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之于当代首饰 | 赵晔童
模特佩戴赵晔童作品图（李怡萱摄）
当代首饰属于视觉艺术中的一类，视觉艺术与听觉艺术有着不同的感受方式，装置艺术、录像艺术等视觉艺术都会附带声音，让声音作为创作表现的辅助，那么声音能否介入当代首饰的创作？如何介入？以何种形式介入？这些问题是赵晔童在创作《交响》系列时不断思考的问题。
赵晔童作品《交响-4》 局部图 （侯帅摄）
基本尺寸：125厘米×75厘米×1厘米
材料：电路板、纽扣电池、925银镀金、牛皮
创作时间：2019年
系列作品《交响》的缘起
在系列作品《交响》中，赵晔童尝试将噪音装置介入到当代首饰的创作当中，利用声音在听觉感受上的直接性与当代首饰进行视觉感官上的互补，增强佩戴者对当代首饰的感官体验，从而丰富当代首饰的创作形式，探索更多的可能性。这一系列作品，利用作品本身的交互性，将噪音作为素材。作品本身所产生的声音，也会因不同的佩戴者而呈现出不同的音响作品，以此去呈现首饰对于佩戴者的独特性。
赵晔童介绍道：“声音艺术相比其他的艺术类型有着与众不同的特点——时间性。声音不同于其他媒介的空间性艺术，它是一个连续的时间概念，因此在没有时间的情况下是不能被单独感知的。在听的过程中，听者将每一个短暂时间点串联起来形成一个连续的时间段，声音才能被完整地呈现。声音艺术不同于视觉艺术，它没有具体的物质实体，作品当中的物质实体只是用于发声的装置。声音在空间形态上有着自身的‘虚幻’性。声音在空间上的分布很少有稳定的存在基础，绝大多数情况下，声音在空间中是自由散布和折射，并不会有一个具体的物质形象，而且人的耳朵对于声音的接受是无条件的、无法拒绝的，并不会像针对视觉形象那样，我们可以闭上眼睛选择回避，在不借助外界工具时，人体本身没有办法通过‘闭上耳朵’来选择逃避。”
“听觉感受能够更加直接的激发人内在的情绪，在聆听的过程中，人们的想象空间和内心感受更加自由，不会像欣赏视觉图像那样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一定的审美限制。视觉观看会把观众限制在一个相对狭隘的空间里，相比之下听觉感受在审美体验的过程中，有着其他感知方式所没有的独特性，并不会受到视觉观看的限制。声音会蔓延在整个空间，无所不在。”
赵晔童作品《交响-2》 （侯帅摄）
基本尺寸：125厘米×75厘米×1厘米
材料：电路板、纽扣电池、925银镀金、牛皮
创作时间：2019年
更具想象空间的声音艺术
当代首饰领域内的绝大多数作品归类为视觉艺术，偏重于视觉感受，而声音艺术作品更加偏重于听觉感受。从物理感官角度来看，五官对外界的感受当中，眼睛接受信息并且传入大脑的速度比耳朵接受信息传入大脑的速度要快，但听觉更加敏锐。人对声音的感受性更强，因而声音艺术在一定程度上相比视觉艺术更加具有想象空间。
声音艺术自身有着强大的包容性。纯粹的声音作品和带有声音的视觉作品等都可以归纳为声音艺术当中，音乐、噪音以及生活当中的各种声音，都可以作为声音艺术创作的素材，甚至“无声”这一反音乐观念，也可加入到声音艺术的创作当中。声音艺术还与其他艺术类型相互交织并行发展，例如艺术、录像艺术、绘画等艺术类型。
赵晔童作品《交响-1》 （侯帅摄）
基本尺寸：125厘米×75厘米×1厘米
材料：电路板、纽扣电池、925银镀金、牛皮
创作时间：2019年
从视觉跨界声音的非语义性体验
王萍曾在《视听艺术同异辩证谈》一文中提到：“音响和形、色在结构形式上的组合运用给于人的最初的、最直接的，也是最强烈的物质感受，这是一种非语义性的纯感性微妙情绪体验和审美体验。”这种非语义性的情感体验是文字所达不到的。
