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愿望就是粹。

七岁的豆子抱着彩笔圈出的粹字问张伟这个问题,张伟火速卷起他去隔壁肯德基吃起巨无霸冰激凌,冲他说,世界上没有粹一说,吃你的。

十五岁的豆子某天清理杂物看到泛着岁月香气的陈旧报纸,加之最近身边每天凌晨六点出现的意外声音:豆子,醒醒,醒醒,去找粹的种子,你就能见到你妈。

豆子直觉,见他妈这件事儿,有戏。

自打五岁起,他便虔诚向月大神许出唯一的愿,希望见妈妈。

至于向张伟问起他爹,张伟皱起眉头说道,自打你妈把你生下来,就没瞧见过你爹。

所以啊,茶余饭后,想起他妈的时间远多于他爹,张伟给他说,他妈叫白溪,父亲叫柏木。

豆子是他的小名,他特别希望有生之年见到他妈妈一面。

豆子这天醒的特别早,往洗手间里面出来迷迷糊糊看见客厅忽然多出几样东西,连忙丢了牙刷跟杯子,一路小跑到那里,定睛一看,是两个面包,一把钥匙。

声音准时准点出现,这回说了一串儿,豆子听得云里雾里,跑屋内拿起文具袋中的黑笔记下了,声音一边说儿,他一边写,写完了直接往柔软的床铺里一滚,又睡了。

醒来之时手里拿着笔,他以为又是做梦,沁出的笔芯儿染黑了他最爱的白被子,嚎着去厕所拿水冲,书桌上胡乱摆着的一张纸引起了他的注意力,豆子倾身一看,密密麻麻写满关于粹的一切,他读出了几条重要讯息。

面包用来吃,钥匙用来开三次门。事成,可得到粹的种子实现愿望,豆子也不管是真是假,他母亲事儿大过天,只要能找到粹就能找到他妈,那么撸起袖子干。

换了身清爽的衣物,豆子根据纸上写的指示,拿起钥匙上了三楼,钥匙用来开三次门,张伟带他来这座房子时便禁止他上阁楼,少年心性,对一切事情都是好奇的,手一拧,门是锁的。

豆子手里拿着面包上楼,心惊胆战用钥匙去试了试。啪的一声,门开了,门内一片黑,吓得他浑身寒毛直竖。摸索着去开房间的灯,摁下开关后,卧室挤满一片黄,里面一张桌子,墙壁上大喇喇挂着一张女人警察制服的肖像。

豆子直觉那就是他妈,丢了面包,直接上去抱住墙上的肖像呜呜哭起来,张伟说,她妈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民女警察。

墙上的肖像忽然动了,眼睛眨巴眨巴,张开嘴猛地一下把豆子吞了进去,豆子来不及反应,眼睛余光看到面包掉地上,连忙动手去捡。

女人连带着豆子跟面包要是一起吞了进去,房间门啪啦一声关上,墙上的女人面容回复如初。

豆子很好奇究竟发生了啥,半路上失去了意识,等意识清醒过来脑袋直接碰了地,砸的生疼,面前又是一扇门,想起声音提醒过的,豆子用钥匙开了门。

手中握着面包,面包有些发硬,拿在手里硌得慌,豆子抓紧了它。手心冰凉直直冒汗,豆子整个心在颤抖,倾身向前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吵架的小孩。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为什么争执,不知是谁说了声,那个人有面包。

等到豆子反应过来,几个小孩站成一排挡在他面前,直截了当说道:“把你手中的面包给我。”豆子下意识握紧了它,发硬的面包因为掌心的汗而有些润。豆子意识到他们也许不知想要一块,下意识的把第二块藏在了裤兜里。

他笑嘻嘻的给出一块大一些的面包,面包刚放在小孩手上,豆子撒开腿就跑,九岁时睡不着张伟给他讲故事说便说过:阴间某处有几个可爱的小孩,装在路上互相吵架,吸引过往的路人注意,趁此机会吃了他们的故事。他们是变种的食人怪,专以吃死去的婴灵为生。久而久之,便会幻化成孩童形态。

