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虫小技是万艾可,也是海洛因,在自以为是的自嗨过后,只剩下深陷社会最底层的沉沉黑暗
钱二狗节操掉到地上时的声音,奏响的正是他轻薄市侩的生活旋律。
“满脸麻子又怎样,人家二狗有钱就行了!”这是牛风如今躺在医院里的含泪憎怨,他是钱二狗昔日的生意伙伴。
“二狗那王八蛋,怎么对你这样?”削着苹果的朱奋骂道,“想当初你可对他不薄!”
“唉......还不是柳水惹得祸。在女人面前兄弟都是个屁。”他靠在枕头上,苍白的脸跳出青红色,打了个喷嚏。
“悠着点,来,先吃个苹果。”朱奋的嘴角漾起贱笑:“佳人配才子,美人配英雄,谁有本事谁上,说到底就是这么个理儿。诶,不是哥说你,他钱二狗是谁?咱惹得起吗?所以说啊,该放手时就放手,天涯何处无‘水’草”。
牛风明白为啥不是“芳”草,而是“水”草,铅灰色的脸顿时拉了下来,闭口不言了。
气氛冷尬后,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道也显得刺鼻起来,朱奋脸上飞过一片白,眼珠子飞快转动着,然后他不紧不慢递给他一牙苹果:“别不开心了,来,张!开!嘴!巴!啊——”
牛风被他造作的嗓音恶心到,鸡皮疙瘩泛出全身,顷刻间,脸色微微泛红,笑着骂:“滚犊子。”
“说滚咱就滚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朱奋痞里痞气地做了一个鬼脸,突然看到床柜上的钟表,面色凝重地说:“我不管他钱二狗怎样对你,但你记住,哥不会让你白受罪。这是500元,你买点营养品吧。”
“这怎么好意思,奋哥,你的心意我领了,钱就拿回去吧。”牛风连忙把钱挡了回去。
朱奋死死将钱又推了回来,并放狠话:“是兄弟不是?拿着,如果不拿,以后兄弟都别做了!”
石榴花在牛风的脸上绽开,半抿的嘴是花蕾,潮湿的眼是花蕊,最终他还是难为情地接下了。
朱奋总算满意地笑了,与此同时,他感到裤兜里不停震动的手机,便说有急事,就离开了。
走出医院,夜色降临,朱奋打开手机一看有五个未接电话,电话上显示的是同一个人的名字——钱二狗!他一边站在马路边回拨电话,一边打出租车。
“浪花酒店。”朱奋冷冷地对司机师傅说明去处,往地上吐了口痰,便坐进后排座位。
“大粪,你人呢?哥几个就差你了……哦,那你麻利点。”电话那头传来钱二狗的大嗓门。
朱奋连连应允,然后挂了电话,脸上的笑容像熟透的柿子,猥琐地嘿嘿一笑。
司机看他一人傻乐,寒暄道:“哥们,啥事那么开心,瞧你这身打扮,是去见女朋友吗?”
他满意地打量着映在车窗上的自己的脸,黑油油的背头锃亮发光,眼角深深凹陷,嘴角呈月牙弯,作势调侃说:“我吧,还不如你们的哥赚的多呢,没钱哪宠得起女票啊!”
“哪里哪里。”司机瞥了一眼后视镜,打趣道,“这年头司机不好干啊,起早贪黑地辛苦一天,除去份子钱、燃气费,剩下的钱顶多买条裤衩。”
“哈哈,你把我送到,不就可以多买一条裤衩了嘛。”说完,他心里暗自骂道:“老不正经!”
一路不再言语,司机便打开音响,车内响起时下最火的口水歌《钱钱钱》:“不要问我人丑不,我只在乎你的钱;不要问我爱你不,钞票拿来爱死你……”
朱奋进入浪花酒店的一间包厢,一推门就是扑鼻的火锅香味,三四个男人的轮廓在烟幕弥漫中变得涵虚、空蒙,橘红色的火苗不时飞溅出几点炭火,仿佛黑黢黢的墓穴下盗墓者的莹莹烛光。
“大粪,你咋才来?”钱二狗双手撑开靠在椅子上,眼神不屑,冷若暗剑,看朱奋知趣地上前来干了罚酒,脸色才渐渐柔和了一些:“哎哟,瞧咱大粪今儿的派头,这背头,可不是雄赳赳气昂昂的鸡冠子嘛。”
众人大笑,钱二狗接着吐槽:“大粪就是骚气,骚的不要不要。”
“嘿嘿嘿。骚气是屁,不放不行嘛。”朱奋自嘲道。
“嗯呐,这就是咱大粪的调性,叫什么来着——”钱二狗狡黠地朝同桌的其他几人使了个颜色,他们便异口同声地说:“屎黄屎黄惹蜂蝶。”
“老子可不惹你们乱点的蜂蝶。”朱奋想起自己当初的情书被钱二狗恶意传到了那位丑胖丑胖的粉刺女生手里的悲惨历史,不由苦笑。
“你知道吗?二妞一直暗恋着你呢,反正你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干脆就从了她吧,反正关上灯都他妈的一样。”钱二狗继续深刨这个梗,丝毫不在乎朱奋嫌弃的咂嘴声,“听说,骚气能治粉刺,你这背头也令二妞无法抗拒,欲罢不能呢......”