“非语义性的情感体验和审美经验是它们在审美本质上的共同特点，两者也有着的不同功能：一个是纯粹的听觉感官体验，另一个则是纯粹的视觉感官体验，这两种不同的感官体验也是它们最为独特的价值存在。但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基本很少有两种感官体验单独存在的情况，当两者偶尔共同存在时我们能更加全面地去感受事物。”
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硕士毕业作品展现场
当代首饰的强大包容性
当代首饰以其强大的包容性，融合了不同类型的艺术创作方式。当代艺术中的大多数艺术创作更偏重于视觉观看，这些作品是可佩戴的“雕塑”，自然应被归类到视觉艺术当中。当声音开始作为一种材料，被加入到当代首饰的创作当中时，它打破了当代首饰的视觉限制，拓展了观赏维度，增加了当代首饰的创作空间和新的创作可能性，从而使创作的形式更加多样化，而不仅仅局限于视觉形式上的创作。
在声音艺术领域内，声音的表达方式又有很多类型，一类声音艺术作品处于一个“静态”，观赏者只需要聆听作品，另一类则会偏重于“交互性”，空间、观众都是创作者的交互对象，这一类作品使得观众也会成为作品的一部分来共同完整作品。
赵晔童作品《交响-3》 （唐贺摄）
赵晔童的这一系列作品会更加偏重于第二类——“交互性”，佩戴者通过与作品之间的一系列交互行为，参与到作品当中，而不是让作品仅仅是佩戴或者摆放，这种互动性使得佩戴者一系列的行为方式变得更加有趣。使得当代首饰在佩戴和观看时有了更多的可能性，首饰作品不再是简单的佩戴、触摸和视觉观赏，声音的交互性不仅仅让佩戴者或者观者参与到作品当中，而且通过触碰作品致使作品发出与之相对应的声音，再通过声音调动佩戴者的听觉感知，这种多感官的参与，让佩戴者对与作品的感受更加立体。没有交互性的的声音装置，在作品当中的作用就像对简单一点，只是单纯的利用声音的内容或者节奏来完整作品，佩戴者并没有强烈的对于声音的参与感与操控感，无论是哪种类型的声音装置，都会对纯粹的视觉作品造成影响，因此在当代首饰的创作当中，声音让当代首饰的形式更加多样化，不再是依靠肢体和眼睛来佩戴、欣赏的视觉艺术。
首饰对每一位佩戴者来说都具有特殊性，佩戴过程促使其成为佩戴者身体的一部分，并拥有了佩戴者的情感与个性，首饰在这个过程中成为了“独一无二”，作品中电子噪音器的不确定性，使得每一位佩戴者都能“演奏”出属于自己的噪音作品，首饰的特殊性通过噪音这一形式呈现出来，就像是每一个人都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钻石”，这也是赵晔童《交响》系列的创作初衷。
赵晔童作品《交响-3》 （侯帅摄）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句话出自《礼记·大学》，强调了反省和革新在动态中具有的价值。在中央美术学院新近举办的2019年毕业作品展上，设计学院院长宋协伟将这句话书写为序，分享给每位毕业生。
“新”，不断向前发展着。在日复一日的创新中，人类向历史的长河中，倾注了璀璨的文明、多元的文化和尖端的科技。价值创新正是央美设计学院在教学中传道、授业、解惑的核心。
Q&A《交响》系列作品的创作过程
Q：作品是如何发出声音的？
A：《交响》这一系列作品中的发生器原型为音乐振荡器，也可以称之为实验乐器。这种简易的噪音器有其独特的地方，它本身是一个简易的电阻电路，通过人对接触片的控制，发出电子噪音。接触片共有六片，操作者需同时分别用左右手接触按压2-3片接触点，从而接通电路，发出噪音。多个手指可以同时按压，按压的节奏、面积不同，所产生的噪音也不同，产生的电子噪音可能是“吱吱”、“滋滋”或“嗡嗡”的声音。操作者的手指可以在金属片上自由滑动，音调、音色、音高、节奏亦由此掌控。操作者通过“把玩”来制造噪音，通过这一动作与作品发生关系。
Q：为何选用“噪音”这种声音类型？