豆子没命狂奔后,顾不得体力跟不上,大口大倚着墙喘粗气,拍拍自己胸口感慨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抓人这么迅速。”

豆子看看自己T恤儿一脚,几个牙印胡乱印在上面,豆子感觉自己不行了。

环顾四周,豆子下意识把这个地方归为地狱了,一般地狱里面食人怪比较多,可是又不像,所在地面结实的跟水泥地一样,脚踩在地上感觉不到湿哒哒的烂草地。

四周一片黑,几蔟火焰在空气中明明灭灭,豆子靠着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化学知识,意识到,那是磷火。

空气并不新鲜,有些噎人,豆子咳嗽了几声。靠着墙壁继续摸索着往前走,唉,是条直线。对面忽然传出声音,豆子吓了一跳,连忙停住脚往前观察了一番。

周围一片漆黑,里面灯火通明,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站在舞台中央,背对背靠在一起,中央客厅音乐响起,女人跟男人手腕交叠,鲜红的裙摆甩出一片魅惑之色,赢得满堂喝彩。豆子看的入了迷,也跟着鼓起掌来,声音来的格外突兀,男人女人往上方抬头看了一眼,豆子身体一闪。

音乐声戛然而止,客厅灯又熄灭了,人群一哄而散,现实什么也没发生过。

豆子继续往前走,看了场艳舞,疲倦之色一下子消散,豆子感觉精神了许多,在孤儿院许久似乎很久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了。特别新鲜。

那个声音又在耳朵边响起,豆子握紧了钥匙,拍拍裤带子里的面包,确定他还在。

声音提醒:“继续往前走。粹就在前方。”

豆子听进去了,往前一路直行,基本畅通无阻后,一片明亮映入视野里,豆子忽然看清了所在地的整体装修其实就是一间大房子,四通八达的,房间面积极宽,中间是个大池子,里面装着深蓝色的水,跟幽蓝色的海域一样,异常神秘。

豆子怀疑里面是不是会有条美人鱼,当她这么想时,眼睛亮光闪过,一条蓝色美人鱼猛地高高窜起,带出一片晶莹的水花儿,亮晶晶的眼睛朝豆子看去一眼,豆子眼睛有些痴,有点站不住脚。掏出裤带子中的面包一扔,美人鱼嗖的一声咬过去,牙齿大嚼特嚼起来。

留下来只有豆子能听见的声音,往水里走。

豆子好奇一大池子水怎么往里走啊,美人鱼似乎懂他的意思,周边水花散去变成水墙摊开在两边,一片透明,一条路展开在豆子面前,豆子往里走。

越走越远美人鱼冲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倾身钻进来池子里,两边水花儿自动合拢,发出哗啦啦一片响,豆子又见到了一条门,跟他家楼上阁楼同样的门。

豆子印象十分深刻,上面有个占了灰儿的米奇玩偶。

门开了,豆子再次看见了墙上面的肖像,身体一愣,怎么又回来了,另外一条门拧门把手的声音响起,豆子有些坐不住,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躲,看中了旁边的一个箱子,拿起斧头砸了钥匙往里钻了。

透过微笑的缝隙,豆子明白应该是一个男人跟女人。豆子身体瘦,只占了箱子一半儿的位置,拿衣服遮了,身体缩的更小。

男人女人脚步声传来,女人抱着男人说道:“亲爱的,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男人微笑的捏了女人的脸说道:“什么好消息啊?我的女王大人。”

女人娇嗔道:“我怀孕了,你就要当爸爸了,你开心不?”

男人笑的开怀,搂住女人转起圈圈,兴奋道:“真的吗,那可真的是件儿大好事儿,是男孩女孩儿,如果是男孩就叫豆子,女孩就叫圆子好不?”

女人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抱怨了声:“能不能别给孩子娶那么老土的名字。难听死了。”

豆子醒过来,悄咪咪打开了条缝往里看,男人似乎注意到斧子掉地上了,问女人:“亲爱的,有人偷东西?”

