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巩
今年春晚没有冯巩,好像少了一大截年味儿。
有些人不会总是想起,但一到特定日子总会格外需要。
冯巩于春晚,从一次偶然,到32年的必然,他的相声、小品成为了几代人的共同回忆。
今年就让他任性一回,回家过个好年吧。
祝各位新春快乐!
——度公子
曾有记者问冯巩:“如果有一天,你不上春晚了怎么办?”
他那标志性的小眼一眨巴,沉默片刻。
“不要紧,长江后浪推前浪。将来大家能想起来,有一演员说过“我想死你们啦”,这就够了。至于什么时候离开,当上场的掌声不如下场的厉害,就该走了。”
没想到告别的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想死你们啦”,今年的央视春晚再也听不到冯巩的亲切问候了。
据说有一年,春晚节目组犹豫要不要取缔这句话,一连在现场问了好多观众,结果出奇地一致。
“嘿!当然要了!一说这话,就知道冯巩来了,那小眼睛抽脖子的,看着就乐呵。”
这句话又被保留下来了,一连多年后,还成为了春晚一道必点菜,缺了它,这场晚会都不够有年味儿。
1986年,冯巩首登春晚,至2018年的狗年告别,32年,他那张皱巴巴的豌豆脸准时出现在屏幕上,也由此冯巩成为几代人春晚的共同回忆。
每年迎来送往的新人层出不穷,他们精致、帅气、百里挑一,为什么我们偏偏这么喜爱冯巩呢?
原因不仅仅是怀旧,他在春晚舞台上塑造过的每一个平凡角色,都带着寻常百姓家的烟火气。
而过年,不就是放下在外奔波的伪装,阖家团圆,举杯换盏,图一乐呵吗。我们不需要人生大道理,不需要给伟人歌功颂德,只想听一听普通人的生活和热闹。
冯巩就是切中了这一点,他是春晚舞台上孜孜不倦的平凡赞颂者。
众所周知,冯巩出身显赫。
冯巩曾祖父是大军阀冯国璋,祖父冯家遇留洋回国办实业,兴建工厂,父亲冯海岗也毕业于辅仁大学。
虽说一代不如一代,“心巩巩而不夷”,这位书生气的父亲给儿子取名为“冯巩”。只有祖上的老宅依旧彰显着过去的荣光,好日子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如果没有十年浩劫,冯家还能安稳度日。
然而一夜之间,冯海岗被打为“反革命”,冯家被迫搬出老宅。 30多户人家的大杂院里,一间连玻璃都没有的12平米破屋子,照见了四口人全部的窘迫。
冯巩这位没落少爷,没有一身臭架子,很快有了新玩伴儿,这些板车车夫、水泥工、木匠的孩子,带他玩的都是不花钱的玩意儿,冬天去溜冰,夏天捉蚂蚱,冯巩融入得很快。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十几岁时,冯巩偷着卖掉了曾祖父故居一只大铁炉,换来了人生中第一把胡琴。
跟父亲好友周玉铮学了三个月后,冯巩就能在院儿里给大伙拉一出样板戏,他的曲艺天赋初露头角。
这位文艺分子以满分考入中学,理所当然进入宣传队,这里的板胡、弹拨乐器,给了他第二次曲艺启蒙。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合唱团,都乐意让他当指挥。
文艺的浸润,让他暂时脱离家境的困窘,逐渐接近另一个终点——相声。
初二时,天津市文艺汇演,老师选他和另一位同学表演说相声。
摒弃了当时烂大街的段子,老师听着广播录了一段马季、唐杰忠的新相声《友谊颂》。
放学后,俩人就站在老师办公室跟听,由于看不见录音机里两位的动作神态,冯巩就独自摸索表演方式。
凡事都有个节奏,包袱响不响,全在相声演员的控场,冯巩就属于天赋异禀。他那俩小眼一提溜,就让人想笑。
排练到最后,老师看他俩就乐,文艺汇演时,一鸣惊人,捧回了一等奖。
听说两个中学生说《友谊颂》拿了天津市大奖,马季、唐杰忠二位按捺不住好奇,戴了大口罩到学校亲自“面试”。
老师办公室里,冯巩和同学站定,对着俩大口罩一板一眼地表演完了《友谊颂》。
听到最后,马季心想“这大脑袋小眼的孩子,是个好苗子。”忍不住就把口罩摘了。
冯巩心里一惊,“哎呀,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马季乐呵呵走过去:“做我徒弟,以后跟我学相声,怎么样?”
