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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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的童年是在农村长大的，儿时的伙伴特别多，打小就有一个叫阿毛子的跟我哥哥玩得特别好，阿毛子家离我家很近，他几乎每天都在我家玩，我的整个童年都是和他一起度过的。

那个时候上学根本没什么作业，放了学就是玩，当然我指的玩不是绝对的，因为那时候农村里都养猪养牛，农村的孩子都要打猪草，放牛，还有拾柴火。但说玩也没错，我现在基本知道为什么小孩子永远都不觉得累，因为他把所有事情当成了玩。我们经常在小溪边打猪草，小溪边的野菜和野草都长得很茂盛，不一会就可以打到满满一筐。而小溪边最好玩的就是摸鱼，阿毛子和我哥他们总是挽起裤脚跳到水里摸鱼，而我就站在岸上捡他们扔过来的小鲫鱼，有时候他们会故意扔很远，让我到处跑，有时候还故意扔个石头让我去捡，把我耍得团团转，他们就哄堂大笑。一直玩到天都快黑了，这时候就会听到家里的大人扯着喉咙喊吃饭了，因为农村里空旷只要站在高处一嚷嚷方圆几里都听得到。有时候，听见父母一喊吃饭了，我们就慌了，因为根本忘记了还要打猪草，这时候要是谁的猪草没打大家都帮他的忙。而放牛的孩子一般到要回家了才急着去找自己的牛，因为放牛简单得很，看到哪里有草把牛往那里一扔就玩去了！天黑再把牛牵回家。

2.

拾柴火也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对于男孩子来说，拾柴火就是到山里去爬树，阿毛子和我哥经常会比赛爬树，而那些山里的树基本都让他们爬了个遍。他们很少失手，无师自通，那时候基本没有爬树受伤的情况。而爬树还有个最大的乐趣，那就是掏鸟窝，那时树上的鸟窝特别多，抬头一看就能看到鸟窝，而最诱人的是喜鹊筑的窝，喜鹊窝是用树枝筑巢，喜鹊把一根根树枝叨过来，密密麻麻的堆在一起，筑得严严实实。而谁要是发现了一个喜鹊窝那天就不用拾柴火了，因为拆了喜鹊窝就有满满一筐柴火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受到良心的谴责，喜鹊一根根把树枝叼过来多不易，而我们却一下毁了别人千辛万苦筑的巢。而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们再也不敢拆喜鹊窝了。有个叫兵伢子的伙伴，有一天，在他家门口的树上拆了个喜鹊窝，窝里还有几只肉糊糊的小喜鹊，他把它一窝端了，据说那天两只大喜鹊在他家门口叫了一夜，几乎是哀号的声音，吓得他都不敢出门了。他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后，大家都吓坏了，再也不敢拆鸟巢了。而后他们爬树的乐趣是看看鸟巢里是否有小鸟，如果有，最多也是拿出来玩玩就放回去了。阿毛子他们爬上树我就掂着脚仰着头问他们窝里有没有小鸟。阿毛子最擅长的就是欺骗我，经常要我闭上眼睛，然后把鸟蛋放到我手里，再要我猜那是什么鸟下的蛋，我知道一般只有几种，斑鸠，灵雀子，八角子，我都猜一遍就能答对了。而有一次，阿毛子要我闭上眼睛后把一只肉乎乎的还带着体温刚出生的小鸟放在我手里，那种软软的肉感让人心里发毛，吓得我尖叫起来，而他笑得前俯后仰。

说起乡村的童年有着太多的趣事，而那时我们几乎不知道什么是零食，也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东西，逢年过节才会开荤，基本白米饭管饱，一年四季的菜就是冬瓜，南瓜。酱油泡饭就是最好吃的了。阿毛子家里穷，几乎童年没吃过什么油，但这不妨碍他的生长，他比我长一岁，但他很早就比我高过一头了。

3.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开始长大了，阿毛子和我哥嘴边都长出了薄薄的绒毛，阿毛子会经常用他那黑黑的眼睛看着我，然后裂开嘴露出白白的牙齿朝着我笑，那时候我还处于关机状态，还没有进入青春萌动期，接收不到信号。那时候农村也慢慢富裕了，阿毛子和我哥都有自行车了，飞一般的速度，而我人蠢，一骑就摔跤，索性我也不学了，整天坐在我哥和阿毛子的单车后面。有一天，我坐在阿毛子的车后面，他对我说，我马上就要加速了，你抱紧我。果然，他一加速我差点没摔下去，我赶紧抱紧了他的腰，他欢快的吹着口哨载着我一溜烟的走了。

有一天，阿毛子很神秘的要我上他的车，我问他去哪里他又不说，他说等下你就知道了，我乖乖的坐了上去，他还是那句话：抱紧我，要加速了。后来，他把我托到了镇上的商店里买了包梅子给我吃，而马大哈的我对梅子袋子上的几个字几乎不认识：情人梅！我居然吧嗒吧嗒全吃光了。阿毛子还问我：好吃吗？我说：好吃！他说：那下次我还给你买，我还心里纳闷他咋这么好呢？

没有等到第二包情人梅的到来，阿毛子就要当兵去了，那年他十六岁，我十五岁。阿毛子心事重重的来告诉我，我却一脸高兴，还拍手称快。因为那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离别。很快他就要走了，那天，他妈妈来叫我去他家里吃饭，说明天阿毛子就要去当兵了，阿毛子要她来喊我的，我兴高采烈的去了。阿毛子看起来有些心事，似乎欲言又止，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我想，即使他说了我这个神经大条的人也未必听得懂！那天我吃得很饱，阿毛子的妈妈老是给我夹菜，她似乎看出了什么，反正我什么也没看出，依然能吃能睡。临走时，阿毛子说有东西要给我，又是那包一样的梅子：情人梅！我打开便吃，阿毛子问：酸吗？我说：很甜！我转身走时阿毛子提醒我明天一定要去送他，我连声答应。

4.

那一夜，居然下了一场大雪，也是我这些年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踩下去足有一尺深。我还在睡梦里，只听见有人喊：军车来了！军车来了！哥哥刷的从床上爬起来跑出去了！等我追出去时军车载着阿毛子已走远了！我的两只脚深深陷在雪地里。我开始觉得失落了，说好了去送他的，居然答应的事情没做到。后来，很多年我经常去看军车接新兵的场景，新兵整整齐齐的站在后车厢里，然后挥手和亲人告别！可以想象阿毛子那天是怎样的眺望我的方向，而我那时还在甜蜜的梦乡。

阿毛子再也没有回来，他成了一名边防警察。到部队后他给我写了一封信，信的意思是问我为什么没去送他，还说他很想我，还经常回忆我坐在他单车后面，还说了到部队他写的第一封信就是写给我的，要我一定回信。那封信涂改的地方很多，看得出当时写得很艰难。我给他回了封信，信的内容是一些好吃好玩的事情，而神奇的是，那封信兜了一圈后又被退回来了。

5.

很多年后回想起来，单车远比汽车浪漫，今生最浪漫的事情也不过是坐在阿毛子的单车后面，阿毛子的那一句：抱紧我，要加速了！然后我们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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