女人正在更衣室里面换衣服,声音从里面传过来说道:“反正咱们家也没什么值钱的,随便偷吧。”

男人不罢休,指着那个箱子道:“白溪,你把箱子打开了吗,怎么钥匙不见了。”

白溪从更衣室里面换了身睡衣出来,哂了他一眼,回道:“我去看看。”

他身上几乎吓出一身冷汗,女人脚步声越来越近,躲在角落里心脏蹦蹦直跳,女人说:“张伟还在等我们呢,我们快些走吧。”

张伟跟他妈妈,还有那个他爸,难道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

豆子觉察到这一切仿佛跟放电影似的,一帧接一帧在现实生活中上演,只不过从电影院搬到了这栋阁楼里。

豆子本能对那个称作他爸的男人反感,很久之前一个叫柏木的那人要来接他回去,刚好自己在屋中睡觉,醒来就看见张伟端着一碗饭对他说:“豆子,你爸丢下钱就走了,让我好好照顾你。”

本来出生时就没怎么关心过,现在长大了倒是当起滥好人,豆子想起这个就气,愤愤踢了桌子一脚。

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粹就在阁楼肖像中女人的耳环上面,你去取就好。

豆子听进去了,从箱子里面钻出来,直奔客厅。男人跟女人已经离开房间,豆子还没能从女人的相貌中回过神来,之间相片上穿警察制服的女人耳边待着一个颜色为月白色的珍珠耳环,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个是一个粹。

凸起的地方不明显,加上灯光刚好垂直于耳环的方向射过去形成完美重叠,不然根本发现不了,把粹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豆子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那女人会跟这张相片长得一模一样,还有你让我拿粹究竟想干什么。”

正当声音想继续说话时,空气中莫名传过来几声掌声,啪啪啪,豆子看不清楚是谁站在那里。

阴暗的楼梯间不够光,声音猛地传出来惊醒豆子,那不是张伟叔叔的声音吗?

张伟慢慢从黑暗中走到有光的地方,脸上挂着油腻的笑容,他冲豆子说道:“我亲爱的豆子,找到粹了?”

豆子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粹,张伟直直向他走来,向他伸出双手说道:“我亲爱的侄子,把你手中的粹给我,然后跟叔叔一起回家。”

耳边声音在提醒,赶快逃,赶快逃,可是豆子眼角余光看见张伟腰部别着一把黑色的墙,瞬间挪不动了脚。

那是枪吗?张伟依旧耐心劝导他,温柔说道:“来,把那个害人的粹给叔叔,然后跟叔叔一起回家。”随即手伸向腰部握住那把枪。

豆子跟张伟在警署混了几年好的,知道张伟的惯性动作是趁人不注意左手会偷摸摸拿枪谁人能逃的地方只有右边。

豆子语气中带着颤抖,装作颤颤巍巍的把手递上去,拿起旁边的一件衣服直接盖了张伟的脸,一路没命的往前奔,一边往前跑,面前的景色便不断变换,豆子看到那个阁楼瞬间倒塌,张伟从里面跑出来,一路紧追不放。

豆子觉着自己腿都要断了,不停转身往回看,看到的全是一片片黑色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有手中奇妙的触感提醒着刚才经历的一切不是梦境。

找了个洞钻进去躲起来,耳边的声音忽然没了,豆子拿着粹,注视了许久,问了一句:“如果我把粹种下去,妈妈你会出现在我面前吗?”

洞中周围在滴水,手中的粹发出微光,豆子想起之前声音告诉她的,把粹种下去,然后就能实现愿望,他最想的事情是妈妈出现在他的面前。

土地沁着水,豆子拿着粹,一边挖一边自言自语道:“我是真的很想我母亲。”

手上的粹忽然发了光,幻成白溪的样子,向豆子露出微笑,豆子看呆了,睁大了眼,女人冲他说:“我的豆子,你长大了吗?”