打那起,冯巩的周末不是在马季家学相声,就是在去学相声的路上。
彼时,天津到北京远不如现在方便,但既然有恩师提点,他就不敢不刻苦。抓住生命中每一次转机,是贫苦孩子的本能。
贫苦给了他一颗仁善之心,冯巩在马季指导下创作的段子,尚且稚拙,但无不反映底层人民的酸甜苦辣。
多年来,“反动分子”冯巩一家始终抬不起头。
父亲翻身无望,举家希望全落在他头上。他也渴望通过自己擅长的曲艺改变命运,但接二连三迎头而来的始终是重拳打击。
从技校毕业后,冯巩当上了纺织厂工人。在这里,他遇上了一位好搭档刘伟。两人在厂里文艺联欢时,登台表演了一段相声,赢得满堂彩。
他们的素材既贴近工人生活,又幽默诙谐,一时间,相声里的包袱都成为厂里男男女女日常交流时的热词。
如此,这颗其貌不扬的金子,终于重见天日,各个军区文工团都来厂里索要冯巩、刘伟这对活宝。
他们一个也没去成,冯巩过不了政审,父亲的“黑帽子”在前半生成为他最大的牵绊,却也无可奈何。
最后一次,沈阳军区又来游说,“只要你们愿意,什么都能解决,一到部队就让你们穿上军装。”
眼看一次次与脱离底层命运的机遇擦肩而过,冯巩决定赌一把,不顾一切去了部队当文艺兵。
在人口流通极低的年代,冯巩、刘伟的后果可想而知,他们没有退路,无故旷工,厂里立即开除“叛逃者”。
而部队里也迎来晴天霹雳,“入伍花名册上,根本没有我们俩名字,等于说当了两年黑兵,没人能承认我们的身份了。”
两人灰溜溜回到天津时,就成了没有身份的社会游民。好在纺织局的一位干部陈逸民,是他们的忠实观众,于心不忍,就暂且将俩人安排进制线厂。
有了工作,能吃饱饭,就好搞创作,事实证明,陈逸民给制线厂招来了两位福娃,他们进厂后,天津市里所有规格的厂区文艺比赛,制线厂都没输过。
人生总是起落无常,这一回铁路文工团点名来要人。冯巩、刘伟又以黑兵身份进入部队,这一回,有了陈逸民做后盾,他们二人仍在制线厂保有编制。
“厂里当时如果不放我,我不会有今天;如果陈书记长达四年的经济支持,我们那时饿也饿回来了,同样也不会有今天。”
冯巩嘴上几乎听不到抱怨之词,他不高调,也不记仇,不让坏人惦记,也不给好人添乱。“咱把事儿做好,让大伙儿就图一高兴。”
1986年,冯巩第一回登上春晚,把全国人民都逗高兴了,这个小眼睛相声演员彻底火了。
第二天他跟以前一样,带全家出去逛逛,结果有人认出来,喊了一声“冯巩”,他应声后,半条街的人都围着他。后来的场面是他在前面跑,后面一群人追。
跑得时候他忽然悟出来,我这不是火了吗。
火是火了,可他还是跟妻儿住在艺术团的排练厅,床跟排练的地方只隔了一道薄木板。
等到全团演员都正儿八经有家了,冯巩也不提要求.从出生以来他就被双无形的手牵制住命运,没法反抗,只能顺着走,已经成习惯了。
这种保持低调的习惯,让人很难再将他与冯国璋曾孙的身份联系起来。后来厂里领导过意不去,主动来说:“你是咱们团里,这么多年来唯一没提过住房困难的。”
自己过得不好,但他眼里永远有别人,无论是远亲近邻,还是素未谋面的晚辈,他比谁都热心。
厂里一位男同事生病,家人不在跟前,他就披着军大衣陪床呆了三天三夜。
“20年春晚,真是恍如隔日,每一年春晚都在我人生勾出一道年轮,但是年轮在变,中间那心不变。”
2005年春晚,那时他已经连上了20年,成了腕儿级的人物。这年的节目是和朱军搭档,演一场访谈《笑谈人生》。
节目时长17分50秒,稳稳当当。上场前导演说“压缩一点,为后面赢得一点时间,弄不好得拿掉一首歌。”
这对于身经百战的冯巩来说,也是头一遭,其实他可以不顾导演委托,照常演出,但是过不去心里一道坎。
原则上台词不能少,包袱不能丢,语速要加快。“新人上一次春晚不容易,咱别把人孩子的机会给弄没了。”
于是,那场表演两人不动声色地比彩排快了近一分钟,就这短短50秒,还真的挽救了一首歌。
“眼睛不大却闪烁着光芒,细细的脖子,便于寻找阳光,硕大的头颅那是智慧在里边膨胀。超长的双腿,提醒您自然界,还有关爱的螳螂。让我掌声有请冯巩。”
如今再看这段介绍词,冯巩的脑袋里还真是智慧在膨胀,而心里则被柔软的善意装得满满当当。
他被这个世界不公对待过,却仍旧回敬以最温柔的善意,这一点就足以令人敬佩。
都说春晚舞台上“铁打的冯巩,流水的搭档。”
迄今为止,他已经换了16位搭档,如果说春晚常青树是《难忘今宵》的李谷一老师,那么另一棵树就是冯巩了。
从1986年第一次和刘伟搭档,再到后面合作十年的牛群,随后接棒的郭冬临,近几年来,冯巩的合作演员越发年轻,颜值上也大幅提升。
