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关系:不带情绪/不含敌意处理办公室性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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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吴再义依然九点上班,依然到KB科技,昨天她进入公司大门时要往左拐到客服部门,今天则要直走一段再往右拐到品牌部,新媒体运营部只是品牌部的一个小部门,人员不多,总共7个人,1个经理,3个主管,3个助理,7个人中,包括吴再义在内,有2个女的,5个男的,另一个女的是运营助理,叫小乔。吴再义每到一个地方,都遵循“职场关系先行,职业能力断后”的法则,而且部门同事又不多,用半天时间,就跟他们“勾搭”熟络。
以前在客服部,女人多的地方八卦多,现在在运营部,男人多的地方黄色笑话多,吴再义刚开始不习惯,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颇为尴尬,而小乔已然是个“老江湖”,接龙男人的污段子,让其他男人自愧不如,令吴再义佩服不已,她给吴再义科普:“喜欢讲黄色笑话的人,大部分都不是色鬼,他们内心保守得紧,有贼心没贼胆,过过嘴瘾罢了,再说,这也是应对日常无聊工作的一种有趣方式而已。”
周正路手头上的工作,都交接给其他两个运营主管,吴再义的工作则需要春哥重新安排,春哥让吴再义不用急着做事情,先熟悉环境和了解最新动态,吴再义志在于此,在客服部的时候就已经每天关注新媒体运营的最新出品,对新媒体运营的各种动态了如指掌。
一个星期过去,春哥那边毫无动静,吴再义闲得有点发慌,坐在电脑前发呆,束手无策,最后终于忍耐不住,主动敲响春哥的办公室大门,春哥招呼她在自己对面坐下。吴再义坐下来主动请缨道:“春哥,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去做的吗?转岗一个多星期,还没开工,心里不太踏实。”
春哥说:“上半年是销售淡季,不搞大动作做新媒体推广,工作量不多,他们应付得过来,你先养精蓄锐一段时间。”
吴再义急了,她不喜欢吃闲饭,她有未竟的满腔抱负,说:“要不你把辛梓和沈浩他们手上的工作分配我一部分,我这人有点犯贱,不受点苦,浑身难受。”
辛梓和沈浩是新媒体运营部的另外两个运营主管。
春哥说:“我费那么大劲,转岗让你过来,不是为了让你受苦,是为了让你钱多事少好享受。”
吴再义觉得不对劲,问:“为什么?”
春哥说:“很简单,因为我看上你了!”
吴再义当头一棒,神经短路,反应迟钝,这话听起来很熟悉,哦,对了,绿善谷大少爷蔡嘉豪也曾对自己这样说过,但他是开玩笑,而春哥似乎是认真的,吴再义一时间脑筋转不过弯来,只好搬用应付蔡嘉豪的那一套说辞来敷衍:“春哥,饶那么大弯,是在跟我开个玩笑吧。”
春哥不悦,说道:“开玩笑?有什么玩笑值得我损失周正路这员大将为代价?”
吴再义一脸失落和沮丧,感觉自己像进入别人设计的圈套,无法反抗,而之前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谜团,现在终于一一解开,比如,转岗面试,只问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前后不到一分钟就给通过了,原来背后早有预谋!