A：现代生活已经完全被电子产品所围绕，生活中充斥着各类电子产品，电子噪音当下来看更具有时代特征，使用电子噪音同时也是希望佩戴者或者观众能够摆脱自然声响经验和乐音经验对作品的干扰，能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与作品的交互过程当中。
模特佩戴赵晔童作品（李怡萱摄）
Q：作品以钻石为基本造型有何寓意？
A：作品最初是几何图形，经过数十个草图设计，最终演变成钻石造型。之所以选用钻石造型，是因为它的符号性更强，人们看到钻石会直接联想到珠宝首饰，这个形象能够代表整个珠宝行业，不仅是最具有象征性的图形，也代表了一种稀有性、珍贵性，这也是许多首饰艺术家都会选用钻石造型的原因。整个系列选用了四种最具代表性的钻石切割方式，圆形切割、橄榄形切割、枕形切割和梨形切割，并选取了四种切割形的横截面形态。然后，再进行电路的设计，每一个形态的电路都是根据形态的自身特点进行单独设计、排线。在器件的选用方面，尽量使用最小体积的器件，让整件作品更为精致。
赵晔童作品《交响》局部正反面（侯帅摄）
Q：指导老师如何看待这个创意？
A：基础电路和造型完成后，滕菲老师建议我考虑下佩戴方式，带子的造型、颜色，以及如何连接主体？是否在表面也体现一些设计？例如接触点的造型、肌理、颜色等方面。
苦思冥想后，我最终选定在电路板的接触点焊接银，这利用到金、银的物理导电性。同时，我为接触点的造型选用了浮雕形式的几何形态造型，并在其表面进行喷砂处理。这种尖锐的几何造型符合了钻石的切面感觉，喷砂处理则使其外观更为柔和、高雅。部分造型也使用了镀金工艺。
佩戴方式上面，我选用了和主体颜色相近的牛皮，在主体外侧留出了穿孔，并根据穿孔的尺寸、厚度以及宽度，为每件作品单独定制一根挂带，挂带的卡扣则延续了主体表面的几何造型。最终，我为整个系列设计了五个造型（标准圆钻形、橄榄形、枕形、梨形）和五种颜色（黑、白、绿、红、蓝）。每个造型还包含项链和胸针两个部分。此时，作品整体达到了基本要求。
《交响》 系列作品的设计师赵晔童在毕业作品展上 （唐贺摄）
Q：请问指导老师是如何指导改进这些细节的？
A：此后，滕菲老师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能否在背面再做一些设计？好的设计往往也会在作品表面看不到的地方。背面如何设计？选用什么造型？如何连接起来？这一系列问题又迎面而来。我开始思考如何处理，先设计造型，既然整体是钻石的造型，那么后面的图形也要与整体一致，于是便继续沿用钻石的造型，并且加入了镂空的设计，使得背面看起来轻盈、精致。此时，另一个问题出现了，如何连接？是否可以像正面的几何造型一样用锡焊接起来？这样的话，还需要再改造电路板，在电路板上留出焊接孔。新的电路板制作完成后，开始尝试焊接，初步焊接完成后出现了新的问题，正面的焊接点很难处理，影响了整体的美观，于是又改用了铆钉冷链接方式，这样的连接方式美观许多，至此，整体的造型基本完成，正面和背面都有了一定的体量。
最后，滕菲老师又提出了新的要求，是否可以尝试做立体拼插的结构造型？这又是一个难题，立体拼插结构需要单独设计每一个插片的造型，单独设计造型难度并不是太大，最大的问题在于，还需要兼具有功能性，能够发声。立体拼插造型的设计过程相当复杂，要考虑到每一片的间距、厚度，以及整体的密度，经过四到五次的尝试打样后才确定的最终造型，但还有一个问题是如何设计电路，由于每一片的都有很大一部分是被切开的，所以排线需要重新考虑到那些被切开的地方。最终我设计了三个板式，然后再将不同位置的单片根据具体位置，手工切出插缝，这样才使得最终的立体拼插结构完成，立体拼插的摆件完成之后整个系列丰富了起来，加上之前的单片胸针以及带有浮雕金属的项链，整个系列完整、丰富。
编辑/Alice 图片/素材提供/赵晔童
鸣谢/央美设计学院首饰教研室主任张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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