“和年轻人在一起,我觉得自己也年轻。”
2015年春晚结束,记者问他给这场节目打多少分,冯巩说:“打90分吧,扣掉的9分是我自己的失误,因为观众对我太熟悉了,不进则退。我还是有点愧疚。”
观众对于春晚的期待值是压在每一位喜剧演员身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春晚严苛的审查制度也逼退了很多人。
只有冯巩,还在用与时俱进的小品题材,贴近大众,在一年一度这个举家团圆的日子,用一道精心排练的作品,供给我们吃团圆饭时一道必不可少的笑料。
他的《陪着媳妇当保姆》《公交协奏曲》,都是贴近底层农民工生活的好作品。
第一代农民工进城的时候,拿着编织袋,为了吃饭,希望成立的月光有梦想
第二段,拿着造革包,希望挣钱,希望太阳出来喜洋洋,城里有阳光
现在的农民工,推着拉杆箱来的,希望有尊严,能留在这里。
文艺要对他们的这种期待,有所发现和反映,我觉得这是责任。
像他这样关注底层的创作者,遍布春晚舞台很难找出第二个,哪怕有,也很难坚持32年,一直做下去。
2010年,零点时分,贾玲和白凯南一出《大话捧逗》火了。
很多人不知道贾玲其实是冯巩的学生,当年他去中戏相声班客串了两年老师,贾玲就是其中为数不多的女学生。多年后,还活跃在喜剧舞台的,就只剩贾玲和艾莉。
贾玲的节目能上春晚却跟冯巩一点关系也没有,反倒是大年二十九节目临时被毙,冯巩替她接到了通知。
这时候,外人第一个想到的是她“老师”。为了好好沟通,冯巩和妻子带上好酒特意开车去贾玲家,这时候失意的贾玲已经接到通知。
“贾玲导演组决定把你拿下,是好事!希望你出精品,因为你年轻,有大把时间,人生是短暂的,艺术是漫长的。你明年好好干,抓精品,有一种胜利叫撤退。”
贾玲含泪说:“老师你说得真好。”
冯巩也不忍心看学生难过,但春晚审查制度就是这样,几十年来,他也是一审二审三审,回回悬着心。
结果大年三十,冯巩又接到导演组电话:“您再跟贾玲说一下,她的节目今晚能上。”
冯巩这回满心欢喜,那一年,他除了排演自己的节目,还帮贾玲的相声把关,双倍负荷,接到通知,他比贾玲还激动。
“贾玲啊,年轻人要拼搏,时不我待,有一种胜利叫拼搏。”
生活如戏,全靠演技,冯巩把生活里这些不如意,都用特有的幽默化解了。他不会在春晚的舞台倚老卖老,他的学生更不可能投机倒把。
有跟拍春晚彩排的记者,坐在观众席一共看了冯巩的节目七遍。“他们说上一句,我都能对下一句。像他这个级别的演员,都没这么来的,也不知道他在跟谁较劲。”
他没有跟谁较劲,他在对作品负责,也真心实意地为电视机前每一位守候的观众,倾情奉献自己的艺术。
很有可能我们看到的作品,其实已经是他准备的第三个,甚至第四个。“毙了一个,准备第二个,不行,再来第三个。如果毙我,是希望我能拿出更好的东西。”
年年如此,有一年,审查一次性过了,他还坐在椅子上叹气“怎么没人理咱呢。”
其实冯巩也怕被时代、被喜爱过他的观众们抛弃,但他知道自己的看家本领在哪,就全心倾注作品,我们每看一次他的表演,于他而言,也是一场老友间的检验。
32年来,冯巩对春晚节目组唯一提过的要求,“把我的节目放在零点前,要尽早赶回天津陪老母亲吃年夜饭。”
1986年,第一回上春晚那年,母亲65岁,还能做一桌菜,听着他的作品乐呵,等他回家吃团圆饭。
32年后,全国人民记住了冯巩,而他母亲眼也花了,耳也聋了,小脑也萎缩了,谁也不认识了,但大哥会把她推到电视机前,看冯巩的节目。
他在央视演播大厅表演,妻儿就在厅外车里等他,一出来三口人直奔天津吃团圆饭。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啦!年年岁岁话相似,岁岁年年情更浓。
32年来,我们年年听着他这句话吃年夜饭,殊不知他的家人从未在零点前与他过个团圆年。
今年央视春晚没有冯巩了,那我们真切祝福他能回家,陪老母亲过个完整的除夕。
回到文章开头的问题,“为什么很多人偏爱冯巩?”
现在也有了答案。
像他们这样的人,不管何时何地面对何人,始终带着劳模和谦逊的特色。
你也许不会很狂热的喜欢,你也可以挑剔他们专业上的瑕疵,但你很难找到一个不喜欢或者厌恶的理由。
亲爱的冯巩,今年我们想死你啦!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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