豆子喜极而泣,一把上前抱住女人,惊喜喊道:“你是我妈妈白溪吗?还是你是别人。”

女人红了眼,点点头,一把抱住他,开始讲起了十五年前不为人知的往事。

豆子细细听着,这个世界上粹能实现愿望是真的,十五年前她跟张伟一个警校毕业的同事,分到一个警署,有天在工作岗位上他们奉命去抓捕毒贩,毒贩子主动投降,并且决定只要保他一命便说出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秘密就是粹,人只要虔诚祈祷,就能找到粹,这个秘密没多少人知道,张伟跟我知道了,纷纷对这个粹非常过感兴趣,压他会警察局。

回警察局的过程中张伟看中了毒贩身上的钱财,直接开枪杀了,毒贩子其实本性不坏,为了救家里面生病的老母亲才会如此作为。我心疼,便制止张伟,谁知道张伟竟然把我也杀了。毒贩子可怜我一个警察被同伴杀,把他自己潜心求来给老母亲治病的粹给了我,我得以留个灵魂在世上。

回家之后张伟经过调查研究出来粹的来历,他想要权力,想要赚钱,便把你抢走了,还不告诉你爸爸,等我灵魂修养好以后。柏木却借机被张伟那个家伙的上司安排到国外工作,等回来来接你,张伟却说,儿子被人贩子拐走了。

粹的灵魂待不久,我已经苟延残喘了十几年,趁着柏木回来这里的机会去找到他。你爸爸直接在后面收集了张伟的罪证,就差把张伟送入监狱,没想到你发现了粹,张伟知道了,便跟着你上来,作为母亲,只能隔着声音让你来找我了。

“孩子,你害怕不?”

豆子愣愣的看着第一次见面的母亲,靠在母亲的肩膀上说道:“从小啊,我就许愿让月大神让我见到你,如今,我什么都完满了。”

白溪问:“你想爸爸吗?”

豆子抬起头看白皙,问:“妈妈,我出生时爸爸真没在我身边,离开了你吗?”

白皙揉揉他的脑袋,说道:“你爸爸最爱你了,你出生那一个月,大半部分时间只有在你爸爸怀里才睡的香,不会哭。”

豆子沉默低下头,在不久之前跟这个男人擦肩而过,对方朝他喊了声豆子,看着对方与他如此想象的容颜,豆子反射性往家跑。

张伟跟他说,遇见柏木直接走人,会带着去孤儿院的。

豆子冲他妈妈说:“爸爸是个很好的人吗?那张伟叔叔养我这么多年应该怎么办。”

鼓掌声响起,声音从身后传来:“豆子问的好,叔没白养你这么多年。想要报答的话,把你手中的粹给我。”

嘴角噙着笑,冲着豆子母亲白皙喊道:“这么多年,你白溪依旧那么漂亮,真是让我心动。”

豆子直觉张伟要侵犯他妈妈,拿起旁边的石头丢过去,被张伟躲开。

张伟朝周边乱吐了口口水,张伟兴奋喊道:“终于让我找到传说中的粹了,跟着豆子往里走可省了不少时间,豆子把粹给我,听话,叔叔养了你这么多年,是你该汇报的时候了。”

还有:“白溪,你注定要再次死在我的手上了。我又能好好抓赚一笔大钱了。”

白溪跟张伟鱼死网破。张伟真要捉住白溪的手,白溪整个身体撞上去把张伟推倒,

猛地灯光打过来,是柏木,男人抱住白溪道:“白溪,我好想你啊。”

白溪笑了笑,摸了摸男人的脸,指着豆子,比了比身高,冲他笑道:“豆子长这么大了。”

然后闭了眼,张伟被拷上了手铐。

白溪跟豆子说:“妈妈睡了,你以后就跟着你爸。”

豆子点点头。

某天阳光大好,豆子跟着他爸一起出来晒太阳。

豆子种下粹,里面是一句话:“祝我亲爱的豆子一生平安喜乐。豆子爸爸一生健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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