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人相互提防的时代，彼此伤害的又何止医患？

5月7日下午，数百同行哀悼陈仲伟医生。图/GDTV

职业化不能以打掉人的尊严为代价，更不能把职业人士视为社会的螺丝钉。在半职业化的公立医院，医务人员正在承受这种原子化的苦果。

文/肖锋

网上盛传着各类恶搞客服的帖子。客服变成“克服一切困难”。这隐喻着畸形的职业规矩：客户是上帝，员工是奴才。每天早上，店员门前听训，成为城市一景。各色职业培训，只为打掉受训者的羞耻心和尊严。都是爸妈生的，凭什么你可以出钱把别人当出气筒？

职业化是现代性的标志，中国这30多年来最大的变化，就是培育出了一个准现代化的服务体系。职业化是化解陌生人社会困境的制度安排。但职业化不能以打掉人的尊严为代价，更不能把职业人士视为社会的螺丝钉。在半职业化的公立医院，医务人员正在承受这种原子化的苦果。下一个陈仲伟医生，下一个失去理性的病人，下一个得了精神病而得不到监管的凶手，也许会出现在任何一个行业。人人都会成为这个原子化社会的消耗品。

5月7日晚，广州市民自发到英雄广场悼念陈医生。图/南方视觉

提防和质疑成为我们现在的基本关系

传统社会是熟人社会，中国人讲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现代型社会的前身，是乡规民约维持的乡土社区。在云南丽江或北京宋庄，乡规民约有时比政府法律更有效。宋庄驱赶裸体行为艺术家的办法，不是派警察，而是派一帮妇女上阵开骂，搞得艺术家不好意思。欧洲小镇上的人想必也不会动辄法庭上见吧。

台塑创始人王永庆15岁卖米就知道在本子上建立乡亲们的用米档案。常常是不等人家吃完，米已送上门了。管理案例上说，关键在于王用了心，用心去研究顾客。我说，不对，是因为他们是乡亲，如果你能以乡亲之道对待你的所有客户，一定能成功。

乡亲代表温暖，代表亲情，代表贴心，代表约定俗成。而消费社会则代表距离，通常，消费者在“上帝”与“被愚弄者”之间切换。

传统社会中的乡规民约已经瓦解。

提防和质疑成为我们现在的基本关系。于今，冷漠社会解构了邻里乡情，大院生活成为美好的怀旧题材。中国经过30多年的急行军之后，忽然发现人和人不会相处了。医生提防病人闹市，病人怀疑医生牟利；机场地勤提防候机者闹事，候机者觉得机场工作人员在敷衍他们；城管提防小贩和快递员乱骑车，后者质疑他们的执法手段和执法理由。当下寡头们的赢家通吃，成为社会空气干燥化、戾气化的根源。

过去半个多世纪，台湾历经政治危机与经济动荡，但普通民众生活基本淡定。这里有三个基本原因，一是星云诸法师倡导的人间佛教有如定海神针，维持一方人心安定；二是中国文化传统从未断根，社会未失序，基本伦理保存下来了；三是社会一直在推进制度的建设。这个结论，大陆客从台湾人脸上的友善就能读得明白。

到台湾旅游后，内地人才发现台湾的民风原来如此淳朴，传统文化在这里未曾断掉。图为50年代的台湾街头。

这是个对公共事件日益麻木的时代

中国农民是心理成本最低的阶层，他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只要给他们一点阳光，他们就灿烂。直到“农二代”进城，情形发生逆转。城里人低端服务业做不来，但又不想让有同样权益诉求的“农二代”分享城市福利。“农二代”将成为未来中国城市化的定时炸弹。试想，一两亿与你我同样有幸福诉求的人被拒之城外，那是何等的张力！更何况“农三代”正在路上，他们是中国未来人口结构性危机的可贵生力军。这一点，城市里那些国家智囊们不知考虑到没有。

只要我们的幸福诉求得不到重视，我们和“农二代”“农三代”一样都是弱势群体。战战兢兢地执业的医务人员，在公立医院排不上号看不起病、在民营医院被骗的病患，他们缺的是“把人当人”的制度建设。把人当人，就是不能在人们罹患绝症、求医无门时，冷冰冰地对我们说“人有生老病死，尊重自然规律，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坦然地面对生与死，是最理性的选择”。

魏则西事件中，有社论表示魏家应该“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图/财经杂志

当下社会，人人提防人人，一些人算计多数人。世界三大宗教与儒家，殊途同归的一点，都是如何善待人。在王阳明那里，人的良知是天生的，良知从来不曾睡去。互害型案件频发，一次次攻破底线，需要一个个来修复。假如个人没有正向价值观，只会害到自己及他周边世界（独裁者除外）；但若公共机构和社会企业没有正向价值观，则会害到消费者甚至波及整个社会。

我们处于一个意义缺乏的时代。这是个只讲成功却失去意义的时代，这是个意思（娱乐八卦或恶搞）比意义更重要的时代，这是个对公共事件麻木的时代，惨剧和灾难越来越难以成为热点，万千“毒地”只有常州外国语学校门口的那块得到了全国的关注，但一个热点很快就被另一个热点覆盖。

才过了半个多月，常外毒地事件已经淡出了公共视野。

短短三、四十年，中国从一个邻里社会变成了陌生人社会，制度建设和社会伦理的缺失，使人际交往干燥化、戾气化，一擦枪即走火。司法部门可以审判行骗的和闹事的患者，却不能医治互害型社会的心病。重建新的价值体系，需要友善的社会道德，更需要公平合理的制度建设。

（编辑：奉阿）

美国队长vs钢铁侠：钢铁侠为什么活该被打

复仇者内战爆发，你站哪一边？

聊天不识嘿嘿嘿，对话唯有呵呵呵 人不污，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如何假装“本地人”？ 每一个涌入北上广的人，都对他们的栖身之地又爱又恨。

九 行 | 《新周刊》旗下的新锐旅游平台

让你与恶俗趣味保持距离，

让你的目的地比远方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