这时,钱二狗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连忙退到一边,顿时像个小白兔般温柔了:“宝贝,我和朱奋他们在一起呢,嗯,我知道......我晚点去找你,别太想我呦。”
“‘我晚点去找你,别太想我呦’......哎哟,太恶心了!”其他几人阴阳怪气地学着钱二狗的腔调,放浪地狂笑起来。
“钱总,刚才是柳水吗?”朱奋拍着钱二狗的肩膀,他绯红色的脸蛋泛着油光。
“嗯......哦对了大粪,我吩咐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钱二狗夹了一筷子肉,边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边露出狡黠的笑。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嘛,我想那个傻货现在对我正感激涕零呢,轻微脑震荡,头上还缠着绷带,少说半个月才能出院。”朱奋得意地笑了笑。
“你们说的什么事啊,钱总?”同桌的人好奇地问。
钱二狗摆摆手,捻了捻胡渣,欲言又止。
朱奋思忖,这事是可以帮钱总立威的好事,怕是钱总自己不好意思说,他又看见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便不紧不慢地抖了出来:“牛风是我找人去打的,那傻货根本想不到是我打了他,还反让他记住我的好,你们说这事办的漂亮不漂亮?”
“漂亮,漂亮,看不出你大粪还挺有智商的。”众人纷纷称赞说。
“狗屁,还不是我的点子。年轻时在江湖混靠打打杀杀,但如果一直不长脑子,那就永远只能做小马仔。”钱二狗狠狠地把烟屁股掐在烟灰缸里,看着灰黑色的烟灰,甚是得意。
“是是是,钱总毕竟是钱总,我们连你的脚指头都不如呢。”朱奋恰如其时地拍响马屁,举起酒杯,“来,祝我们的钱总事业蒸蒸日上、前程似锦、财运亨通。”
其实,钱总的“总”说出来可笑,他只是个棋牌室的老板,靠偷偷组织赌博然后抽成赚了些黑钱。“诶,说这些虚头巴脑的干嘛。”他的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用手摩挲着酒杯杯壁,嘴角挂着淫亵的笑。
“那就祝咱们的钱总晚上和柳水连绵整晚、旗开得胜!”
“嗯,这个嘛......伸伸胳膊蹬蹬腿还是可能做到滴。牛风那人对女人的贞操这玩意儿极其看重,跟牛一样一根筋,你们可以适当给他透透风,说柳水今晚表现的很棒,让他彻底断了念想。”
“这样不好吧,毕竟牛风还是很稀罕人家柳水的,他能饶了你?”
“那又怎样!他们结婚了吗?没结婚我们的机会就是平等的嘛。”
“可是你结婚了啊。”
“他要是挨顿打还没明白事,我就会说是柳水主动勾引我的,男人嘛,难免犯糊涂。可是他却会对柳水彻底失望,自动退出的。嗯,说到这,你们可把嘴给我管严咯,千万别让我们家那个臭婆娘知道,要不然......”
大家都知道钱二狗的老婆阎妮不是等闲之辈,性格跋扈泼辣,在道上也是认识些狠角色的,连钱二狗这样有众多拥趸的大哥也是消受不起的,于是便纷纷点头。
一个半小时后,钱二狗家的电话响了。“喂?”他的老婆接起了电话。
“你是钱总的老婆吗?”电话里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声音压得很低。
“你又是谁?”阎妮叉着腰反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老公现在正在志诚酒店303房间和女人逍遥快活呢,想必那个女人不是你吧?”
阎妮刚想追问,电话那头已经挂断。她攥着听筒的手在发抖,愣了很久后,骂了一句脏话,才压下了几个数字键。“哥,我被人欺负了......还能有谁!钱二狗那个王八蛋,背着我在外搞女人呢,你可得为我做主啊......他现在就在志诚酒店303......打啊,狠狠打!把他打成蔫货最好,反正妹妹我不打算和他过了!和你过也行,反正不和他过了!”
半小时后,志诚酒店303房间。
缠绵期间,房间里盈满了各种声音混在一起的交响曲:呻吟声、喘息声、撞击声、电视声、手机声......
手机响了几次,有钱二狗的,可他抱着“连绵整晚”的思想包袱显得有些紧张兮兮的,生怕败了兴致,最后干脆关了机;也有柳水手机上偶然响起的微信提示音,但那声音跟其他声响相比太微不足道了,其中一条讯息曾在屏幕上短暂停留:“爱你,直到今晚。”只是当时二狗身子压得沉,她看到这些文字时,已是天亮后的事了。
莫说声音的烦扰,一切的一切都得为登时的快活让道。直到房门被突然打开,一群人蜂拥而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