春哥背后的预谋,要从去年公司的年终晚会开始。
KB科技大老板是NBA球迷,NBA比赛的观赏性和欢迎程度,取决于明星球员在球场上持续高效的精彩表现,但赛季很长,难免会让球员产生懈怠,为保持NBA联盟的竞技魅力,鼓励球员在漫长赛季中打出高水准比赛,NBA联盟每年都会评出很多球员奖项,其中有四个奖项关注度最高:年度最有价值球员、年度进步最快球员、年度最佳新秀、年度最佳阵容。
为激发员工的积极创造性,挖掘培养有竞争力的人才,从创立公司第三年起,大老板就开始效仿NBA的评选制度,每年年底评出年度最有价值员工、年度进步最快员工、年度最佳新人、年度最佳部门,奖金丰厚、出榜公示、名利双收,是KB科技所有同事梦寐以求的奖项。
这四个奖项会在每年的公司年终晚会上揭晓和颁奖。去年年终晚会的前两天,吴再义被晚会策划人告知,她获得年度最佳新人奖,需要上台颁奖,所以当晚要打扮隆重一些。
吴再义高兴坏了,感激幸运女神的眷顾,觉得把自己打扮成女神才对得起这个奖项。离婚之前,马俊偶尔会带她出席一些社交活动,给她买过一套雍容华贵的晚礼服,离婚后一直没机会穿,但依然放在衣柜最显眼的位置,女人放得下对爱情的追求,却放不下对美的追求,吴再义决定,穿上那套晚礼服参加公司年终晚会。
主持人在台上呐喊:“获得年度最佳新人奖的是,来自客服部的吴—再—义—”
台下观众席掌声雷动,吴再义站起来,舞台灯光打到她身上,她本来就是公司第一美女,天生具备名媛气质,这一身隆重打扮,立马成为整场晚会的焦点,她缓缓走上舞台,她的出场,如惊鸿仙子一般,惊鸿一瞥,惊艳霎时,主持人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时间忘记临场台串词,流光溢彩的舞台顿时陷入尴尬,引得观众爆发大笑,吴再义沉浸在深深喜悦中,对这尴尬时刻和主持人惊愣发呆全无察觉。
而这个尴尬百出的主持人就是形象佳口才好的春哥。
年终晚会后的一个星期里,春哥满脑子都是吴再义的身影,对吴再义之外的所有事情味同爵蜡。春哥以前是个情场浪子,后来遇到他现在的老婆,才终结自己的浪子本性,他老婆是他上一家公司的高层领导,比他大两岁,姐弟恋,年龄虽然大些,但保养很好,年轻过很多小女生,但又比小女生多了几分成熟的妖娆妩媚,集美貌才华于一身,把春哥征服得妥妥帖帖。他们结婚以后,公司规定:夫妻两人其中一人必须辞职。于是春哥离开上家公司,进入KB科技。
进入KB科技之后,春哥成为很多女同事的理想猎物,但家里金屋藏娇,登过大山当然看不上丘陵,常在河边走,3年不湿鞋,他也一度以为自己戒掉风流,直到看见吴再义后才发现,不是戒掉风流,是没遇到值得自己再次风流的人。
春哥很早之前听说过吴再义立志转岗新媒体运营部的八卦流言,不过没放在心上,所谓“公司第一美女”不过是矮子里拔将军而已。但年终晚会那一面之缘以后,如何把吴再义调到新媒体运营部门成为他亟待解决的头等大事。
他在新媒体运营部门虽然有罢免谁和聘用谁的权利,但品牌总监对每个分部门的人力成本掐得很死,短期内没有扩充人员的可能,吴再义要想转岗进来,部门必须要有人离开,可部门同事都没有辞职的打算,他心理着急,却也不敢胡来,不敢无缘无故开除部门的人。
前阵子,他发微信给周正路,让他来自己办公室一趟,探讨下个月新媒体运营的推广规划,发几条微信都没有回复,于是亲自去周正路工位叫他,无意间发现他正在专心致志地做私单,没有留意微信通知,更没有留意春哥在自己后面站了很久。
上半年销售淡季,新媒体运营部工作量不多,恰好周正路前东家找他,问他有没有时间帮忙做个新品上市的新媒体运营推广策划方案,他有充裕的自由时间,就应承下来。其实,无论春哥还是周正路,都是出来混饭吃,做兼职做私单很正常,也相互理解,只要不耽误手头上的工作,大家均会相互包容。而且在三个运营主管中,周正路能力最强,深得春哥赏识。春哥心里一万个不乐意拿他“开涮”,但整个部门就只抓住这一个“把柄”,也是三个月来唯一能腾出职位给吴再义的机会,春哥最后忍痛给这个“把柄”强加严重“罪名”,报告到人事部,借人事总监的手,炒掉周正路。
周正路一直炮轰春哥害怕自己威胁到他部门经理的位置,公报私仇,纯属臆想。没有私仇,只有私心——不惜一切代价接近吴再义的私心。
吴再义不知道春哥蓄谋已久的私心,对春哥赤裸裸地示爱甚是反感,她还是马太太的时候,整天在家无所事事,靠追泡沫剧来打发时间,曾看过不少办公室性骚扰、办公室潜规则的狗血剧情,以前作为观众,总觉得那些女性受害者真傻,就不懂得反抗吗?现在自己身临其境,才发现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
吴再义想应对策略想得出神,突然感觉自己搭在办公桌上的左手,像被电击了一下,清醒过来看见春哥正握住自己那只手,她第一反应是狠拽挣脱,但春哥的五指像螃蟹的爪子一样,把她的纤纤细手围得“水泄不通”,吴再义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这号事,连连提醒:“春哥,放手,叫人看见不好!”
