种失去让我痛苦，搅乱了我的日常心绪。 ”

▲桑塔格和丈夫菲利普

桑塔格和哈丽雅特

结婚6年后，桑塔格选择离开丈夫，结束这段沉闷的生活，飞往牛津，撰写她后来并未完成的博士论文。她不再是年轻的大学生、教授夫人，而是一个完整的自我，一个独立放纵的桑塔格。

在巴黎，她和哈丽雅特重逢，两人再度交往，但不断的争吵、矛盾让这段感情最终崩溃。之后，桑塔格又陷入和艾琳（日记中称为“I”）的恋情中，但是同样挣扎。

迄今为止，我一直觉得我能深度了解或真正爱的人，都是我自己的可怜兮兮的自我复制品或不同版本。（1959年12月28日）

我和I.之间特可怕的事情之一就是我们无休止地打口水仗。（1963年3月26日）

从她的日记来看，早年的这两段同性恋情里，桑塔格像是更被动的 一方，她害怕独处，渴望爱，于是疯狂投入爱的漩涡。她 深陷自己的性取向、爱情与婚姻的泥沼中， 不断地自我否定和反省， 犹疑又果敢，在脆弱和 力量 之间摇摆。
“成为桑塔格”
1959年，26岁的桑塔格带着儿子来到 纽约，一座足够繁华但并不友好的都市。她喜欢这里，希望在这里成为作家、知识分子。她 精力充沛，经常 参加派对， 一边在哥伦比亚大学授课，一边用周末和夏天的时间创作自己的小说，同时还要 抚养孩子 。
听上去，这是一个 非常“女权主义”的 故事 。 某种程度上， 桑塔格是亲身实现了解放宣言。 1963年， 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恩主》出版， 讲述了一段关于自我感知的历程。书的扉页上，写着“献给玛丽亚·艾琳·福恩斯”。
尽管这一年她们彻底分手，但不可否认同性生活对桑塔格写作的 巨大 改变 。 1959年 11月 的日记里， 她写道： “ 我有着想写作的强烈欲望。 达到性高潮不是拯救，而更是我的自我的诞生。 我找到了自我才能写作。唯一能成为的作家是那种展示自己的作家……写作即耗尽自己，与自己打赌。 ”

▲桑塔格手稿

《党派评论》

严格意义上来说，《恩主》并不是 一本可以称为 成功的小说 ，但的确 奠定了她日后的风格 。 写作成为她界定自己的方式， 一种 自我创造的行为，这是她写作意识的觉 醒，也是她对真实自我的接纳。也因此， 作家这个身份成为 她可以依靠并用来对抗社会的武器 。
1964年，她在《党派评论》发表《关于“坎普”的札记》一文。 新锐的观点，旁 征博引的能力，对文学潮流和文化潮流全面的浏览，“ 给人的印象是她是预见未来之物的预言家 ”。 《时代》杂志 大量引用她的原文， 将她誉为“曼哈顿最出色的青年知识分子之一”。 一夜之间，桑塔格声名鹊起。
但是对她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编辑：七 点

校对：西格玛

朗读的人： 克拉拉 |美国本科大一，平时喜欢朗诵文章，参加朗诵比赛等
配乐： 音乐人 的作品「 」 图文参考资料： 1.[美]苏珊·桑塔格著； 戴维·里夫编； 姚君伟译. 重生——苏珊·桑塔格日记与笔记（1947—1963）[M]. 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03. 2.[美]卡尔·罗利森、莉萨·帕多克著； 姚君伟译. 铸就偶像： 苏珊·桑塔格传[M].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04. 3.Benjamin Moser.Susan Sontag: Her Work and Life[M]. Ecco, 20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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