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初我与教围棋的刘老师并无深交,他却免费教了我儿子两年棋,此等情谊令人难忘。后来儿子假期回来,我们就去拜访刘老师,并请他吃饭,只不过儿子和老师谈话的主题就换成了音乐——对了,这位刘老师还喜欢唱歌。有次我们席间聊到王冠军先生,刘老师说冠军的围棋学校开得很不容易,我的直觉似乎难以为继,这让我唏嘘不已——我知道,在这同时刘老师的围棋班虽是小打小闹,却也红红火火、渐入佳境。也许,有人真不是做生意的料,譬如王冠军先生。当然,还有我——儿子念大二时圣诞节回来,我们通过书法家夏京州兄邀请王冠军先生吃饭,可惜那天晚上下冰雹路面结冰,冠军先生说是被困在从洛阳回来的路上,动弹不得……众人在饭店左等右等,最后只得做罢,害得我们被迫自己宴请了自己。自此以后,再没听到王冠军先生的消息,愿老兄好人好报、一切安好。】
坚持自己,其实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异乎寻常的坚持,难乎其难,如此似乎就显得固执,但又不是真的固执。“固执”带有贬义——能够坚特自己,却是一种可贵的品质;“异乎寻常的坚持”,虽则存在风险,有时却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一直以来,就有人质疑我过分溺爱孩子。可是,我只不过更多的对孩子付出关心和爱,又没有纵容他的什么坏习气,不知溺爱从何谈起?我总觉得,儿子天性中的自尊、敏感、自由和平等的意识,都是我带给他的,我就应该帮他学会正确面对这些,并引导他走出自己的路……
爱因斯坦曾说:“我认为,对一切来说,只有热爱才是最好的教师,它远远超过责任感。”我从小就认真发现和培养孩子的兴趣,有成有败,即使半途而废,依然无悔无怨——儿子与围棋的缘,来的确实有些晚。若不然,他便是另外的人生了。
我的朋友刘老师,据说卖过服装,还兼职做过婚庆司仪,能被尊为刘老师,还是因为他可以教围棋,且在这个圈子内颇负盛名。儿子跟着我,偶遇刘老师,便对围棋一见倾心,也跟刘老师一见如故。那时他十二岁,已上初一,对于学棋的孩子来说,是有些晚了,但他坚持要学,老师又要免费教他,我们就只有支持他的份了。
儿子学习围棋,属于那种“狠狠地学”的主儿——短时间内,迅速买了上千元的相关书籍,上课之外,坚持看书、打谱,若逢节假日,他每天打古谱的时间都有八至十小时。因此,进步很快,基本上半年一段,两年下来,达到业余四段的水平。升入初三之后,为应付中招考试,按照惯例停下来时,他还颇不情愿。
围棋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业余棋手的段位赛每半年一次,有时在郑州,也有时在洛阳。儿子每次参赛,都出奇的认真,他绝不轻易放弃每一场比赛,他的对局,往往是最后结束,引得众人围观。后来,应他的要求,为他做了身汉服,十分喜爱,成为他随身携带的行头。有次去洛阳比赛,我因故无法陪他过去。天已经挺热的了,他非要带着汉服,我叮嘱他不要上来就穿,而要等到最后,若能进入决赛,方可粉墨登场。
那次比赛,儿子获得亚军。回来后我问:“带去的汉服穿了没有?是否到了决赛才穿?”他说:“一出场就穿上了,我看到下面一阵躁动,有的说像是日本人来了,有的说可能是李昌镐的弟子,我没有理会这些半真半假的调侃,径自到达自己的赛位。我的第一个对手是个五岁的男孩,看到我就直接吓哭了,连棋也不敢下,就这样,首轮轮空。然后,一路先声夺人,过关斩将,直杀到决赛,对手实在太强,结果就只弄了个亚军回来。
当然,最令人难忘的,是与国手王冠军八段的对局。那次“育苗杯”的比赛,王冠军先生的棋院是承办者。比赛结束,赛会安排三位著名教练与获奖棋手下让子棋。除王冠军八段外,另外两位是河南队总教练黄进先七段和郑州业余棋王陈宏德五段。规则是一对六,让子数由小棋手根据实力自己往上摆。儿子如愿以偿,对手正是人称“江湖一盏灯”的王冠军先生。
我是个棋盲,什么都看不懂。摆完让子之后,刘老师找我,说儿子只摆了三子,这是他与王冠军下棋的水平,一个小孩子这么弄很不礼貌,让我去告诉儿子再放一子。我进去说过,儿子嗯了声,我就出来了。刘老师说儿子无动于衷,还是三子,无奈比赛开始了,只得做罢。儿子的固执,把个刘老师气得直跺脚。
要说棋艺,国手就是国手,才半个多小时,不管让几子,其他小棋手纷纷败下阵来,只剩我儿子还在艰难的下。他思考的时间很长,落子很慢,不知不觉个把小时过去,围观的人也有些着急了。刘老师又叫住我,说让我转告儿子快些结束,老师承办比赛忙活一天了,肯定很累,需要早点休息。我把这些话转告儿子,他一听就急眼了,气呼呼地嚷道:“不能快,再快就坏事了!”说罢低头下棋,对谁都不再理睬。
王冠军先生胖胖的,满头是汗,纸扇一会儿揣进裤兜,一会儿拿在手里,却从未打开来扇一下……看得出来,是位涵养很好的先生。他劝我莫催,说不急,让孩子慢慢下。一边就与我闲聊,问我这孩子多大开始学棋?听我说到孩子十二岁开始,学棋还不到两年的时候,他连说:“可惜了、可惜了!这孩子学棋的天赋很好,要是从五六岁开始学,现在应该可以打专业段位了。”听他这么讲,我只是听出在夸儿子聪明,并未觉得可惜——反正我们也没准备吃这碗饭,业余爱好而已嘛。
两个半小时之后,这盘棋终于结束。儿子皆尽全力,最后输得心服口服,围观的人也长出了口气。临走时,王冠军先生主动给我留了手机号,要我们以后有关下棋的事情,尽管去找他。那是六月份的事, 而事实上,过完暑假儿子升入初三,被迫中止学棋——这次倒真让人觉得有些可惜了!
看到了吧?我儿子就是这么个执拗的孩子,他初中毕业后赴美留学,至今已九个年头,现在正在攻读电子工程博士学位。回忆起曾经的学棋经历,他觉得受益匪浅——其一,围棋使人静,学棋的孩子更有定力;其二,围棋可以提高运算能力,学棋的孩子数学更好;再者,用儿子的话讲,围棋里面有人生,学棋能明白更多人生的道理……此言不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