春哥不为所动:“为了这一刻,我日思夜想筹划了三个月,岂能你说放手就放手。”
吴再义被握住的手掌出现大面积泛红,她放弃挣扎,因为再挣扎会面临手脱臼的风险。都说临场应变能力在斗争中成长得最快,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最后把焦点放在桌上的一杯水,这杯水是吴再义刚进来时,春哥倒给她喝的,一直没心情喝,她急中生智,用没被握住的右手端起水杯喝水,端到半空,假装没端稳,水杯掉到办公桌上,水花溅满整个桌子,大量水流蔓延到他们握住手的地方,春哥穿着长袖衬衫,水浸湿他整条手袖,迫不得已,只能松手,拿大把纸巾处理湿手袖。
吴再义的左手重获自由,几乎想大呼救命或者跑出去,但她舍不得这份工作,反应过激跟春哥杠上或闹别扭,就等于给这份工作判死刑,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抽出纸巾把桌上的“烂摊子”收拾干净,收拾的时候,故意把自己的双手弄得很脏,然后找个借口:“春哥,不好意思,我先去厕所洗一下手。”
走出办公室,吴再义像劫后重生一般,深呼一口气。回到座位上,上网找了很多如何应对办公室性骚扰的文章,网友分享的办公室性骚扰千变万化,提供的解决办法千差万别,跟自己的现状始终不得要领。接下来两天,春哥没任何动作,让她更加忐忑不安,她感觉春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一定在憋什么大招。
吴再义心生恐惧,每次遇到职场难题,好像只有唐冰尧能引导自己逢凶化吉,这已经成为她的思维惯性和心理依赖,以前是每周一次的周例会咨询,现在职场发展步入正轨,改成每月一次的月例会咨询,吴再义打电话给孙柔,让她安排这个月的例会咨询时间提前,最好提前到今天晚上,今天是周五,马小七去马俊家过周末,她刚好有自由时间。
吴再义打电话给孙柔,而不是直接打给唐冰尧,是因为唐冰尧一定会拒绝她这种临时插一脚的“无理取闹”,但她和孙柔两人关系很好,她知道孙柔最后会说:“行,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
孙柔打电话给今晚8点~9点时间段的最后一个来访者协商,把他的咨询时间挪到明天晚上,那个来访者不同意,但经不住孙柔温柔的软磨硬泡,最终答应了。
吴再义一声不吭地坐到唐冰尧面前,唐冰尧事先并不知道,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你花多少钱把孙柔收买了?我也给她同样的钱,让你下次再搞突击,把你给挡在门外。”
吴再义说:“不用收买,是孙柔比你有同情心,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所有大事,放在你这儿就没什么事呢?”
唐冰尧说:“来我这儿的,哪个不是觉得天要塌下来了?难道我还要煽风点火,把你们的焦虑情绪个个推向世界末日不成?”
两人胡扯一会,才开始进入咨询主题,吴再义把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跟唐冰尧详细说一遍。唐冰尧听完后,说:“有的下属靠潜规则上位,有的上司拿上位换潜规则。这是一种职场资源的交换,上司手上的权力和一个人的颜值都是职场资源的一部分。”
吴再义说:“同样是职场资源,为什么差别那么大,他凭什么拿手上的权力资源随便欺负人?”
唐冰尧说:“你这是得了便宜在卖乖,他为什么不去欺负阿猫阿狗,只欺负你?说到底还是你的颜值资源在起作用。”
吴再义说:“可是不管怎么说,我总觉得在一个色鬼属下工作,随时都有被骚扰的危险,不安全。”
唐冰尧说:“如果他不好色,你能进新媒体运营部吗?你不能享受完他好色的好处,就开始唾弃他好色的卑鄙。如果他不好色,你的颜值不起作用,如果你颜值不高,他好色对你也不起作用,好色和颜值这两种资源只有放在一起,才能发生化学反应,化学反应过后,必定会催生新的资源,接下来就要看,新资源的主动权掌握在谁的手里,你可以把新资源比喻成一块石头,如果主动权在他那里,那他可以把石头放在你身上,把你压垮,如果主动权在你这里,那你可以把石头踩在脚下,助你勇攀高峰。”
吴再义听到“勇攀高峰”这四个字突然豁然开朗,唐冰尧能这么说,说明他脑海里有现成的方式方法,问:“怎样做,才可以让我勇攀高峰?”
