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妇女的性感和诗意

抓到妇女的性感和诗意_第1张图片

荒木经惟 摄


我认识荒木经惟是在伯克利电报街的Moe’s书店四楼。


四楼有个相对独立的区域卖古籍善本、字画图录,我在那个区域翻到了他的摄影集。封面是一个女人弯在一条船上,眼睛闭着,似乎睡着,但是一点不安详,似乎不清晰地梦着这个尘世间众多无名的苦难。后来知道,她是他死去的妻子,他给她拍了很多照片。她去世前,他握着她的手。他说:她死之后,他只拍天空。


看完这个摄影集,发现荒木经惟还喜欢拍猫、拍玩偶、拍儿童、拍各种妇女。我核对了一下日期,不少妇女的照片是妻子死后拍的,还有捆绑等等重口味,所以,她死后,他不只拍天空。他只是非常认真地拍了一阵儿天空,还在很多天空的照片上写上“死”这个汉字。


荒木经惟拍的妇女,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标准美人,脸没动过什么刀,长得不像如今人造五官的影星、歌星、广告模特,有些似乎还符合传统意义上的丑。但是在我眼里,她的某些照片拍出了这些妇女的伟大性感和诗意,这些性感和诗意让她们和草木一样美丽。


合上他的摄影集,我忽然想到,这些性感和诗意要么超出了文字的表达范围,肿胀地存在于文字之外,要么稍纵即逝。等我找时间沉静下来,拿稳纸笔,文字在心神里等待涌出,它们已经云彩一样、露水一样、冰棍一样,以另外的形状沉没在遥远的时间里。在这一瞬间,我觉得我也该摄影,包里永远揣个相机,走到街道上,走在尘世里。


尘世是个巨大的信息源,走在任何街道上的任何一个瞬间,一个人接收到的信息一定超过他电脑硬盘的总容量。眼耳鼻舌身意,无尽的信息在瞬间被接收到,在瞬间被忽略掉。街上像草木一样美好的姑娘,忽然无意识地开放,你忽然看到了,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想说点什么。

抓到妇女的性感和诗意_第2张图片

冯唐 摄

在这一瞬间,街上的姑娘、你视网膜上的姑娘、你心里的姑娘、你脑海里的姑娘,都不一样,都是某种性感和诗意的表象。你说出来、写出来的那一瞬间的姑娘,又是另一些表象。别人听了、读了,在他们心里和脑海里的姑娘,又是另一些表象。这一切表象无可奈何地偏差着,试图努力地重合着,都是徒劳。最好的表达,就是在这一切的偏差中精妙地传递出那一瞬间的性感和诗意。抡起相机,往那一瞬间的性感和诗意拍去,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果照片抓到了这些性感和诗意,我就可以臭牛逼地说,我拍得像荒木经惟一样有力。如果照片没抓到这些性感和诗意,但是让我回想起那些瞬间,我就拿起我的笔,争取写出这些性感和诗意。对我来说,照片起到了记录生活、辅助写作的作用。


所以我不会学习任何繁琐的摄影技巧和艰深的摄影理论,掌握最基本的常识和技术之后,我就按我的三观和视角,拍我觉得有趣的瞬间。我会看荒木经惟和其他一些我觉得三观和视角相近的人的摄影集,这样就能在街上看到更多有趣的瞬间。

抓到妇女的性感和诗意_第3张图片

冯唐 摄

所以我需要一个很好的相机,弥补没技巧、没理论、没培训的不足。经朋友介绍,我到香港最大一家摄影器材店的中环分店,用极差的广东话、北京垂杨柳味儿的英文和国语与店主沟通。


我说:对于相机,我就两个简单要求。第一,最主要的要求,是相机能尽量体现拍摄瞬间的真实,光线、色调、空间尽量和眼睛看到的样子相去不远。拍肉,看了流口水;拍水,看了听到流水;拍美好的女人,看了想再看一眼。第二,次要的要求,是最好能小些、轻些,扫街不用背很大很重的包,出街不用有很大心理负担。


店主呲牙咧嘴了很久,说:你的要求是最苛刻的要求,哪怕钱不是个限制条件,都做不到。


我和几个器材行家探讨了几次,也试过几种方案。比如手机的LOW-FI方式,不行,照片离眼睛看到的样子太远;比如理光GRD或者松下的微单或者徕卡X系列,不行,照片还是和眼睛看到的差距挺大,而且快门慢;比如佳能入门单反,不行,照片还是和眼睛看到的差距大,而且,体积有些大。


最后试出的最适合我要求的方案:徕卡M9全画幅旁轴加50MM定焦饼干镜头。


50MM镜头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生产的,加个简单的转接环,竟然还能用在七十年后的机身上,赞。镜头本来就不大,能缩进机身里面去,连上机身,也就是半本32开的书而已,放包里不占地儿。唯一的问题是光圈只有3.5,但是ISO调到800,晚上一般光线也能应付了。至于还原眼睛所见,135相机中,我没看到比徕卡M系列强的。


综上所示,荒木经惟是我摄影的入门师傅。我定义了我的摄影哲学,选定了我的常用装备,我就上街拍片了。我争取学到他的一些皮毛,抓到一些妇女的性感和诗意。

抓到妇女的性感和诗意_第4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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