唐冰尧说:“我没有具体方法,我只提供具体思路,你根据思路自己去探索掌握主动权的方法。你可以把这件事情看成你和春哥两个人的职场游戏,并给这场游戏取个主题名字,比如,好色游戏。春哥费那么大心思拉你入局,现在好色游戏才刚刚开始,接下来他必定会有一系列的动作,他在暗你在明,主动权在他那边,但你不能被他的系列动作牵着鼻子走,要见招拆招,把游戏主动权夺回自己手中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他所有系列动作进行拆解和分类,分成轻度骚扰、中度骚扰和重度骚扰。他每做一个动作或每出一招,你就要权衡这个动作或这一招的骚扰程度,这个环节只有你自己凭感觉判断,我不能帮你界定,然后根据不同的骚扰程度,采取不同的应对措施,轻度骚扰,要不含敌意的忍耐;中度骚扰,要不含敌意的拒绝;重度骚扰,要不含敌意的反抗。”
吴再义问:“什么叫‘不含敌意’?”
唐冰尧说:“不含敌意就是平常心对待,不带任何情绪。”
吴再义又问:“为什么要‘不含敌意’?”
唐冰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启发式询问:“你和春哥现在正在玩一出好色游戏,游戏跟战争一样,两军对垒,你最害怕什么?”
吴再义说:“害怕敌军突然袭击!”
唐冰尧说:“如果你方军事强大,敌军突袭有用吗?两军对垒,最害怕的是军心散漫,《孙子兵法》开篇就说: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大意是,自古善于用兵打仗的人,首先要做到锤炼自己,再找对手的弱点去赢。善战之人,胜在创造不可被敌人战胜的条件。而军心稳定就是那个不被敌人战胜的核心条件!反过来,战胜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扰乱军心,不攻自破。同理,两个人的战争游戏,赢下对手最好的方法就是扰乱人心,不被对手击败的方法的就是人心稳定。这个人心,就是情绪,不带任何情绪和不含敌意就是人心稳定的意思,试想一下,如果春哥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你愤怒、害怕、恐惧、着急,他就会利用你这些负面情绪得寸进尺,如果你表现淡定,平常心对待,他找不出任何攻击你的破绽,反过来逼迫他愤怒、害怕、恐惧、着急,他一旦失去理智,主动权就掌握在你手里了。”
吴再义不喜欢军事,对可战胜、不可战胜这些逻辑一窍不通,听唐冰尧说那么多,她浓缩成一个核心:“不含敌意”是保护自己不被性骚扰的护城河。
唐冰尧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讲过反脆弱能力吗?衡量一个人反脆弱能力大小的重要标准是:在不确定中受益的大小程度。你只成功抵抗住性骚扰,只能证明你不脆弱而已,反脆弱能力一般,如果你成功抵抗住性骚扰,还能在抵抗过程中快速成长,那才叫强大的反脆弱能力,以你的颜值,无论在哪个公司,都容易引起性骚扰,性骚扰跟人事关系紧张不一样,人事关系紧张可以经过坦诚沟通进行缓解,互相原谅,敌人变好友,而性骚扰永远存在不可痊愈的关系裂痕,只要你不屈服,他就会给你的日常工作设置重重障碍。”
吴再义担心地问:“这点我已经领教过了,他现在架空我,让我无法展开工作怎么办?”
唐冰尧说:“他无论是现在架空你,还是未来用工作压垮你,都是你给设置重重障碍的其中一种形式,你要牢记两点:第一,把主要精力放在解决工作问题上,而不是对抗性骚扰上,因为他给你设置工作障碍的一个前提是,不会耽误部门的工作进度,如果影响到部门正常运转,对公司造成损失,你们品牌总监怪罪下来,他的失责首当其冲,他敢用工作为难你,但不敢为难你的工作成果,能做到部门经理,他不缺对事情轻重判断的这点智慧;第二,你可以网罗部门同事的力量支持,官大一级压死人,你自己一个人很难抗衡他,但如果让部门同事都站在你这边,任他权力再大,也不敢胡作非为,墙倒众人推,除非他不想做你们的领导。”
“人们面对性骚扰时,一般有三个层级:第一层级,被性骚扰裹挟,忍痛忍耐,怨天尤人;第二层级,从性骚扰中跳脱出来,找到方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并继续前进;第三层级,感恩性骚扰,领会背后深藏的美意,并总结从中能收获什么。把性骚扰改成人生的困境和磨难,这三个层级依然成立。你的每一份工作都是为美好人生的一次修炼,如果是为了自我成长,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修炼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